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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隔不过十米远,却因为房屋倒塌时溅起的灰尘,而无法看清对方,只能在有限的视线里,寻找着彼此的身影。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转身,一身在灰烬中依然洁白的纱衣随风而舞,他,依旧是那个遗世而独立的人儿,却遗失原本的东西,变得更加空泛起来。
“可是,他们让我一直活在谎言里,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国师一脉的存在,就是为了辅佐真正的君王,从而让百姓生活得更好。多么美好的一个谎言,我却坚信了整整三十二年,甚至从未质疑……”
有些自嘲的一笑,失了血色的面容在瞬间濒临凋谢,一身出尘的气息依旧,更多的,却是对自身的嘲讽与怀疑。
“我操你大爷,你先给爷出来再说!爷告诉你,你特么再敢炸爷的房子,爷就将你卖去楚楼,让你丫的每天接客,弥补爷的损失!”
“你这样是没用的。”话落,小手被一只微凉的大手抓住,耳边传来那永远清润,并让她安心的嗓音。
朦胧之中,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可她能清楚的分辨那是谁,那个无论是前世或今生,永远只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默默守护在她身后的男子。
“子墨……”不知为何,声音在这一刻忽的哽咽,纠结了两世的东西,似乎突然间明朗起来。
无论是蓝烨,亦或是慕容子墨,她都不该怀疑他对她的情,曾经的放手究竟为何,害怕受伤才一昧的选择了逃避。
如今细想起来,会执着于一首曲子,即使在认不出她的情形下,还能再次爱上她的男人,她是没有资格质疑他的感情的。
相较于他,她的感情来得太过随性,害怕付出,害怕受伤,以至于忽略了他转身前的那一丝诀别与心碎,如果她当年稍稍细心一点,不这么粗枝大叶,也许结局就将完全改写?
“不用说,我都懂。”
柔得能将人溺毙的声音传来,下一刻,人就被轻轻拥进一个怀抱之中,他的怀抱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与怜惜,轻抚着她发丝的大手,像是在抚摸着世上最易碎的琉璃,甚至舍不得多加一分力道。
“笑笑,我的笑笑,我终于还是再次遇见你了。”
“你都想起来了?”欧阳笑笑纳闷的抬起头,完全没料到自己要刺激他离开的戏码,居然在无意间让他想起了过往,这算不算歪打正着?
“记忆很模糊,唯一能够让我认清的,只有你了。”他的声音带着清润的笑意,像是其他的记忆都与他无关,只是庆幸能够记起她,足矣。
这厢,两人还在甜蜜蜜的互诉衷肠,那厢,陷入癫狂的清尘却被慕容子墨的话险些将牙酸掉了,混沌的脑子渐渐恢复清明,视线在也长时间的沉淀下清晰起来,眸光掠过不远处紧紧相拥的两人,眸底划过一丝难以读出的复杂。
“对不起,小府的损失,我会派人送来给你。”视线落在欧阳笑笑身上,多了一点什么,又少了一点什么,让人难以分辨。
话落,白影一闪,带起一串淡淡的残影,再看去时,已经失去了清尘的踪迹。
欧阳笑笑无语的撇了撇嘴,“这算什么?尼玛,人工费,装修费,受惊费,精神损失费,长时间前厅不能使用空置费,这些是不是也应该算在里面?”
“呵呵呵……”闻言,慕容子墨忍不住轻笑出声,低低的笑声由胸腔中震出,像是这世间最美妙的歌声。
欧阳笑笑老脸一红,都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跟个小姑娘似的,因为对方一声轻笑发花痴,她对美男的免疫力果然在无底线的下降中。
一把将人推开,面色早已恢复了冷静,挑眉斜睨向身边的男人,淡淡的问道:“想清楚了?”
“没有。”
卧槽,没想清楚说这么一堆煽情的话,不是存心引她纠结吗?
小脸顿时就黑了下来,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对方问道:“笑笑,你爱过我吗?”
老脸不争气再次一红,貌似她还真没说过这种让人鸡皮疙瘩不自觉起立的话,有些不自在的挪开视线,顾左右而言他,“那什么,今儿天气真好。”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与她作对,说完,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居然絮絮飘起了雪花,还有一片好死不死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像是在嘲笑她刚才的话。
“我擦,要不要这么应景?!”欧阳笑笑险些没暴走,一把将睫毛上的雪花拂开,黑着脸扬起头,磨牙道:“老天,你特么玩爷呢?早不下,晚不下,偏偏爷说完你就下!”
被她炸毛的模样逗笑了,慕容子墨无力的摇了摇头,正想抬手将飘落至她头顶的雪花拂掉,手上的动作却是一僵,像是想到什么,淡淡的提议:“陪我走走,好吗?”
雪中漫步?不错,临老浪漫一把。
欧阳笑笑几乎没有任何异议,就点头应了下来。
……
太傅府,用细小石子铺成的小径上,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自初雪之后,天际便会时不时飘起一点雪花,虽不至于将一切都化作银装素裹,却也能累积出不少的雪量。
树枝上的雪都被下人清理落地,还还不及清除小径上的积雪,就被欧阳笑笑给赶走了,两人一齐踏上这条并算不上熟悉的小径,却因为心中那一丝涟漪,无端将小径看得亲近了几分。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欧阳笑笑难得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小嘴,静静的陪着他走这段路,像是一种仪式,带着几分沉重与忐忑。
慕容子墨不时停下脚步,望着她不急不慢,却从不停留的背影,微微勾起唇角,浅浅的笑着。
“笑笑,能再为我唱一次那首歌吗?”他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欧阳笑笑微微蹙眉,有些不喜欢这时的氛围,不过还是什么也没说,在润了润干燥的唇瓣后,就轻轻的唱了起来。
随之,悠扬婉转的箫声应歌而起,少了欧阳笑笑第一次听见时的茫然与追逐,多了一丝绵绵的情意,一切,都像是随着箫声在眼前铺展,过往,随着歌声在眼前闪过,话未出口,便已经相映成殇。
欧阳笑笑脚步一滞,却并未回头,她不喜欢回头,人不能总是回头看,留恋在过往之中,那样会错过很多,对身边的人也是一种不公。
不管慕容子墨的选择是什么,她都能坦然接受,尽管会痛,也愿意清晰的痛着,而非在将来的日子里,再次回首,为今日的逗留悔悟。
人生,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从来的机会。
他们爱过,痛过,重生一次,是命,更是他们的劫。
是她明白得太晚,幡然醒悟之时,心里已经住进了别人,身边也有了别人。若是重头再来,她对不起的不单单是桃夭,更是子墨和她自己。
脚下踩到一根细小的树枝,因为被雪覆盖,欧阳笑笑并未留意,一脚踏上去,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后院里显得那样清晰。
歌声戛然而止,箫声却还在继续,就像他们之间的情,终是她先一步走远了,便再也回不去了。
曲声越到最后,欧阳笑笑越是心慌,有些讨厌这种等待审判的感觉,干脆加快的脚步向远处走去。
“暮色尽,一生一代一双人。”
最后一句,箫声被他温润的嗓音取代。
欧阳笑笑脚下一顿,终是收住了前行的步伐,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像是要将所有的冷空气纳入肺腑,好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冷静一些。
“笑笑,谢谢你肯陪我走完这段路。”
声音,随着他的步伐缓缓靠近,感觉有一只手轻轻的搭上了她的肩,动作轻柔的替她拂去飘落至头顶的雪花,真的很轻,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我的记忆不完全,无法想起所有的事情,但我很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我想要和你在一起,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观人生潮起潮落,荣辱不惊,不弃不离。
让天下每一个地方,都充斥着你我的身影,你去那里,我去那里,用尽我的一生去守护你,呵护你,让你无忧,开心快乐。
那样的勾勒,真的很美,美到,我甚至不忍亲手打破。
我还在幻想着,等一日你老了,我们还能一起搀扶着行走,让我替你画眉,描红,轻绾起你花白的发丝,在你耳边诉说着过往,唱着只属于我们的歌,直到我再也唱不了了,这一生才算完结。”
他的声音很淡,像是随时都能被肆虐的狂风吹散,话语中描绘的画面,是多少女子一生的梦想,没有过多的波折,虽不轰轰烈烈,但却细水长流。
一如他给她的爱,总是那般细润无声,稍不留意,就极易被她忽略,唯有在细细回味之时才惊觉,原来,他的爱已经细润渗透至她生活每一个细小环节,再难以抹去。
“笑笑,我的笑笑,是我迟了一步,才让你的心里住进了别人,是我太过自负,以为有了我,你再也不需要别的爱。若我能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将你带离这个是非之地,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欧阳笑笑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这样冷静,甚至可以残忍的不回头,吝啬于给予一句回应。
唯有她微微颤抖的身躯,说明了她的内心远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静,有的人习惯的掩饰,在长久的压迫之下,习惯将所有情绪都藏起来,因为她不会知道,哪一次的情绪流露,会将自己引入无尽的杀戮之中。
所以,她习惯了压抑,甚至忘记了释放,久而久之,也就忘了怎样真实的表达。
一如那些隐藏在她骨子里的暴戾与血腥,隐藏得太深,容不得别人窥视半分,就连她自己,也会在那一次次刻意的忽略下,彻底的掩埋起来。
“你说得对,我渴望一段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而这样的爱,你终究给不了。你是自由的风,本不该让我的爱束缚了你,可我总想自私一次,将你纳入我的羽翼之下,悉心的保护起来,却忘了,对于你来讲,失去自由,往往比失去爱情更加可悲。
少了自由的翱翔,阳光的照射,你会枯萎,会凋零,再不是生机勃勃的野草,而是温室里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小花,那样的你,你自己无法接受,我也不愿见到。
谢谢你愿意陪我走完这段路,我会将它当成人生的缩影,当雪染白了你的鬓角,你已经许了我一生。”
说着,他缓缓走到她面前,凝望着那早已被雾气挂满的羽睫,怜惜的拂去她眼前的泪珠,放入口中,“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让你落泪,即使是我,也没有……”
“够了!”冷声打断他的话,低垂的双睑猛地掀起,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毫无预警的滑落,滴在慕容子墨的手背之上,烫伤了他的心。
“慕容子墨,爷告诉你,老子跟你没完!没理由每次都是你先放手,这一次,主动权掌握在爷的手里,爷没有喊卡,你特么就得给爷受着!”
欧阳笑笑近乎癫狂的吼出这段话,继而在慕容子墨呆愣的神情下,猛地向前一扑。
突如其来的冲撞力,使得慕容子墨本能的后仰,没有较大的响动,大片积雪飞溅而起,染白了两人的青丝,也使得两人的发丝紧紧的纠缠在一起,像是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丝丝缕缕,总是牵绊着。
四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