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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文结局之后-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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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薄唇微勾,拇指微微摩挲着指间的玉扳指,行径举止,落在流珠眼中,实是教她暗自心惊——傅从嘉如今的神态,同青年时的傅辛相比,实在是一般无二,好似一个模子脱出来的一般。她睫羽微颤,但听得男人又沉声问道:“二娘,你老实说与我,阮宜爱现下境况如何?”
    流珠但觉得嗓子颇为干涩,缓缓说道:“自然是不好。她哀求鲁元,为了留在汴京,甘愿自毁容貌,穿破衣烂衫,吃糠咽菜,寄人篱下,替人做工。儿平常着人接济她,多给她些银两,她也推脱着不肯要。”
    傅从嘉闻言,却是毫无怜悯之色,只嗤笑一声,随即道:“她境况如此之惨,合该让高仪看一看,再将从头到尾的故事,都与高仪说一说,令这骄矜的小娘子擦擦眼睛,瞧清楚。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她也是时候领略一下这八个字了。”
    流珠一听,连忙道:“不可。”稍稍一顿,她才算是找到了可说出口的理由,“高仪向来肆意妄为,难以管控,小心她坏了大事。”
    傅从嘉低声道:“你不必担心了。只这一条路可走,便非走不可了。我与高仪也算是一同长成,她的性子,我拿捏得住。”言至于此,他微微勾唇,抬眼看向流珠,道:“便是果然事发,也不会将二娘抖落出来。你只管安安生生的,当你的贵妃,及那日后的太后。”
    许她为后这事,傅辛只在四下无人时,允诺过她。流珠听得傅从嘉之言,不由皱眉道:“太后之语,你是如何听来的?”
    傅从嘉笑意渐深,道:“前些日子,夜半三更之时,爹爹召了我去,与我交待许多。”顿了一顿,他收拢笑意,眸光渐沉,缓缓说道:“他说,他清楚得很,待到傅从谦登基为帝,我必不会甘心居于人下,定会生出乱子来。他告诫我,要以大宋的百年基业为重,必须等到平了徐子期之乱,成功收复北地,才能去争那把椅子。末了,他又交待了些你的事……倒也不甚重要。便是此时,提起了封你为后之语。”
    流珠定定地望着他:“你这几日便要动手了?”
    傅从嘉点了点头,眸光深重,晦暗难明,口中则缓缓说道:“十日之后,二月十二,花朝之庆,便是你我事成之时。届时我为官家,你为太后,待你生下这个遗腹子,要去要离,都由着你的意思。”
    十日。
    若是万事顺遂,十日之后,二月十二,花神生辰之时,便是傅辛崩殂之日。
    十日。
    二月三日,冬未去,春未临。
    流珠满腹心事,焦虑难安,正闲依窗畔,远眺着园子中那还未消融的积雪之时,周八宝忽地迈着小碎步,捧着封信,殷切说道:“二娘,是鲁元公主送了信来。”
    流珠一听,心中思绪颇为复杂,但对那薄薄一张信笺,却也是渴盼得很。她一面急急接了信来,一面忍不住嗔怨道:“一去两三个月,总算是知道写信来了。儿还道她是决心斩断尘缘,一封信也不肯写了呢。”
    两指匆匆展了信,流珠瞧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字迹,不由得泪盈于睫,又是恨不得赶紧读完,赶紧回信,又是舍不得读完,生怕读完了,又要等上几个月才能见到下一封信笺。几个月后,谁知道她身在何处,是死是活呢?
    待信读罢了,流珠心头的这些思绪,反而都有些风平浪静了。许是怕旁人偷看之故,鲁元所写,都是寻常之语,说的都是沿途所见风景,及苦心修佛之感悟,独独在结尾处,才算叮嘱了一番流珠,教她如若有事,便去公主府寻她留下的婢子,那些人自会听她驱使。
    便好似热脸贴上了冷屁股一般,流珠看过这些不咸不淡的话儿,颇有些扫兴,便连回信的兴致也生不出来——她确实是心怀怨气的。从前鲁元在时,她不敢表露心头这番怨气,而如今鲁元不在了,也没人看顾着她,这股怨气,便也不必瞒着人了。
    世间哪一个女子,不想要心上郎君,日日陪在自己身边呢?说到底,将山盟海誓言,总比不过向罗帏锦帐眠。
    周八宝仔细瞧着她神色变化,便又陪着笑,献计道:“二娘若是思念公主,不如让奴去拿了公主所赠的那镜子出来。二娘把玩一番,或能派遣闲愁。”
    流珠闻言,微微一笑,便命他去拿。待到周八宝呈了那留驻宝鉴上来之后,流珠兀自瞧着那镜子,却是甚么玄机也瞧不透。半晌过后,她终是无奈一笑,正欲把这玩意交回周八宝处之时,忽地一个不小心,指尖划过宝鉴一侧,竟是被那尖利的一端划出了个小口子来。
    凝脂般的肌肤上,遽然生出一道血痕,蓦地又挤了血珠儿出来。那血珠儿随着指尖下坠,倏然间滴落到那留驻宝鉴之上,流珠随意一望,不由得心头一震,神色大变,双手紧紧握住了那留驻宝鉴。
    
    第127章 怨君恨君恃君爱(三)
    
    二月初四。
    今年的冬天去得格外得迟。眼下已至农历二月,老天爷却又降了细雪来。
    春渐至。雪染梅梢轻细。
    汴京城中,人群熙攘。瞧那路上行走之人,皆因天气还未完全转暖的缘故,俱都还不敢褪下冬衣,因而这捕头萧奈,在人群中便显得有些乍眼了,他仍是穿着那身单薄官衣,薄薄两层布,紧紧裹着男人那结实健硕的身躯,他倒是也不曾畏过冷。
    眼下这萧四郎,正背上背着个老人,整个人步履生风,跨步而行。他背上那老头瞧着他这副精神模样,一面伏在他肩上,一面笑道:“阿郎好体力。老头儿我这腿一摔断,好几个小郎君说要背我去医馆,哪个也背不起来,只你力气这般大,不愧是平时抓贼的人物,想来也是历练出来了。”
    萧奈笑了一下,爽朗道:“老先生您啊,算轻的,咱背起来,再轻松不过。”
    这慈眉善目,长须长眉的老先生拍了拍他的肩,又温声道:“好嘞,阿郎啊,到地方了,把我放下来吧。”
    萧奈连忙笑着应了一声,停下步来,小心弯腰,将这老先生放到了地上来。这操刀鬼萧四郎先是擦了擦额角滴落的汗,随即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先是一怔,随即边上前搀扶着老先生,边道:“原来您是住这一带。我平常倒是也常往这边来,却不曾见过您。”
    那老人微微一笑,又问道:“此处按理说来,并不算是阿郎的辖区,你怎地会常常来这里转?”
    萧奈望了眼那小院,似是回想起了什么往事一般,笑道:“先生多半也知晓,这里有处女工院子,做织绣的活计的。实不相瞒,此间院落,乃是我一旧人所有。那人……于我有恩,平常偶有空暇,便会来这里转转,瞧瞧有没有甚能帮得上忙的。她现如今,大抵也算是过得好了罢,我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她了,只管尽心尽力。”
    那老人点了点头,又呵呵笑道:“我是才来汴京城中的,就在瓦肆里给人说书。阿郎你是心善之人,背我背了这么久,从城门到医馆,又从医馆到住处,都不曾听过你一声喘,你当真不易。我也没甚么可帮你的,只会看一点点相,会那么一点啊,玄学。”
    言及此处,萧奈一笑,正要摆手婉拒,那老人却已握住了他的腕子,那手上的力道着实让萧奈暗中心惊,不由得面色微凝,望向面前之人。那人轻轻一笑,缓缓说道:“阿郎,破镜或可重圆,人失不可再得。是缺是圆,是失是得,全都看你自己如何决断了。阿郎,记得我这一言,日后必能用得上。”
    萧奈眨了眨眼,颇为爽朗地一笑,话是听入耳中了,也在心里稍稍咂摸了一番,却也称不上是奉为真言了,只有礼有度地送了这说书的老先生,并不曾信以为真。
    那老人走后,这操刀鬼萧四郎在原地立了一会儿,半晌过后,有些自嘲地一笑,摇了摇头,正欲抬步离去,忽地瞥见自己方才望着的那两扇紧闭门板,竟是缓缓自内推了开来。萧奈一惊,心上微动,下意识闪身,避到了僻静处去。
    他平缓气息,再向外间看去,便见一个华服女子身后跟着数名仆从,从两道门扇间急步走出,柳眉倒竖,显见是心中愤然,才发过不小的脾气。萧奈定睛一看,却是认不出此人是谁,但见她华服丽冠,身边仆侍环伺,便知是个尊贵人物,心下不由得隐隐生出担忧之情来。
    那华服娘子才乘了车辇,驱车远去,萧奈拍了拍身上尘土,见四下无人,便自阴影间跳了出来。他略略一思,便又到了那女工院子前,正欲招手叩门,便见着门扇又被人里面打了开来,映入眼帘的,正是弄扇那张愈发显得成熟的脸。
    撞见萧四郎后,弄扇先是一怔,随即眨巴着一双净若琉璃般的大眼睛,笑道:“劳烦萧四哥惦记了。”
    萧四郎正色道:“方才见有人离去,可是遇上了甚么事儿?若果真出了麻烦,二娘那里又递不进消息,咱可以帮着从中调和一番。”
    弄扇转了转眼珠,却是抿唇一笑,摆了摆手,道:“咱家这院子,背后靠着的是身怀龙胎的阮贵妃,哪个不长眼的敢上门来惹?方才那位贵人,正是高仪公主。先前她订了衣裳,却又嫌做工不仔细,偏说是咱们故意怠慢,说到底,不过是借机发泄罢了,先前也着人来闹过一二次。二娘那里,她不敢去闹,也只敢来招惹咱们这些小鱼小虾了。不妨事的,萧四哥不必担忧。”
    萧奈闻言,神色微凝,随即点了两下头,边笑着,边低低说道:“是,这正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似你似我,都插不上话儿的,只管受着便是。”
    二月初五。萼怯寒犹积雪,鸟声催报已知春。
    夜半明月照积雪。因着关小郎近来不敢似从前那般下药,傅辛的病症缓和许多,忍着痛,竟也能下地行走,如常人一般了。
    饶是身子不适,傅辛也坚持在那理政殿里批阅罢了折子,才来了流珠这里。他虽是十分倦怠,却仍是强打精神,勾着一抹笑意,缓缓踱步,往宫苑里走去。候在门口的仆侍见了,正要引颈通报,傅辛却摆了摆手,示意他莫要出声。
    官家跨过门槛,入得殿内,还未曾走到里间,便隔着数十步外,遥遥见得流珠正揽镜自照,神色仿佛十分痴迷,视线几乎恨不得凝到那镜子上去。流珠这般表情,傅辛是从未见过的,眼下见了,实在令他心中生疑,两道墨眉不由得紧紧拧在一起。
    他沉下脸来,瞥了眼门口候着的仆侍,召了他近身,随即又眯眸问道:“你家娘子这是怎的了?”
    那仆侍正是他的眼线,听得官家开口,忙低眉顺眼,轻声答曰:“贵妃近来日日揽镜,便连用膳之时,都要时不时瞧上几眼。奴听人说,那似乎是贵妃自别的贵人处得来的宝物,窥之可见天庭,可望地狱,具体如何,奴也试着瞥过几眼,可那镜子乃是黑石制成,便连普通的人影都照得比不得铜镜,更比不得西洋镜,奴也瞧不出甚么。”
    傅辛噤然,不动声色。
    望着那数十步开外,揽镜痴痴自照的小娘子,眼瞧着她那细长颈儿,白的身子,黑的眉,红的唇,琥珀色的眼儿,高高隆起的小腹,傅辛蓦地想起了十数年以前,初识十几岁的阮流珠之时,她的种种奇怪举动来。
    她当年时不时便说“死了便能回去了”,到底是要回哪儿去?她当年在国公府内长了十余年,便是主母苛待,不曾着人教导与她,她也不该甚也不懂,还说什么要逃出汴京,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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