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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太后沉眸,“废了皇后不就是你要的吗?”
钱若水断然摇头,“废后于太后有利,于我却是可有可无。皇后是沈家的眼中钉,却不是我的。怎么会说是我要的呢?”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出宫我要回家”钱若水站了起来,“我要保证这个孩子的安全,绝不让今上有机会夺走他。”
沈太后冷笑,“那可就由不得你了你如今已经没有筹码,你如何敢与哀家谈条件”
“是吗?”钱若水勾起唇角,“太后可知道,先帝生前曾立下遗诏,传位于厉王。这份诏书如今在我的手上,只要我把它拿出来,今上就是乱臣贼子,弑父篡位,人人得而诛之。”
“怎么可能会有”沈太后并不知道还有遗诏,先帝死后她曾第一时间搜尽他的寝宫,并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是以,沈家才连夜伪造那份传位遗诏,将杜恪凡推上天子的宝座。
“当然有你不知道,并不代表没有。沈太后并非先帝最宠爱的妃子,他怎么会把这种事情告诉你。”这是沈太后一生的痛,“今上这位子是怎么得来的,沈太后应该很明白。倘若我没能安全出宫,这份诏书很快就会出现。”
“你……”沈太后脸色刹白,“柳妃这个贱人……”
“太后不要以为把我拘着,就能拿来换这份遗诏。相比这个天下,我死不足惜。但我要提醒你,我腹中的胎儿决不能有半分的损伤。有无比数的眼睛正在看着,看着今上,看着这大魏的皇宫。”钱若水护着腹中的胎儿,她不能和杜恪凡讲条件,只能从沈太后的身上下手。一旦能找个冲破口,她一定会离开,先安全生下这个孩子,再另谋他途。
如今杜恪辰夏辞西都没有回来,她不敢轻举妄动。这几日钱忠英没有入宫,霍青遥的消息也没有递进来,她怕是出了什么岔子。
“可哀家如何能知道你离了这皇宫,就会把遗诏交出来。”
“太后不要忘了,这遗诏是给厉王殿下的,可他已经回不来了,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用处,但于太后于今上却是大大有用。”
沈太后却道:“既然如此,你就多在宫里待些时日吧”
钱若水没想到沈太后竟如此不知进退,腹中的孩子似乎也跟着生起气来,在她的腹中滚了两圈,疼得她几乎站不住脚。
“你也想离开是不是?”钱若水抱着肚子坐下来,“我想太后并不知道今上想把你占为己有,趁着她不知情,咱们要先离开这里,一旦你出来了,就算是想走也走不成了。你还在娘的肚子里,娘带着你很方便行事,可你出来了,娘要走就要费些力气,你懂吗?你要乖乖的,相信爹爹一定会回来救咱们的。”
八月桂香,京城遍植的桂树一夜盛开,染尽灿金之色。
初七,深夜,废后诏书与缉捕齐国公的文书一起颁下,大魏朝曾经显赫一时的门楣已成昨日黄花,车马已稀,朱漆的大门被封了起来。
含元殿繁华落尽,废后被移居冷宫,其他各宫却已然重开,各色的女子涌进宫门,成了今上的新宠。
十五月圆,建康城的人潮多了起来,京郊的百姓都涌进城来登高赏月,城门的守卫也没有往日的严厉,数十名平民装扮的男子从偏僻的北门西门陆续入城,个个身形魁梧高大,眸光肃杀,随后聚集在户部尚书府。
这一夜的尚书府,灯火不灭。
十五的大朝会因中秋佳节而推迟一日,今上近日来神情焦躁,南境至今没有消息,他更是心下难安。
“启禀陛下,南境八百里军报。”
今上抬眸,“快宣。”
然而,步入太极殿的却是一身缟素的文渊阁大学士蒋方。
。。。
☆、第217章:厉王谋逆
蒋方跪在殿中,山呼万岁。
“蒋卿这是何意啊?府中是何人去世了?”今上眉头蹙起,心中却已明白。
“臣子蒋青彦驰援南境,死于羽林卫之手,求陛下还臣子一个公道。”蒋方痛哭流涕,“臣子忠君之事,担君之忧,千里驰援南境,一心为国效力。可是,没想到,却遭遇羽林卫痛下杀手。”
蒋方丧子之痛无以言表,可他既然踏上这大殿之上,已然抱着欺君的罪名。
“据朕所知,蒋青彦抱恙在家休息,怎么又会跑到南境,被羽林卫杀死呢?”
“臣子出身军旅,一心想着回归军营,征战沙场。余湘之谋反一事传到京中,他已多次请战,却屡屡被驳回。陛下派厉王殿下出征,臣子又再次请战,厉王殿下不允,他这才偷偷纠集旧部,深入南境。”蒋方双手颤抖,“这是与他同赴南境的将士带回的甲衣,他已然尸骨无存。”
“如此说来,南境战事已息,厉王得胜还朝了?”今上的眉蹙得更紧了,他不相信十三万人对两千人却让厉王逃了,这不可能。
“臣不知,只知臣子已亡,臣要为他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蒋卿莫不是年老糊涂了,他是兵部侍郎,却调兵深入南境,他欺君罔上,玩忽职守,私自调兵,这其中任何一条都足以处死。你倒叫起冤来?”今上厉声喝道:“来人,把蒋大学士请出去,宣召送回甲衣的将士进殿,朕要严查此事。”
蒋方老泪纵横,“臣子为江山社稷,血战沙场,臣子冤枉啊”
他本不该上殿,可若是任由蒋青彦死得不明不白,他心有不甘。想他蒋家世代忠良,却连为儿子立碑作著的机会都没有,他如何能甘心。
“陛下,蒋大学士年事已高,又逢丧子之痛,请准他留在殿中。”钱忠英心中不忍,出列为他直言。
今上挥退左右,算是答应了。
蒋方步履蹒跚,站回他的位置上,神情凄楚。
不多时,京郊驻军副统领方炎桐进殿,跪在殿中回话:“末将等随蒋大人深入南境,星夜兼程,快马加鞭,终于在第十日追上羽林军。可是没想到的是,羽林军一见末将等,不问青红皂白,举刀便砍,我等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大半将士身亡。蒋大人见事态不妙,带兵冲出重围,最后也死在了沼泽地中。末将侥幸捡回一条命,又身负重伤,不敢再逗留,靠两只腿走出南境,回到京城。”
这也是他们三个月后才回京的原因。
“方将军所说是被朕的羽林卫所伤?”
“正是羽林卫。”方炎桐垂眸回话,“末将不敢有半分欺瞒。”
“那么,依将军所言,南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炎桐把头低得更深,“末将不敢说。”
“你可知欺君是死罪”今上大怒,“你们都不把朕放在眼里,一个说调兵就调兵,一个跪在朝堂之上,却还妄想对朕期瞒。没有朕的调兵符,你也敢私自离京,这已经是死罪。朕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把你看中的一切都说出来。”
方炎桐深深跪倒,“回陛下,末将遭遇羽林卫的袭击乃是因为厉王殿下在南境与余湘之狼狈为奸。”
一石击起千层浪。
“据末将探查得知,此次余湘之的谋反是假,乃是应厉王殿下的要求,假意谋反,意图调出四十万镇西军,以成谋反之实。可厉王没能顺利调派镇西军,陛下委以三万羽林成军,而这三万羽林已被厉王收归麾下。故而看到末将等深入南境,害怕事迹败露,痛下杀手。如今大军已经路上,请陛下早做决断。”
“方炎桐,你可知你这是诬蔑。”今上震怒,“你方才所说之人,是朕的手足兄弟,是朕至亲之人。来人啊,把这个满口雌黄的小人拉出去。”
“陛下,陛下,末将所言句句属实,南境已被厉王掌控。”方炎桐大呼冤枉,“时至今日,南境仍就没有消息传回,陛下可曾再得南境军报?”
今上挥退殿前侍卫,继续又问:“你说南境被厉王掌控,可有确切的证据?”
“与末将一同逃出来的,还有一名羽林军的校尉,他不屑厉王的所作所为,暗中相救末将,末将才能侥幸生还。陛下可传他上殿,一问便知。”
钱忠英深感大事不妙,他原以为今上一心想除掉杜恪辰,让他有去无回,可没想到的是,竟然还有后手。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今上对杜恪辰的恨已是深入骨髓,杀他已不足平他心中怨气,还要让他背上谋逆之名,受万世唾弃。如此卑劣的手段,真是让人周身俱冷。如此一来,无论杜恪辰是生是死,都逃不过谋逆大罪。
殿中无人出列,每个人心中都沉了下来,静观其变。
羽林校尉林萧上殿,进一步证实了方桐炎的证词,从而坐实了杜恪辰的谋反之名。
没有人为杜恪辰辩解,连钱忠英都一言不发地垂眸,深不可测的平静压在他的眸底。他知道只要他一开口,就会被视作同党,可就算他不开口,今上也有可能把罪名加到他身上。
回眸往殿门望去,宫中侍卫今日甲衣上殿,手压在腰间佩刀之上,保持随时警戒的状态。
钱忠英算是看出来了,在今日的朝堂上,今上便是抱定了排除异己的决心,从此不再受杜恪辰的影响。
“厉王谋反已是事实,如今唯有调派北境的驻军与羽林军合力赴南境平叛。”今上当机立断,“查封京城和凉州两处厉王府邸,府中一干人等压入天牢,等候发落。镇西军驻守西北,没有调兵虎符,私出离开西北,格杀勿论。军中统帅一职,由羽林军统帅秦培暂代,羽林军副统帅阮冬升任统帅,与沈轲联军赴南境。”
散朝后,朝臣们各自散去,没有人在宫内议论,始终萦绕不散的阴沉之气,直至出了宫门,仍叫人透不过气来。
钱忠英回到府中,进了梨落轩,推开钱若水闺房的门,一股子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如何?可缓过来了?”
方三掌柜面色凝重,“还好未及心室,处理及时,没有大碍。”
钱忠英走到榻前,看着杜恪辰如纸般惨白的脸,重重地叹出一口气,“管易,你出来一下。”
管易衣裳上沾满了血,他的伤没有杜恪辰重,最关键的一刀是杜恪辰替他受的。他和王统庞统不眠不休地赶回京城,几夜未眠的他,眼窝青黑,已然没有名士的儒雅风范。
他随钱忠英去了书房,钱忠英吩咐家老看好门户,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发生何事了?”管易意识到事态严重。
钱忠英把今日朝堂发生之事一字不落地说给他听,“如今你们不能离开钱府,在府中也需小心行事,一墙之隔就是朱代的府邸,对门是华清郡主府。”
管易咬牙切齿,“欺人太甚他也不想想这江山是谁守住的?他何德何能,配坐这大魏的江山,竟然敢对自己的亲弟下手。”
“今上连皇后祁氏都废了。”
管易一惊,“他是孤注一掷,也要致殿下于死地了”
“南境如今已经殿下的掌控之中,此事不假。三万羽林已成刀下冤魂,也是事出无奈。余湘之是怕死之徒,他已交出定胜军的指挥权,由蒋青彦接手。只是苦了蒋大学士,以为他已经死了。”管易的眸中已剩杀气,再无半点名士的清风朗月,“看来谋反已成定局,就算殿下不想反,也被逼反了,成了真正的乱臣贼子。”
“这并非殿下所愿。”钱忠英说:“他若是想当这个乱臣贼子,早就能兵临城下,何必等到今时今日。他顾念的兄弟之情,可今上却不珍惜。一切还等殿下醒来,才能决断。”
“大人不担心钱侧妃的安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