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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摸了摸鸽子头顶。
“主子只记得舟神医和师公,怎么就不记得我?”沈珏探出头,不满抱怨,“我已经向宗主请辞副堂主职务,以后专心保护主子和夫人,别想甩开我。”
“沈珏,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给自己寻觅一个好姑娘。你看夏班,以后一边保护皇上一边照顾妻儿,多好的小日子!”
沈珏完全不理会白凤隐的建议,执着地守在二人身旁。
“对了!”白凤隐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揪住舟不渡衣袖,“窦公子的伤势如何了?他还好吗?”
舟不渡嫌弃甩开,温眉微蹙:“好的不能更好。活蹦乱跳又聒噪,真不懂洗尘宫那小子怎么能容忍他。”
“就像我居然能忍耐凤隐的暴脾气一样。这种东西,喜欢什么的……嘶!别掐,疼。听话,凤隐,晚上给你好东西。”
“……”
一句话,白凤隐的恼羞成怒又被捅破,已经人满为患的院落瞬间化为打斗场,上演一场夫妻之间的追逐大戏。
夏班走进院中,正看见沈珏被容定尘拉到身前当盾、裴少卿拦阻白凤隐反被一拳砸在脸上、鸽子在一旁拍手叫好、舟不渡和蒹葭窃窃私语讨论谁的胜算更高。
叹口气摇摇头,夏班黑着脸刻板道:“王爷,王妃,酒菜都准备好了,唔……关我什么事啊?”
“因为你笨!”瞬间,所有人回头,异口同声。
紧接着,便是热热闹闹的哄笑。
那晚,殒王府灯火通明,所有人欢聚一堂,觥筹交错,仿佛要把前半辈子被偷走的欢乐与幸福都在此刻补上。喊声,笑声,闹声,交织出一片盛世祥和之兆。
子时后,笑闹渐稀。
平明前,余兴阑珊。
天亮时,几各人悄然退出一众人酒后酣睡的厅堂,无声无息离开殒王府。
“不道别了吗?”沈珏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问道。
“来日方长,何须道别?”白凤隐莞尔一笑,拉住容定尘伸来的手翻身上马,“走吧,收拾残席和江山社稷的烂摊子交给他们,我们退出凡尘的时候到了。”
“从没听说五个人一起归隐的。”沈珏一声苦笑。
“这回你就见到了。”
舟不渡与蒹葭共乘一马,白凤隐与容定尘胸背相贴,就只有沈珏看上去形单影只,却有着异常坚定的眼神。
“走吧。”容定尘一夹马腹,率先冲出,另外两骑也紧随跟上,绝尘一般消失在街道尽头。
一道身影从暗处走出,望着离去的人们,一声低喃。
“天亮了,凤隐……”
日出东方,一切又是新的开始。
后世史书记载中所称的风越国最伟大的皇帝,披上一身朝霞,带着最耀眼笑容,大步朝皇宫走去。
江山秀美,盛世,她定。
第六卷 番外卷 第489章 左靖楼番外之当时…
他最遥远的记忆,可以追溯到还在襁褓中时。
四岁,他对娘亲说提起,因为哥哥先出娘胎所以就是哥哥这不公平,他们是一样的,不分大小,不分长幼,不分彼此。
他很认真地抗议,却换来娘亲惊恐目光,没有人告诉过他当年出生时的事情,而一个婴儿能够有记忆在普通人看来是非常可怕的,甚至于有人叫他怪物,这让他招来不少不该有的苛待。
包括他的娘亲。
曾经十分疼爱他的娘亲在那次之后,对他愈发冷淡疏远,每次与他视线相对都会慌张躲开,再没有对他露出过温柔笑容。
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喜欢娘亲。因为娘亲漂亮,温柔,贤惠,会在他和哥哥肚子饿的时候,笑着给他们一块肉饼,会在他们夜里睡觉时细心掖好被角,还会在他们因为与众不同的发色和眸色被邻里孩子们欺负时,愤怒地斥责那些想要伤害他和哥哥的人。
所以他最先学会写的三个字就是娘亲的名字,左莹蕊。
是用巫族文字书写的。
因为这三个字,他被娘亲狠狠打了一个耳光,却让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欣喜异常,难得地将他抱起,领出家门,单独给他买了一串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娘亲打他,是因为娘亲不希望被谁发现他们一家与巫族有关,毕竟那是遭到人们憎恨的一族;父亲欣喜,是因为父亲从没有教过他有关巫族的文字,也不会给他讲任何巫族的故事,他却无师自通。
他所知所学都从父亲那一屋子老旧的书籍上而来。
自学这种事,对他来说和每天说话吃饭一样,再简单平凡不过。
那天父亲买给他的糖葫芦,他一口都没有吃到,但他并不难过,回家后他把糖葫芦给了哥哥,还骗哥哥说父亲买了两串,他已经在外面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串给吃掉了。
哥哥很开心,很快就把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吃完。他就在一旁看着,露出一排还不整齐的牙傻傻发笑,比自己吃掉还开心。
寸土寸金的帝都啊,父亲那种微不足道的小文官每个月的俸禄只够维持家用,哪怕是一串糖葫芦对这个家庭来说都是昂贵到不能随意买来的。而他记得很清楚,娘亲每次带他们去逛市集,哥哥都会盯着糖葫芦看很久,然后带着失望和不舍低头走开。
哥哥喜欢的东西,他就喜欢;哥哥开心,他就开心,哪怕自己什么都得不到。
因为哥哥是他最喜欢的人,比喜欢娘亲更加喜欢。
“哥,哥,等你长大了,会不会不理我?”六岁时,他拉住要跑去外面和朋友玩的哥哥,瓮声瓮气道。
哥哥回头看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不理你啊?你是我弟,我不理你谁理你?”
他咧开嘴开心地笑,悄悄把一只小虫子藏在哥哥袖口里。
那是他第一次试着使用蛊术。
虫子是他夜里战战兢兢偷跑出去抓来的,蛊术是从父亲那些书里学来的,目的是为了能够时时刻刻感知哥哥是否被欺负,别看那只是一只不起眼的蛊虫,它可以把哥哥身上任何疼痛清晰地传达给他,这样一旦哥哥被人欺负、被人打了,他就可以第一时间冲过去替哥哥出头。
不过他忘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力量,总是闷在屋子里看书的他都远远不如喜欢玩闹跑跳的哥哥。
这份血的教训在几天之后就残酷地落到他头上。
他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一天。
娘亲去街上给父亲买茶饼,留下他一个人在父亲的书房里看书。突然感觉到额头一痛的他立刻意识到,哥哥大概被人欺负了。
爹娘都不在,他只能自己跑去找哥哥。找到时哥哥正被五六个大一些的孩子围在中间,身上衣衫好几处被撕破,额头上还有一大块青紫淤血,却一直低着头不吭声,任由那些孩子欺负。
哥哥总是这样,不反抗,也不对娘亲和父亲说起被欺负的事情,好像在害怕什么。
看到哥哥额头上的伤,他又惊又怒,情急之下捡起地上一块大石头就朝最近的孩子身上砸去。一个欺负哥哥的人被打倒了,满头是血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另外几个愤怒地朝他围拢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打。
他很瘦弱,随便被推了几下就倒在地上,紧接而来的便是拳打脚踢与大声唾骂。
骂声中,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疼痛的,嘴里也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道,可他一点儿都不后悔。他倒是有些得意,因为那些他觉得很蠢的孩子果然如他所愿,把欺负的目标从哥哥转移到了他身上。
替哥哥挨打,他心甘情愿,也知道自己只有这么一点儿作用。
那些大孩子下手毫不留情,打了他很久很久。不知什么时候娘亲慌慌张张跑了过来,看到他满脸血污时立刻呆住,而后疯了一般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透过一双双无情踢来的腿脚,他看着娘亲呆愣。
那样的娘亲,真的很可怕。
大人是不该欺负孩子的,否则便要遭到其他人家父母的数落斥责。可是娘亲气急了,竟然不管不顾冲上来把那些孩子狠狠推到一边,然后抱起他拼了命地往家跑。
他趴在娘亲肩头往后看,看到有的孩子被娘亲推倒后撞在石头上受了伤,抹着眼泪失声大哭,哥哥就站在一旁,单薄嘴唇抿成一条线。
有那么一瞬,他有些生气。
他以为哥哥是怕了,想要对那些孩子道歉。那样一来,他挨的打岂不是白挨了吗?一次次示弱,一次次妥协,那些孩子不是还会再欺负哥哥吗?
哥哥……哥哥怎么就这样不争气呢?
然而哥哥之后的举动,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总是忍气吞声的哥哥,突然之间做出比娘亲更加疯狂的举动。
足有两只拳头大小的石头被哥哥搬起,砰砰砰砰不停砸在跌倒的大孩子身上,一下,两下,三下……
所有人都被吓得呆住。
哥哥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红着眼睛一下一下砸过去,稚嫩嗓音还在不停嘶吼。
“你敢打我弟弟!让你打我弟弟!打死你!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弟弟……”
听到哥哥的吼声,母亲急奔脚步慢慢停下,忽然之间将他放在地上而后捂着脸失声痛哭。他呆呆站着,看着哥哥被反应过来的大人拼命拉开,美如碧玉的眼眸里泪珠接二连三落下。
就是在那天,他立下了誓言。
此生,绝不允许任何人将他踩在脚下,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哥哥。
欺负他们的人,都要死。
第六卷 番外卷 第490章 左靖楼番外之复仇
七岁,对他来说是人生的分界线。
界线这边,他是聪明而内敛,年幼而谨慎的孩子,一双碧目看得清世间一切,却总保持缄默,最大希望就是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过日子,希望自己和哥哥不会被人欺负。
界线另一边,就如他很多年后说笑般提起那样。
是地狱。
父亲在朝为官不过是为赚取微薄俸禄维持家中生计,对那些倾轧、权谋、算计厌恶至极,却也只能默默忍受,回到家中后从不提起。即便如此,比很多庸庸碌碌的大人思考更多的他还是很了解前朝后宫的情势。
出事那年,他曾经试图劝说父亲从官场上抽身而退。
皇子容萧夙意图争位的野心越来越明显,屡次在朝廷上呛声嘲讽太子容萧宇,甚至指使党羽屡次上奏诬告;太子念及手足之情,虽据理力争但总是心慈手软不加以反攻,以至于容萧夙愈发猖狂。
他知道,太子长久不了。
虎视眈眈觊觎皇位那只野狼,早晚会彻底抹杀亲情将兄长的一切摧毁,然后登上龙椅。在容萧夙君临天下后,绝对会肃清所有太子麾下文臣武将。
他看得太清楚,容萧夙那样斤斤计较的人,不可能放过父亲,尽管父亲只不是个微不足道的文书官。
当然,他的哀求被父亲拒绝了。
“在这里虽苦,好歹我们一家还有安身之处。若是不做这官,我们如何在帝都活下去?死生天注定,半点不留人。倘若真有那么一天……”
父亲的话没有说完,结局是一声低低叹息,以及充满慈爱的怀抱。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明智判断,半年后的傍晚,灾厄终于降临到这个贫寒却温暖的一家头上。
容萧夙大肆捕杀过去属于容萧宇手下的官员,曾经在容萧宇授意下写过表示忠心的陈情书的父亲,自然而然是重点针对对象。
官兵们推推搡搡吆五喝六,粗暴地将他们一家人赶到外面,又一队官兵冲进本就不大的院落里和房中,毫不留情开始翻找打砸。
父亲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到来,表现得十分平静。然而娘亲无法忍受,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家被人破坏毁掉,痛苦化为愤怒,挣脱夫君和两个孩子的拼命阻拦冲进院中。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父亲惊慌失措的神态。
美丽却娇弱的娘亲自然阻拦不了那些官兵,反而被官兵们带着猥琐目光推搡嘲笑,原本最爱干净整齐的她连房门都没能走进,就已经是衣衫凌乱、披头散发。从不与人争执的父亲浑身颤抖,想要冲上去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