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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磨磨蹭蹭的像什么样子?
玉妃柳眉一蹙,心情隐隐已经有些暴躁了,若不是皇后、白妃还在边上看笑话,她想她定然已经将这群缩手缩脚的没用奴才处置了。
“本宫的话……”玉妃话语猛地一顿,目光微挑,突然看向院内边角上里,那抹不太起眼的柳绿色身影,心底有些怔忡,鬼使神差的就开口道:“你,你说,究竟何事?”
突然被点名的浣儿只愣了一瞬,便极快的敛下眉宇,恢复了平日乖顺的摸样,小声气的回道:“回娘娘,东庭坑未驻全这梅丛便运来了,因此此刻……下不了土。”她尚算温软,却有条不紊的声音,令她在这群瑟瑟发抖的宫人中,显得鹤立鸡群。
玉妃回了眸,压下心底那一瞬的困惑,转眸又问:“这东庭是谁负责的?”这次问的,却是那群早已汗如豆大的太监们。
下头无人说话,东庭是废院子,按理该是归于私管房总辖,可眼下这儿,可没一个是私管房的下人。
趁着玉妃问话的当口,浣儿已经小心翼翼的将自己跪矮了一截,卷缩的背脊让她看来有些娇弱,但半匍匐于地的她,却已经双拳紧握,攥拳的力道似乎正在拼命压制什么……她额前的碎发倒扣,遮盖住了眼底那道难以平复的幽光……
她没想到,世上竟然如此相像的两人,这玉妃的容貌,竟然与前世的她……有七分相似。
她似乎听谁说过,这个玉妃,也是姓云的。
那么,她与自己,莫非还是亲戚?
呵,还真是可笑的缘分啊……
替罪
“玉姐姐宫里的人,似乎不太称职。”白妃轻蔑的说着,黛眉却转向了院内那硕大的泥坛中,目光似在那灰白交错的泥地里探寻着什么。
“我宫里的事,就不劳妹妹操心了。”玉妃冷冷的说着,侧眸又对香巧吩咐道:“去将下三庭管辖东庭与草木的管事都给本宫带来,本宫倒要看看,谁给她们的胆子,连皇上赐的东西,都敢怠慢。”
香巧急忙应了一声,小步跑开了。
玉妃彼时才回眸,余光若有似无的扫了眼人群中那抹熟悉的柳绿色身影,却只是一晃而过,并未停留。
“臣妾管教无方,让皇后娘娘与白妹妹看笑话了。”玉妃恢复神态,对着身旁两人略带歉意的道。她说话时温婉可礼,可眉宇间的疏离,却是潜在的提醒两人“我要管教下人了,两位也该离开了”。
皇后凤眸一扫,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却并没半分回避的意思。
白妃是巴不得看够玉妃的笑话,眼下自然更不会走的,她浅浅的笑了一下,便随着皇后的态度,顺杆爬上:“玉姐姐就是待人太和善了,才总有些下人蹬鼻子上脸,没得还以为能爬到主子头上去了,一会子,玉姐姐可要好好树立威信,让这些贱皮奴子知道,这流华宫,到底是谁做的主。”
对于两人的不识趣,玉妃只是面色略青,却再说什么,只是别过眼去。
不一会儿,香巧便领了一众丫头婆子回来了,一进院子,这些人便齐齐跪下。
玉妃还未开口,那跪在最前头的私管房容姑姑便先开了口,她脸色煞白,磕着头就辩解道:“玉妃娘娘饶命……奴婢半个月前就知会了草木坊的管事姑姑,让她尽快安排梅丛入宫一事,可谁知道这草木坊的人胆敢怠忽职守,这事儿奴婢当真千万个不知啊……求娘娘明察……”
“草木坊谁做的主?”玉妃不想听她的喋喋不休,直奔主题。
容姑姑抹了抹汗,眼角往旁边一瞥,正好瞥向整个人都快抖成筛糠的莲姑姑,莲姑姑还是穿着早上那套大红牡丹鎏金纹络的宫装,只是早晨看着那衣裳万种金贵,毓金华丽,可现下,莲姑姑这缩卷成一团的摸样,胆小鼠怯的形态,连带的也将原本好看的衣裳,也玷污得恶心狼狈了。
莲姑姑不敢抬头,她知道上头站着的三位都是这皇宫数一数二的主,她畏怯害怕的埋着头,却还是鼓着勇气,口齿哆嗦的为自己辩驳:“玉……玉妃娘娘容秉……奴婢,奴婢早就吩咐了草木坊宫女……彤儿和浣儿……进行驻坑,这两个丫头平日乖巧听话的……嘴……嘴也甜腻,奴婢一时糊涂,受了两人蛊惑,信了她们真是克勤职守之人……便,便未之间抽查……这才酿成今日大祸……还请娘娘恕罪……恕罪……”断断续续的说了好半晌才将话说完。
她一说完,院内的浣儿便冷笑起来,她略微直起腰肢,嘲讽的视线准确无误的射向莲姑姑那颤抖而发福的身子,心想着,只怕来时的路上,这些人便是想好的脱词,要将这滔天大罪推诿到她与彤儿身上吧。
“弃车保帅,真是方便……”她轻轻嘟哝一声,不觉嗤笑起来。可转念,她又将视线偏移,看向莲姑姑身后那一众同样胆怯害怕的草木坊宫女们……
人群之中,她并没看到彤儿……
彤儿没来,躲起来了?
呵,看来她还是太高估那丫头了,尽管有些刁钻的小计子,却终究不堪大用,这种棋子,留着又有什么用?
梨盐
心里略微的盘算一下,她有些失望的垂下头,打算继续装作憨厚无知的摸样,可猛地,却却突觉后背如芒在刺,这种感觉,似乎是有谁正用锐利如刃,炙热如火的目光紧致的注视着她……
她心头一惊,迅速回头……
可后面,白茫茫的一片,偶然两三片细蕊雪花晃过,却一切如常,并没半点异样……
但凡武将,对于危险的敏锐度即便换个皮囊,也不会消失,所以浣儿很确定,刚才她身后的确有人,只是那人竟隐藏得如此幽深……她回头已经很快了,却还是捕捉不到那人分毫。
她清眸潋滟微眯,嘴角噙起一丝冷笑:看来,今日这场戏,观看的人还不少呢。
“那两个宫女呢?”这头玉妃仍在声色俱厉的质问,面上正气,可眼角,却时不时的瞥向身边的皇后与白妃。
莲姑姑紧张的微微抬首,想在人群中搜寻要找的身影,可她又不敢太过张狂的举头张望,因此,这战战兢兢的动作哪里能寻得本就在人群中压得极低的浣儿,与根本没在此处的彤儿?
莲姑姑急得满头大汗,眼看着一张红润发福的圆脸都惨成了蜡青色,却还是找不到目标。
玉妃看得直皱眉,心想,这磨磨蹭蹭的动作是干什么?她宫里的下人,都是专门给她添堵,让外人看笑话的吗?
白妃见状又是一笑,说辞也越发瑕疵尖锐了:“姐姐倒是好魄力,只是这魄力像是过了头,吓得这婆子都不敢说话了。”
玉妃本就心头烦闷,之前对白妃频频忍让,不过念着皇后在场,她若是太过尖锐锋亡,皇后必定借题发挥,逮着空子刁钻她。可这白妃今日却像吃了豹子胆,连半分面子上的尊敬都不给她,任她再好的修养,也不禁不耐起来。
因此,她口气也骤然生硬:“妹妹听音宫的事,姐姐我可是从未多嘴过一句,怎的今日我流华宫的事,妹妹又这般热情兴致,喋喋不休了?”
“咦?玉姐姐是嫌妹妹多事吗?”白妃掩口讶然,回头楚楚可怜的觑着皇后,无限委屈的道:“皇后娘娘也觉得妹妹今日话多了吗?”
皇后安抚的冲她笑笑,往日并不活络的两人,今日却配合得出奇默契,只因她们的目的一致,都是则了今日,要来“治治”这玉妃的……
“你姐姐是在说笑呢,你这丫头别胡思乱想。”皇后温言细语道。
玉妃柳眉一蹙,对于皇后这明显的偏帮行径大为不满……这做梦的是太后,送梅的是皇上,皇后却把一切罪过牵责到她头上,小心眼的处处找她的茬……哼,有本事找太后、皇上说道去,一国之后,不也就是个欺善怕恶,敢怒不敢言的主,只敢对她这矮人一截的贵妃撒气。
白妃得了皇后凤口一开,演得更加起劲了:“妹妹今日初来流华宫,难免兴奋过度,无法自持。玉姐姐或许不知,其实妹妹还未入宫前,便对姐姐是心生仰慕了,还记得那年皇宫设宴,忠勇王领蒙古使节入宫朝圣,妹妹当时还只是随兄赴宴的区区内眷,居于下座,大殿上,听闻姐姐会于酒过三巡后,亲跳先朝含霏帝姬所创的‘梨盐舞’,妹妹当时可是激动极了,只是最后姐姐却突然罢跳,着实可惜。所以之后入宫,能与姐姐相见相处,妹妹可是极为雀跃……今日莽撞,若妹妹有口无心招怒了姐姐,还望姐姐海涵一二才是。”
恨意
白妃这话明明说得谦和有礼,兴奋时,仰慕时,失望时,表情入木三分,可偏偏这过于投入的深情摸样,却使得冷眼旁观的皇后差点噗笑出声,也使得本就耐性用尽的玉妃,更加怒火中烧。
玉妃银牙紧咬,一双纤纤玉手,不知何时竟攥成了拳头,尖锐的指甲陷进掌心的嫩肉,她却并不觉得生痛,胸腔的愤怒反而如绝提洪水一般,渲涛成狂,像是要将她所有的理智全数淹没。
梨盐舞,梨盐舞,梨盐舞……白妃竟然提起这几乎被皇上勒令,成为皇宫禁词的“梨盐舞”。
当年,她一双玉足,踏遍金銮大殿琉璃玉地,皇上对她爱不释手,夜夜要观她舞至疲乏才肯入睡。可这滔天的恩宠,却就因一场梨盐舞,而赫此终结,也因此,皇上曾婉转下旨,这后宫中,谁也不许再提起“梨盐舞”三个字。
那是一场“意外”,一场让她腿断、小产,从此,她不仅不能跳舞,就还连繁衍龙嗣的机会都……都微乎其微的“意外”。
也就因那场意外,皇上虽然对她事后怜惜,却终究不过数日,便难抵后宫瑰丽成群,对她,不闻不问了。
那段时间,是她最恐怖的噩梦。
虽然碍于她是太后的亲侄女,皇后的亲妹妹,事后她养好腿伤,也还是能得升贵妃,有幸助皇后协理六宫……可这表面的风光假象后,藏着却只是她千疮百孔的芳心。
自那以后,她小心翼翼,服侍皇上时更加惶惶不安,就连身边稍稍貌美些的丫头宫女,她都防范得紧张兮兮,可是,尽管故作端庄,尽管冷艳高贵,尽管死命的维护着自己仅存的尊严,那又如何……内里,她还是那个,从宠冠六宫的玲珑佳人,变成断翼蝴蝶,只敢疑神疑鬼,草木皆兵的可怜虫罢了。
这些痛,是她的死穴,是她最不愿承认的事实,也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残忍,可今日,那本结痂成块,就算一辈子无法痊愈,也至少可以偶尔自欺欺人的黑暗疤痕,竟然被白妃无情的掀翻。
她恨,恨白妃的放肆,恨老天的不公,恨皇上的薄情,更恨那个害她成为现在这个鬼样子的罪魁祸首……
而这个人就是……
她目光冰冷,浑身血液逆流,汹涌猩红的双眸放射出骇人嗜血的红光,她看着皇后,全身骨骼像是碎了一般刺痛……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害她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害她变成这九重凤阙里最大最惨烈的笑话,就是她——
眼看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庭院更加静谧了……
香巧是玉妃身边最得力的宫女,有些事尽管玉妃不说,她也能猜到,那场意外的真相她猜得到,眼下这诡秘的气氛后隐藏的阴谋,她也看得到……
白妃一向与灵妃交好,今日却与皇后一道,不就是为了趁太后这场大梦,触碰了皇后逆鳞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