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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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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她如今见多识广,再不是从前醉花楼里的雅妓,更不是知言轩里一无所知的丫鬟了。 

  伴随着管家云忠的一声通传:“太夫人到,夫人到。”议事堂的大门缓缓开启,里头窸窸窣窣一片,想必都在挪动椅子起身。出岫搀着太夫人缓缓往议事堂里走,一路上目不斜视,只觉得这场景庄严无比。 

  “见过太夫人,见过夫人。”整齐划一的问候声随之响起,在堂内引起一片回响,令人没来由得心中一凛。 

  太夫人坐到议事堂丹墀的主位之上,出岫便在她的示意下,坐到她身后的帘子内,朦朦胧胧只能看到外头足有百余人,而这还只是南熙的各地各行业管事。 

  “诸位路上劳顿,都坐吧。”太夫人的声音平淡而威严,众人齐齐称谢,又窸窸窣窣地坐下。 

  “各地呈来的账目,老身都瞧过了,该夸的也夸了,该斥的也斥了。今年是侯爷夫人头一次来审账,她怎么说,你们便怎么听罢。若有何不妥,老身再来插两句嘴。” 

  太夫人上述一番话,将难题全部撂给了出岫,令她大感头痛。可头痛归头痛,该接下的担子还是得接,总不能一直不说话…… 

  清嗓子,细细回想前两日与太夫人一齐看帐时的盘算。她本就性子软弱,如今被逼得成长起来,可距离“云氏当家主母”的位置还不知差了多少。若要客客气气地与众人说话,只怕会被人当成软柿子捏。 

  左右在处置北熙生意时,她已下过一道红扎手令,引起一片争议。眼下不如再来一剂猛药,至少要让各地各行业的管事不能小瞧她。 

  如此一想,出岫决定趁此机会“立威”,于是便刻意冷了声音,隔着帘帐开口道:“诸位的账目,妾身已在太夫人的教导下细细看了,只是还有几个不解之处,要向诸位请教。” 

  此话一出,堂下的管事们虽没接话,心里都松了一口气。更甚者有人已在心中冷嘲起来,只道这“出岫夫人”是个见识浅薄的妇人,如今还要“请教”他们。 

  岂料,这种想法尚未持续多久,众人却都见识了出岫“以柔克刚”的手段。 

  “‘祥云木材行’的管事可在?”出岫淡淡开口。 

  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管事听命起身:“祥云木材行王旭见过出岫夫人。” 

  “王管事,妾身不才,往年曾在侯爷的指导下见过木材行的账目,前两年是勉强收支平衡,去年一整年却已入不敷出,不知其中是何缘由?”出岫问道。 

  那名唤“王旭”的管事一个躬身,不咸不淡开口禀道:“去年是因为北熙战乱,咱们有大片山林受战火牵连,毁于一旦,因而损失惨重。” 

  “是么?”出岫幽幽反问。 

  王旭被这轻飘飘的“是么”二字弄得起了鸡皮疙瘩,心中咯噔一声:“小人不敢欺瞒夫人。” 

  “做生意,讲求经营之术。按照王管事所讲,咱们在北熙有大片山林被战火所毁,则市面上的木材应该供不应求。王管事若懂经营之术,便该适时提高木材价格,保住成本,若提价得当,损失绝不至于如此惨重才对。” 

  王旭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不服:“夫人站得高,您不知下头经营的疾苦。” 

  “妾身的确不知王管事的疾苦。妾身只知,南熙钱氏的木材生意往年是与云氏持平,今年却平白高出云氏四成。这是钱氏经营有方?还是王管事经营无术?”出岫说得云淡风清,可这话已令在座诸人生出冷汗。 

  尚不等王旭答话,出岫又已接着道:“北熙正值战事,为何别家的山林不烧,偏偏烧了云氏的山林?若是别家的山林也烧了,那为何钱氏的生意能涨,咱们就一路下跌?若当真只烧了云氏的山林,那妾身是否可以认为,王管事不仅经营不善,且连云氏最基本的产业,都保不住呢?” 

  “夫人!”这一连三问直把王旭问得说不出话来,磕磕巴巴了半晌,他唯有请罪道:“小人能力不足,望夫人恕罪。” 

  “既然王管事承认自己能力不足,那烦请将木材行交出来罢。”出岫一锤定音。 

  此话一出,不仅王旭和在场众管事,就连太夫人都略感讶异,不禁微微侧头去看身后的出岫。 

  出岫仿佛已料到会有这局面,手心里也渗出汗来。可她依旧死死将双手交握在身前,努力使声音保持平稳冷静:“妾身心肠冷硬,不比太夫人看重人情。今时不同往日,云氏在北熙的产业已尽数放弃,因而南熙的产业才显得尤为重要。往常诸位管事散漫一些,克扣一些,中饱私囊一些,云氏可以假作不知,但从今往后,云氏绝不再养闲人!” 

  透过轻薄的帘帐,王旭仿佛感受到了出岫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还有她的话语:“祥云木材行从前能勉强维持收支,但每年都要耗费大笔银钱养着人工、铺子,还要填饱王管事自己的肚子,如此费心费力又不赚钱的生意,云氏宁肯不要。烦请王管事交接一番,将各地的铺子、店面在一月之内清理出来,咱们一并转手给钱氏。” 

  “给钱氏?”王旭亟亟惊呼:“夫人!若将咱们的木材生意拱手让给钱氏,往后他在这行可就独大了!” 

  “独大就独大。云氏在米行、绸缎、漕运上难道不是独大?做生意,要讲和气生财,也要讲甘拜下风。将木材生意让出去,咱们有了转圜的银钱,钱氏也扩充了规模,这是双赢。” 

  出岫顿了顿,喝了一口茶润嗓子:“做生意若想事事独大,甚至为此打压同行,结果只会事事落败。许多事要徐徐图之,人,不能太贪心。” 

  出岫夫人最后说的这句话,听在许多管事耳中,只觉意有所指。 

  果不其然,众人听到那轻薄帘帐后的白衣身影再次语带刀锋:“诸位管事为云氏鞠躬尽瘁,云氏自也不会亏待大家。平日里小东小西的银钱,诸位中饱私囊也就算了。不过,你们私下的胃口有多大,也得看赚钱的本事够不够用。” 

  “念在王管事年事已高,也算云氏的老人,你就自行请辞罢。” 

  第110章:人事易分花易落(一) 

  事实证明,出岫这一“杀鸡儆猴”的招数收效甚好,不仅立了威,也在最短时间内令“出岫夫人”之名传遍天下。再加上去年那道结束北熙生意的红扎手令,如今南北两国莫不知晓,离信侯的遗孀出岫夫人,乃是云氏一族继谢描丹之后的又一铁腕女子。 

  尤其是她不声不响将云氏名下的木材行和大片山林转让给北熙钱氏,还有那句“做生意,要讲和气生财,也要讲甘拜下风”,都随着“出岫夫人”的声名鹊起而流传开来。 

  自三月底各地各行业的管事前来报账之后,出岫渐渐开始接触云氏在南熙的生意,她平日里虽是个性子怯懦的人,可当真逼着她上手时,她又做得极好。真真是应了太夫人曾对沈予说过的那句话——“出岫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人”。 

  软语温言地劝她,她只会一味推托,没有自信;若是逼着她骑虎难下时,再凶猛的老虎,也能被她的绕指柔给驯服了。 

  时日如此过得极快,转眼到了五月,南北时局又有了新的变化,接连发生几桩大事—— 

  其一,北宣开国皇帝臣往遇刺驾崩,其子臣暄继位登基,世称“晟瑞帝”,南熙聂帝派遣膝下九皇子、诚郡王聂沛潇前往北宣恭贺; 

  其二,慕王聂沛涵私自调兵“英雄救美”之事被悄无声息地压了下来,聂帝并未大加处置,相反还破天荒地给两人赐婚,让一个北熙名妓嫁入南熙皇室,成为慕王名正言顺的侧妃。而且,这位名妓还和新登基的北宣晟瑞帝有些情爱上的纠葛。 

  慕王聂沛涵出身行旅,军功赫赫。自封王来到房州之后,一直洁身自好,从未有谁见过他亲近女色。就连头两年娶的一房侧妃,听说也是他救命恩人的女儿,并不是为了男女私情。但这一次,他为了一个艳名远播的妓女而闹得世所皆知,甚至能令其父赐婚,实在是令人大为吃惊。 

  而此事一出,仿佛也成了一种风向标——南熙聂帝对慕王偏爱的风向标。试想,若不是真的偏爱有加,聂帝又岂会容许一个妓女嫁入皇室?且还不是一般的妓女,是一个曾与北宣皇帝龙潜时有染的妓女。 

   
  一时之间,朝内纷纷传言,慕王聂沛涵将是南熙的储君人选。而北熙名妓鸾夙的艳名也因此传遍南熙,风头甚至盖过了同期另外一个名动天下的女人——云氏一族的出岫夫人。 

  其实早在三年前,鸾夙就因为与臣暄的一段情而名扬天下,与南熙第一美人晗初齐名,时称“南晗初,北鸾夙”。只不过如今,鸾夙的旧情人造反成功,做了北宣皇帝;她的夫君又是堂堂南熙慕王,这为她的魅力又添上令人遐想的一笔。 

  就连出岫本人,也十分想要见一见这位名妓鸾夙,不,应该是慕王府的“鸾妃娘娘”。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慕王大喜,最近他对沈予的监视好似弱了些许。出岫虽足不出户,却也将慕王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不禁盘算是否该觑个时机冒险将沈予送回京州。 

  毕竟,聂帝肯松口让一个妓女嫁为慕王侧妃,这事太蹊跷了,也许慕王是真的要做南熙储君了!若事实当真如此,四皇子福王只怕不会坐以待毙,而文昌侯府与福王是姻亲……更不能独善其身。 

  出岫越想越觉得沈予的处境实在不安全,正思忖着要如何说动慕王放过沈予,亦或者悄悄送他离开……岂知二房花舞英又来了! 

  这两个月里,花舞英已来过知言轩五次,次次都是为了云想容的婚事。出岫磨不过面子,见过她三次,另有两次找了借口推说不见。 

  可这一次,花舞英显然有备而来,势必要见出岫一面。她急匆匆闯入知言轩,被竹影和竹扬两人拦着,便在拱门处连哭带嚎地叫唤。出岫敌不过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只得松口传见。 

  花舞英得了出岫点头,连忙抹干眼泪进门,一瞧见出岫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切切道:“夫人!如今已是五月底了!我托您说的那桩婚事,又足足耽搁了两个月。您若再不开口,想容要熬成老姑娘了!” 

  出岫早料到花舞英会说些什么,眼下只觉得头痛,心中对云想容的好感也减了五六分。这位大小姐是个好样的,自己装作大家闺秀,推了亲娘出来折腾,这真是…… 

  近两个月里,出岫一直犹豫不决,不想向沈予开这个口。前些日子因为各地各行业管事前来报账,自己又开始接手外头的生意,还能找个理由对花舞英搪塞过去,可如今……她实在是寻不到什么理由了。 

  若要一口回绝,她到底是对二房有愧,于心难安;若要就此应下,她又实在无法对沈予开口,于公于私都难以出口…… 

  出岫越想越觉得为难,但听花舞英又在她耳边道:“二爷先是成了阉人,后来又惨死在外头;他好不容易留了后,灼颜也是一尸两命……如今我只剩下想容这一个女儿了,夫人,我求您了!” 

  自从云起被阉割之后,这位云府的二姨太也不再穿红戴绿,每日打扮越发素净起来。这一刻,她跪在地上,紧张与急迫交织的神情令她眼角的细纹堆积起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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