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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两人走得远了,沈公子才率先开口:“风妈妈好会自作主张,我何时说过要收下晗初?”
“醉花楼起火时,公子不顾火势跑去救她,那担忧之情难道是假的?”风妈妈低声笑着:“我纵横欢场二十年,如今虽然老了,眼神倒还清明。”
沈公子却只是冷冷一笑:“即便我对她有意,风妈妈又如何得知,我会为了她去得罪明璎?一介残花败柳而已,我凭什么?”
“就凭您是文昌侯的嫡幼子,当今圣上的螟蛉之子,屈神医的关门弟子!”风妈妈不卑不亢、掷地有声:“大名鼎鼎的‘风流小侯爷’沈予,我猜得可对?”
风妈妈边说边注意沈予的反应,见他没有恼怒之意,才暗自松了口气。毕竟对方是侯爵之子,又特意隐瞒身份,自己就此戳穿,未尝不是冒了风险。
“风十三果然名不虚传。”沈予被识破了身份,也不否认。
风妈妈本家姓“风”,从前花名“十三娇”,如今不少老客人念着旧情,便唤她“风十三”。这名字有些江湖气,如她本人一般。
“小侯爷过奖了,放眼整个京州城,仪表堂堂的沈姓公子屈指可数,要猜到您的身份也不算难事。”风妈妈笑回。
沈予仍旧噙着冷笑,只淡淡道:“你既然猜到我的身份,也该知道,我对晗初未必真心。”
“孰是真心、孰是假意,我清楚得很。”风妈妈看着沈予,毫不客气地揭穿他的心事:
“半年前晗初挂牌,您原是存了摘牌之意,奈何九皇子与赫连公子志在必得,您顾虑太多便放弃了。其他的,还需要我再戳破吗?”
此话甫毕,风妈妈如愿看到沈予眉峰一蹙,好似吃了酸醋。
这半年里,沈予时常光顾醉花楼,每每都是挑了赫连齐不在之时,甚至故意在晗初眼前佯作风流,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可遗憾的是,晗初眼中只有赫连齐,没有发觉这份心思。
或许是沈予的自尊心作祟,他见晗初反应冷淡,便不曾主动亲近她,甚至没有点过她抚琴。
可沈予对晗初的默默关注,还是被风妈妈看在了眼里。
这样的男子,的确风流了些,可谁又说他不是专情之人?倘若他对晗初不是真心,大可亮明身份出手硬抢,何至于故作那些风流姿态?
早在数年前,风妈妈就曾听过一则传言:文昌侯年轻之时风流成性、姬妾成群,常常自诩“风流不下流”。嫡幼子沈予在情事上仿他甚深,便被文昌侯调侃为“多情兼专情,深肖父躬”。
也正因如此,沈予虽不是世子,却被京州的子弟们起了个绰号叫做“风流小侯爷”,意指他深得其父欢心。
风妈妈想,沈予不是世子也好,权势虽小,却更自由一些。若像赫连齐那般的嫡长子,肩上担负着传承家业的重任,恐怕会让晗初重蹈情路覆辙。
想到此处,风妈妈便也再无迟疑,低低再道:“我只求小侯爷一件事,来日您若厌弃了晗初,请为她安排好余生。”
她从袖中取过一张薄纸,递给沈予:“这是晗初的卖身契,从今往后,她与醉花楼再无干系。”
第4章:心悦卿兮卿不知
马车辚辚而驰,向着城郊行去。晗初与沈予同乘一车,彼此皆一言不发。
晗初是失了声,说不出话来;沈予则沉着脸,等待晗初先开口。
他不过是想要她一个“谢”字,来满足他的男人尊严。或者他再贪心一点,还想听她说一句“从此相随”。
然而等了一路,他终究没能等来她的只字片语。
待马车停在自己的私邸之时,沈予已然面色不豫,率先拂袖下车。
晗初紧随其后。她抬首望向这座私邸,但见朱漆正门之上,写就笔走龙蛇的三个大字“追虹苑”。晗初无声地在口中呢喃,觉得这匾额题得颇有意境。
她跟着沈予跨过正门,却没有看到管家前来迎接。园子里空空荡荡不见仆从,更显得面前景致开阔。
入眼处先是一座嶙峋的假山,说是假山,倒也不亚于京郊的小丘,洞壑深遂,奇石斜阻。待转过假山之后,便是插花度柳,抚石依泉,迎着一条潺潺流水泻出石涧,其上还有落花浮荡。
晗初很喜欢这样别趣的景色,便投入其中观赏起来。
但见山水之上建了复廊,沿池蜿蜒曲折,与池上的亭榭连成一片,直通东西两个方向。而东侧与西侧的抄手游廊更不必说,单是那百余扇漏窗的花纹图案各异,已令人眼花缭乱。
晗初这才发现,这园子竟是建在了水上,亦或是引了活泉入内。她跟着沈予步入其中,无端竟生出一种凌波之感,宛如走在水面之上。
只不过瞧了正门处的景观,便已如此目不暇接,晗初几乎能够想象得出,那些被抄手游廊阻挡了全貌的东西两苑,是如何雕梁画栋。
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别出心裁,当真是教她大开眼界。
饶是晗初已知晓了沈予的真实身份,但此时此刻,她还是为这座别院的精致所咋舌。一座私邸都有如此奢华的规模,遑论文昌侯府。
此时一旁的沈予也刻意慢下脚步,暗中观察晗初的反应。见她时而欣赏,时而惊赞的模样,心中也软了一些,遂轻咳一声,道:“你先住在这里,待风头过了再仔细安顿。”
沈予自问说得极为明白,这里只是给她暂住,以后他会光明正大地安顿她。
然而同一句话听在晗初耳中,却变了味道。
这算是……金屋藏娇吗?她很想开口询问,却自知没有这个资格。她被风妈妈卖给沈予,从此便被他捏着命运。无论是宽衣解带,还是洒扫庭院,都由他做主摆弄。
沈予见晗初半晌没有回话,又有些恼了,正待冷言几句,却忽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侯爷。”
沈予循声回首,是他从前宠幸过的一个青楼女子,名唤“茶茶”。
说起茶茶,倒也出身醉花楼,且与晗初还是旧识。沈予曾对她多有喜爱,也是茶茶自己会娇嗔磨人,致使沈予耐不住温柔攻势,最终替她赎了身。
后来情分淡了,沈予曾想放茶茶离去,但茶茶不愿走。沈予看她有几分泼辣性情,便将她送给管家婆娘调教了几天,把这座“追虹苑”交给她打理。
此次沈予将晗初带到这里,一来是这园子属他私有,偏僻安静,能确保晗初的安全;二来也是茶茶在此,又与晗初同是出身于醉花楼,方便照应。
原本沈予是想趁着晗初重新挂牌,先与她相处一阵子再提赎身之事。岂知人算不如天算,醉花楼意外失火,倒也成全了他。
沈予扪心自问,这已是他能为晗初想到的最好安排。
“小侯爷?”也不知自己走神了多久,沈予再次听到茶茶的唤声。他瞥了一眼垂眸不语的晗初,才对茶茶笑道:“这是晗初,你还认得罢?”
茶茶人如其名,好似一朵浓烈的红茶花。她见沈予带着晗初而来,便有些尊卑不分地调侃道:“南熙第一美人,谁会不认得?恭喜小侯爷,又抱得一名美人归。”
又?沈予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也对,他的确抱过不少美人,只不过唯有此次,才算是得偿所愿。
这般一想,沈予又觉心情大好起来,他伸手在茶茶额上弹了一个爆栗,佯作呵斥:“哪里要你多话,赶紧收拾个院子出来。”
茶茶抚着额头笑得更欢,话中还不忘泛着酸水:“小侯爷喜新厌旧!哼!”说着便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下了。
沈予见状不禁失笑,转首再看晗初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恼火蹭得一下窜了上来:“风妈妈没教你规矩吗?这么久也不会说句话?”
晗初这才抬眸看了沈予一眼,抿唇指了指自己的咽喉。
“喉咙痛?”
晗初摇了摇头。
“不想说话?”
晗初仍旧摇头。
“难不成你哑巴了?”沈予的耐性终于耗尽,冷冷嘲讽她。
这一次,晗初轻轻点头。
沈予立刻脸色一变,伸手便要去触碰她的玉颈。晗初敏感地后退一步,让他的右手晾在了半空之中。
“让我瞧瞧。”此时沈予已顾不得许多,连忙将晗初拽到身前:“张开口让我瞧瞧。”
晗初抿着朱唇,倔犟而又羞赧地拒绝。
“小爷我没那么多耐性!”沈予见她如此抗拒,沉下脸色再次重复:“张开口!”
晗初到底不敢惹恼他,只得勉强微启朱唇。沈予顺势钳制住她的脖颈,就着光亮探向她的咽喉,所见并无任何异常。
便在此时,晗初的身子轻微颤了颤,一股气息就此蹿到沈予脸上。他看着眼前的美人樱口皓齿、呵气如兰,忽然就心猿意马起来,情不自禁地俯身吻上她的娇唇。
柔软,甜腻,如他想象之中一般美好,不,比他想象之中更加美好。只可惜,他不是她第一个男人,更不是第一个吻她的男人,他被赫连齐抢了先。
忽然就有些嫉妒了,沈予心底的醋意缓缓涌起,他发现晗初在挣扎,便收紧手臂让彼此更加贴近,唇舌也越发凶猛起来。
沈予如此的动作令晗初更加惊恐,前者身为罪魁祸首却是心中舒畅。他死死将晗初禁锢在怀中,逼着两人一道唇舌共舞,仿佛唯有这个方式,他才能令她注意到自己。
“嘶”的一声忽然传来,沈予冷不防地松开了手,指尖抚上唇边的血迹:“你敢咬我?”
晗初连忙逃开他的怀抱,后退三步大口喘气,她仍旧说不出话来,此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予看着她小鹿一般的不安神色,无声地笑了。他的唇边还沾着血迹,为他平添了几分诡魅,也平添了几分英俊。
“过来!我不碰你了。”偷腥成功,他也知道见好就收,便朝她低声命道。
晗初仍旧站在原地,眸中尽是指责之意。
“当真不能说话了?”沈予笑着再问。
晗初点头。
“何时的事?”他想了想:“昨夜之后一直如此?”
晗初默认。
沈予终是蹙起了眉峰。他自小体弱多病,因缘际会拜在屈神医门下,也算习得了师傅八分真传。他从前一直自诩医术比得上太医院,可咽喉一科却并不擅长。
这倒有些棘手了,晗初好端端的又怎么会失声?嗓子瞧着是无碍,难道会是心理作用?改日得去太医院请教才行,亦或是去东苑找“那人”商量商量。
如是一想,沈予唯有低低轻叹:“听不见你说话,还真是着急啊。你放心,小爷我医术盖世,定能治好你的声音。”
晗初抿唇勉强一笑,似是赞同又似道谢。
沈予甚少看见晗初微笑,此刻只觉有如清风拂面,方才的恼怒醋意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怜惜。
他再次抚了抚被晗初咬伤的唇角,郑重地道:“晗初,不要背着我去找明璎报仇。”
晗初先是一怔,随之哂笑,好似是在自我嘲讽。
沈予这才放心下来,正待再说什么,却瞧见茶茶去而复返。
“小侯爷!”人未到,声先至,茶茶仍旧笑得娇俏:“晗初妹妹的院子已收拾妥当。”
沈予轻轻点头,想说的话只得咽了回去,对晗初嘱咐道:“失声的事不要着急,先让茶茶带你安顿好。”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要去东苑,那里住着贵客。”
第5章:多情却被无情恼
“妹妹真有福分,咱们家小侯爷可是个多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