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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贵妃闻言嗤笑:“你倒是说说,怎就为了她好,今日你说不出来,本宫决不饶你。”
上官漫缓缓开口:“儿臣曾看过一本古书,上言狸猫白者,不吉。”众人闻言均是一惊,宫内对占卜之术颇是看中,对不吉传言更是避之犹不及,若是那狸猫果真不吉,死了也便罢了。
华阳却怒目喝道:“胡说,我的狸子怎就不吉了,凭什么你说不吉,它便不吉。”
上官漫自始至终未看她一眼:“狸者,离也,白者,丧也。”她这才抬眸看她:“二十妹知其寓意,还会抱着它入睡么,白狸不禁克己也克夫,如若往后妹妹下嫁,这驸马……”
“住口!”
谢贵妃一口打断,阻止她说下去,目光瞟来,咄咄逼人:“你那脸又是怎么回事,如若此话是真,真是岂会自伤容貌。”
上官漫竟携了顾婕妤对着何皇后深深一礼:“母后容禀,母亲远远见着华阳妹妹,艳丽非常,试问这宫中谁能有此等芳华,便以为是昭阳姐姐。”她话锋一顿,明显看到何皇后和昭阳唇角一沉,华阳听有人赞她艳及昭阳,哪里还能体会其中深意,竟是高兴异常,唯谢贵妃胸口浮动,冷冷瞥着上官漫。
上官漫继续道:“臣将狸子不吉之事说与母亲,母亲责备儿臣鲁莽,斥儿臣应先告知母后,再做定夺。儿臣虽是好意,母亲却觉儿臣到底杀了那狸子,遂刺伤儿臣面容诚以谢罪。”说着,与顾婕妤深深一拜。
谢贵妃腔中火气难舒,恼怒开口:“胡言乱语!”
何皇后淡淡看向谢贵妃,笑道:“原是误会,那狸子怎会是昭儿的东西。”昭阳也笑:“我自不会去养那种不吉的畜生。”华阳顿时满脸通红,不忿叫道:“昭阳姐姐,我是为了给你出气,你怎帮起她来。”
谢贵妃一个冷战,待要补救,何皇后已厉声斥道:“放肆,你是什么身份,昭儿用得着你为她出气!”
华阳吓得历时跪到地上,大殿里只如寒风袭来,顿时寂静,再无方才融融氛围。
觉察气氛僵硬,何皇后睨着华阳微微一笑:“看你这孩子,母后不过和你玩笑,吓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快起来。”
华阳衣襟尽湿,惴惴起身。
何皇后这才看向上官漫母女二人:“虽是误会,可临观到底吓坏了华阳,本宫罚你跪两个时辰,你可有异议?”
上官漫心中一寒,兀自冷笑,她果真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她们,可她满身是伤,如何经得住这一跪,顾婕妤直身便要求情,上官漫重重拉住她衣袖,她绝不容许母亲在这何皇后面前再露半点卑微姿态,径自俯身谢恩:“谢母后轻责。”
起身便欲出殿,何皇后突道:“慢着,你脸上有伤,让太医看过了不迟。”早有人传了太医进来,待他细细看过,何皇后方问:“怎样。”
那太医颤颤伏于地上,回道:“娘娘容禀,殿下面容伤口极深,只怕……疤痕再难消去。”
上官漫和顾婕妤顿时心中一凉,唯见昭阳面露喜色,很快遮掩住,何皇后略略惋惜:“那真是可惜了。”上官漫呕的几欲将舌头咬断,重重一磕头走出大殿,在那无檐遮掩处提裙跪下,脊梁却是笔直。
何皇后轻声一笑,抬手虚扶顾婕妤:“顾妹妹快起。”又吩咐道:“还不把那新做的冰果子拿来给婕妤尝尝鲜。”金盘中冰块剔透,青果鲜艳欲滴,顾婕妤惶惶捏起一颗,冰凉的汁液溅到手上,只似是一把利剑刺进心里。
贴身的宫女上前来在昭阳耳下低语,昭阳面红一笑,起身出殿去了。
宫女告之她,赫连瑜已过回廊,往这边来了。
……………………………………………………………………………………………………………………抱歉昨天小改了下,往发上来了
满地残红宫锦污 (十四)
昭阳引了赫连瑜,却也只在花间流连,先前何皇后曾经嘱咐,定要一个时辰后领他至上官漫罚跪处,如若他无意相救,那便是对上官漫无情,她也可高枕无忧,如若他有心相救……
那时何皇后语气一顿,她紧张的脱口问出:“若真是那样,当该怎样?”
唯见何皇后面容上蔓延温婉艳及的笑容,语气亦是温柔:“那母女二人,却是留不得了。 ”撇去何皇后让她试他一试不说,却可以和他在一起这样久,想起来都是甜蜜。
她一袭绯红的绣金长襦,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金蔓缠枝的披帛随风舞动,乌发垒成云髻,轻盈穿梭姹紫嫣红之间,当真一尾艳蝶,赫连瑜含笑踱着步子尾随于后,抬指掐下一朵开的正好的牡丹,漫不经心的一捻,那抹艳丽刹那凋零。
恰时昭阳将一朵叠云插于鬓边,对他回眸而笑:“大人觉得如何。”
赫连瑜眯眸弯唇:“公主红华曼理,自是人比花娇。”
昭阳含羞嗔怪:“我才不信你,只怕你对谁都这般说。”以为他接口会说唯你一人云云,忙别过头去盯着花枝抿唇,只等着他说出口来,等了许久却不见他出声,恼怒转脸,却见他负手立于花间小径,悠然深思。
那俊朗修长的身形,只如神祗,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刹那恼怒灰飞烟灭,也只剩久久不散的倾慕,昭阳面色羞红前去拉他袖角:“大人。”
赫连瑜回神,便见昭阳满面红霞含情看他,眼波流转,艳丽如那光华四射的云锦,他不禁抬指捏起她白皙的下巴,昭阳愈羞,只觉他要俯身吻下来,顿时耳根发热,心如鹿撞,呼吸也觉短促起来,情不自禁闭上眼眸。
他脑中却倏地浮起另一张脸,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幽幽冷冷,似是淬了水的玉,一直望到人心深处。
刹那却是惊醒,怎就想起她来。
望着昭阳微微张开的红唇,兀自弯唇微笑,真是无趣。
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有所动作,遮睁眼却见赫连瑜早已远行,横斜花枝含苞累累,唯见他高估冷傲的背影,似是一幅泼墨画,唯见浓墨重彩的那一笔。
昭阳恨恨的咬住唇,望了许久也不见他回头等她,那蓝色身影已徐徐穿过月洞门,转角不见,这才幽怨跟上去。
一个响指,随侍的内侍顺子躬身欺近,他低头慢慢理着被昭阳捏过的袖角,低沉开口:“上官昭不会无缘无故拖住我,去查查是什么事。”
顺子默默一揖,无声下去。不过一刻的功夫,顺子悄然回禀:“大人,临观帝姬在凤栖宫受罚,已快到一个时辰。”
他不易察觉的皱眉:“临观?”
顺子以为他已不记得,简短提醒:“便是向大人求救的那一位。”
他面上却是似笑非笑,顺子惴惴猜测他是何意,却见他缓缓一摆手,只得垂首施礼,无声退下。
昭阳已追过来,锦袍逶迤,疾步行走颇是不便,早已香汗淋淋,见他负手立于前,调整气息上前,她自幼见惯妃嫔争宠手段,怎会不懂得拿捏分寸,方才虽是羞恼,却也提不得,只得道:“母后前几日还念叨着大人怎不来凤栖宫了,内务府里挑了些新鲜玩意奉上来,倒想着让大人一观。”
赫连瑜语气平平:“难为皇后娘娘挂心。”
昭阳见他虽是有礼,不知为何突多了几分冷疏,幽幽瞥他一眼,只好引他前行。
曾经感叹时光如白驹过隙,今日两个时辰却似过了千年光阴。
殿内顾婕妤双手抖如落叶,那被冰珠沁的青果握在手里却如烫手山芋,握也握不住,耀日当空,纵使未到炎炎夏日,这两个时辰如何熬得下来,频频瞥向殿外,那纤纤身影早已摇摇欲坠,偏偏倔强的不肯低头,亲近之人见此,莫不心疼。
可她不能,如若开口,她这女儿努力维护的尊严便瞬间化为泡影。
锥心将那果子含进嘴里,何皇后含着笑问:“可是甘甜?”
顾婕妤微笑,重重点头。甜,甜的麻木,再也觉不出味儿来。
这样漫长,膝上没了知觉,似是灵魂飘到高处,只觉得痛,到底是哪里却是分不清楚,日头晃得刺眼,白花花的似是下了雪。
却是记起了一些不相干的事,新年伊始,宫内里帝姬都带着各色的绢花,份子自然到不了冷宫,那时不过豆蔻年华,尚是爱美的年纪,遂瞒着母亲独自爬树去摘那腊梅,碰的灰头土脸摘了一簇,却是不知如何下树。
被皇子帝姬们撞见,自是被嘲笑一有番,有皇子窜了雪团投上来,嗖的擦过脸颊,极冷,她一个趔趄差点坠下去,急急抱住树干,只听皇子帝姬们在树下哈哈大笑。
也不知在哪里一动不动抱了多久,只觉双脚没了知觉,似是冻麻了,忽听一个极好听的少年声音:“你在那里不冷么?”
她望下去,一人披着白裘立在树下仰脸看她,唇红齿白的样子,竟极是好看。
她一扭头,只不理他。
少年显然未受过这般冷遇,便也来了气:“喂,你是哪个宫里的?”
她鲜少有好衣裳穿,衣料也是不好,自然被认成了宫女,她心里愈气,却动也不敢动,他看出她的窘迫,嘻嘻的笑:“你若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便帮你下来。”
她只盯着地面,似是想着那树有多高,他却突然面红,别扭的张开双臂,撇唇道:“原是想让我接着你,我勉为其难帮你一次就是。”耳根还未清净,忽听他又说:“你到底是哪个宫里的,我……我去求了你来。”
风声太大,她未听清后面一句,瞥他一眼,却一个狠心,从树上跳了下来。
少年显然吓坏了,手忙脚乱的过来查看她的双脚,问道:“你没事吧。”她却对着他伸过来的手狠狠咬了上去。
少年目瞪口呆,她趁他没回神,一瘸一拐的跑开……
身子倏地一晃,似是魂归原处,她茫然四顾,却见朱廊下缓缓行来一人,蓝底缂丝的常服,深邃清隽的眉目,身边所伴,自是昭阳。
她直视前方,再不观其他。
他远远冷漠一瞥,也只一眼,与昭阳低语几句,看也不看与昭阳并肩而过。
两人欲要转弯,却也不知昭阳说了什么,赫连瑜突将她抵到廊柱下暗影里,别处难以目极,唯上官漫能看的真切的一处,昭阳红霞扑面,他侧了头,俯下身去贴到她耳边……
上官漫只觉心中似有一根弦,霎时天翻地覆,轰然倒塌。
她漠然闭目。
气息拂在耳边,昭阳面红耳赤,腕上疼痛却让她皱眉:“大人,你……你弄痛我了。”
赫连瑜凝视她,眸中深深浅浅的冰冷:“殿下若是为了这等无聊了的事宣臣进宫,请恕微臣再不奉陪。”他推开她便走,昭阳忙拉他衣袖:“大人,我……是母后让我试你。”
他冷冷拂开,昭阳愈加低声下气:“大人,请原谅昭阳无礼,我……我也只是……”他却是走远了,昭阳望着他的背影,唯有跺脚。
外人看来,却似极了情人间的别扭缠绵,宫女们远远见着,无不偷笑。
刚出凤栖宫,顺子早已等候在外,命人放下肩舆扶他上去,他却突一皱眉,问道:“太子今日可来凤栖宫请安了?”
顺子一诧,笑道:“大人又不是不知,太子从不给皇后请安,怎会来这凤栖宫……”他一个转念,何等惊诧:“莫非大人改变主意了?”抬眼正碰上赫连瑜一个森寒眼神,顺子蓦地一个寒战,只似冰冻三尺,只闻一声“起——”肩舆稳稳起行,渐渐消失宫道尽头。
满地残红宫锦污 (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