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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而笑了:“为一己私欲轻易断送四个人的性命,你是否觉得我太无情?”
洪飞声音低沉,随风而入:“殿下已经足够仁慈。”
是么?
她轻轻靠到车壁之上,浓密长睫遮住眼下一片黯淡,车内再无声息,洪飞竟也沉默,只闻马蹄奔腾,车轮碌碌,急急驶过,扬起大片飞尘。
半晌才听她一声:“我还需一个人。”
洪飞听不真切,不禁放慢速度,马车却已经驶进闹市,哄乱声不绝于耳,相处许久,也知她是个爱静的性子,只怕周围叫闹声让她生厌,便捡了条胡同,悠悠前行。
正到转弯处,忽冲过一个人来,惊得马匹嘶叫,双蹄腾空,那人身子也不利落,只被马蹄蹬到墙上,便如芦苇一般软软倒地,马匹还未平静,顿时车厢摇晃,四处碰壁,洪飞极力稳住车身,紧张转身:“殿下,您没事吧?”
车内上官漫声音尚算镇定,只道:“去看看那人怎样?”
洪飞将马匹安抚平静,才拿了鞭子走过去,欲要俯身查看他伤情,身后杂沓脚步声急乱响起,他忙闪身退后,却见是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拎弱鸡般提起地上那人领口,哈哈笑道:“老天有眼,让你跑也跑不了。”
洪飞才见那人一身青布衫子,披着满头乌发松松垮垮依着身形,再一看他面容,竟是倒吸口凉气。
此人,极美。
不似男子阳刚,却比女子还有阴柔美丽。
只见一双狭长美目缓缓睁开,刹那似有潋滟流光溢出来,略略扫过洪飞,红唇微启,吃吃含笑:“倒是该谢谢这位爷,又将我送回地狱去。”
洪飞被他目光一扫,险些失态,这人果真是男子不成,看人能有万般风情,思及他话中意思,想是坏了人家的事,便向那两个汉子拱手:“两位仁兄,有话好好说。”
那汉子闻言笑的意味深长:“莫非你也看上他了不成?”
洪飞面红:“你……你这是什么话!”汉子道:“你当他是什么清白身世,不过个用来消遣的玩物。”他打量他身上衣物,嘿然一笑:“你若想要也成,拿五十两来!”
男子分桃之癖他隐约听说过,向来不耻,对方才那男子再也无歉疚,闻言厌恶一皱眉,大步返回去。
上官漫微微挑了帘子,远远只见两个汉子捏住那男子白皙下巴,将其身子抵到墙上,笑容轻蔑猥亵,那男子倒似任人宰割,她看他许久,正欲放弃,却见他垂下眼来,一丝狠意倏地闪过。
不禁笑了:“洪飞,那人,咱们买了。”
洪飞讶然抬眼,失声叫道:“公子……”
她面容沉静,并不像玩笑:“去。”
洪飞无法,只得去了,两个汉子却改了主意:“五十两可少了。”他们捏着那男子白皙颈部笑的丑陋:“这尤物一般的人物,怎么也得一人五十。”
洪飞怒气上涌:“明抢不成!”
汉子哈哈大笑:“爷不要,咱们就自己消瘦。”
洪飞正在踌躇,忽听一清朗笑声:“要,怎么不要。”洪飞幡然回首:“公子,岂能涨了他们气焰。”
却见她负手立在车上,白衣胜雪,只如天人:“给他们,此人值一百两。”
那男子面上轻微的惊愕闪过,遥遥看着她,半晌好看的薄唇缓缓弯起一道妩媚弧度:“主子真是好眼光,奴才保证,主子会认识到何叫花钱花的物超所值。”
听安万善吹筚篥歌(十五)
“主子~~”
那男子蛇一般钻入车厢,便被洪飞一手拎出来,洪飞声音响如洪钟:“公子,这人一身脏污,莫让他染脏您的袍子。 ”男子咯咯直笑,对着洪飞耳畔吐气如兰:“爷想让奴才陪您就早说,何必找这些借口。”他环顾四周,垂眸低笑:“在车上做,倒也是另一番情趣。”
洪飞面上真白真红,忍了许久才没把捏紧的拳头挥过去,唯闻车内上官漫一声轻笑,洪飞顿时面红耳赤,使劲甩甩缰绳:“坐稳了!”
马车弦一般冲出去,只将那男子摔了个跟头,半个脑袋载进车内,粗布印染的帘子,扫的眼睛直疼,有人缓缓将那帘子挑起来,唯见车内灰暗,一美貌少年略含笑意,问他:“你叫什么?”
他怔了怔,那种地方的名字,在这人面前提起突就觉得可耻,不待他答,上官漫略略蹙眉:“罢了,我要你将过去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名字自也要换新的。”
将过去……忘掉么?他倒是求之不得。却听她道:“名字由你自己定,我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
他不禁轻声喃喃:“为什么?”为什么是他,这样下贱廉价的一个人。上官漫微笑:“因为,我需要你一件东西。”
“呵。”原来如此,他撑起身子,欲要靠上去,却被她闪身躲开,眸光冷凝:“我既已让你忘掉过去,自不会让你做与过去同样的事。”她顿了顿,缓缓开口:“我许你一生富贵,要你一世忠诚。”
室内一声清脆童音:“来了!”
帘幕一番,一青衣长袍男子徐徐步出,乌发束起,露出一张清爽好看的面容,在她面前站定,撩袍跪地叩首:“返影叩见公子。”
小五牵着胡子双目憧憬:“返影哥哥长得好好看。”小三哼道:“这有什么,我长大以后比他更好看。”小五转脸对着胡子捂唇偷笑:“哥哥就会说大话。”
小三正要发作,便听上官漫问道:“可识字?”
返影嗤笑:“那种地方出来的人,还是识得几个字的。”
“下棋呢?”
返影怔了一下:“略懂一二。”
上官漫略略颔首,道:“不必拘谨,来到这里自是如到家里一般。”小三忙插嘴:“就是,你那样子,像是主人能吃了你一样。”
返影却笑眯了眼,爬到上官漫跟前一把攥住她纤手,妩媚笑道:“我倒是盼着主子吃了我。”上官漫还未有所反应,只觉一阵风过,洪飞大力将返影推开,龇目道:“你给我规矩点!”返影软软躺在地上,撑着下巴直笑:“小飞好生粗鲁。”
小飞……小三和小五捂住肚子直笑,洪飞沉了脸,瞥了返影一眼,有气无处发泄:“公子,这人当真能担当大任么?”
上官漫甚觉愉悦,亦撑了下巴,盯着返影的脸笑道:“他生得这么好看,自然当得。”
返影忙又爬过来:“谢主子夸奖。”还未挪动一步,洪飞大步挡于上官漫身前,略略担忧:“让他代替主子坐镇,卑职无异议,可若碰上对手,如何是好。”
上官漫抬眸看他,洪飞难当她目光,不自觉垂眼,她才道:“经此一事,我不能再遮面与人对弈,又不方便抛头露面,只能让返影替我,若遇上敌手……你将后面那墙凿空了,用插屏挡住,我在里面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到时予以指点,返影自然知道如何应对。”
洪飞尚有踌躇,上官漫不耐打断:“好了,此事已定,送我去奉贤楼。”举步欲走,突又想起来:“宅子的事怎样了?”
小三忙答:“听了主子的吩咐,尽量离得棋社远些,终找到一处,原来的主人曾是朝廷大户,后来没落了,便抵了房子,正好让爹爹寻见,他请了看风水的先生去看,今日便能有眉目。”
上官漫点头,这才去了,却闻小五一声惊呼:“胡子……”一团雪白闪电般尾随上官漫而去,哪里还看得见半分影子。
寒爷远远便亲自带着众人迎下来,十分亲昵牵了她的手,笑的亲和无害:“公子能来,实在是我等荣幸。”她不着痕迹抽出来,他却握的紧,顿时蹙眉,寒爷倒似没有察觉什么不妥之处,正欲引她进去,突觉有什么东西拽他下摆,不禁低头,却见一只蓝眸白貂恶狠狠咬住他的衫子,凶光大冒。
上官漫突就觉得赫连瑜送她这只畜生还有点用处,佯问洪飞:“怎么把它带出来了?”
洪飞瞥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道:“跟了一路了,卑职不忍心,就将它放到车上,谁知它自己跑了出来。”上官漫顺势甩开寒爷,弯腰抱起白貂,笑道:“畜生无礼,还请寒爷海涵。”
寒爷若有所思盯着那白貂,只得笑:“无妨。”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楼,众商家只当上官漫是寒爷新宠,纷纷前来寒暄,进了雅间,却不自觉让出位子,众人坐定,唯剩了寒爷身边的一个位子,上官漫无奈,只得坐下,唯见寒爷身边的上座空空如也,不禁纳闷,竟还有什么要紧人物没来么。
正在沉思,忽听雅间外一阵喧哗,众人忙又起身相迎,寒爷率先走在前头,一人蓝底绣金的长袍闲闲入内,青瑞杜明随侍左右,室外浓浓烈日,驱不散他眸中浓浓疏冷,定定落在人群之中,掠起半抹慵懒笑意。
寒也亦是身长玉立,优雅有利,两人在那一处一立,只恍若进了蓬莱仙境,两人落座,众人才敢坐下。
赫连瑜并不看她,与寒爷详谈甚欢,时不时传来愉悦笑声,上官漫在一旁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
众人望过去,三人皆是人中龙凤的样貌,不禁暗暗赞叹,时辰久了,唯有众人面面相觑,这……这氛围,总觉有些怪异呀!
听安万善吹筚篥歌(十六)
酒场之上,莫非敬与劝,觥筹交错中,潜移默化的协商已经无形达成,商会对她的友好,寒爷已经给她一个极为肯定的答复。
自此以后,她大可以安安稳稳在这里立足生根,待她羽翼丰满,任谁也挡不住她!
几个掌柜仗着胆子前来敬酒,她含笑端了酒,余光唯见被众星捧月一般的赫连宇瑜端着白玉酒盏斜斜瞧她,想是因为喝了酒,深睫之下,眸子湛蓝迷离,却带着戏谑,似是等着瞧她喝醉的样子。
她漠然转眸,只将目光专注落到面前敬酒的掌柜脸上,那抹蓝色却影子一般在眼前晃来晃去,只闻那掌柜笑道:“日后还请公子多多拂照。”她不记得是哪个掌柜,只是笑:“您客气了。”端住酒盏双耳欲饮,却一白袖隔挡开,寒爷温润声音近在咫尺:“顾公子体弱,只怕不胜酒力,我代她喝了就是。”歪了头只在她耳边低语:“姓李,是瑞金珠宝行的掌柜。”离得太近,只觉他气息喷吐到耳畔,拂的发丝微动,带着暖暖的湿热,她莫名觉得发烫,突又觉一道目光从她身后射来,颈上涔涔发凉,微微便是一怔,寒爷顺势从她手中接过酒盏,扬首喝尽,李掌柜受宠若惊,激动之下只将酒洒出许多来,那几个掌柜纷纷饮了,自此,便再也无人敢来敬她。
寒爷都亲自为她挡酒,谁敢!
心中不觉对寒爷有所改观,这人,倒也极是体贴,只是,她并不想受他护佑,两人虽已达成共识,可她再不想依靠任何人,这条路上,唯有她自己。所以,他的情,她不领。
独自斟了酒起身流连各大掌柜间,倒惹寒爷眉头一蹙。她天资聪颖,又极会察言观色,不消一刻,已于各大掌柜打成一片,赫连瑜歪着头瞧她,一身白衣无暇,少年笑语妍妍,从容如画,不过几年,那眉宇间的青涩,已经悄然不见。
当真不知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连饮几杯,脚步已经虚浮,她面色如常,旁人倒是瞧不出来,趁着众人又去敬赫连瑜和寒爷的空当这才推脱离席,洪飞在外抱着白貂只在她肘上一扶,语气担忧:“殿下……”
她摆摆手:“无妨,我去透透风。”连走几步,洪飞欲跟上,她频频挥袖,洪飞只得在原地等她。
开了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