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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珺则只能说自己虽然点儿背了些。狗屎运还算不错。比如这些搜来的东西。便由那个钱宝代她背了黑锅。那个大小眼男人肯定以为是钱宝逃跑前将那个女贼身上的东西顺走了。所以才没在此事上多做追究,否则她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脱身。在这件事上,老天待她不算太薄。
唐寂便有些焦急地问傅珺道:“不知四姑娘可还记得这些个贼人的相貌?”
他此次前来最重要的目的。便是希望能从傅珺口中问出这些人的形貌,若能知道长相,搜索起来会更方便。那个画影图形的高手陆丹便是他一力主张带来的。
傅珺便点点头道:“记得。”
唐寂闻言大喜,那双不大的眼睛里迸出光亮来,忙向陆丹招了招手,又对傅珺和声道:“你且细说说那贼人的形貌,便由那位陆大人画出来,你再看着像不像。”
傅珺点头道:“是。”
那陆丹早就备好了纸笔,此时便对傅珺道:“请傅四姑娘赐教。”
傅珺闭目回忆了一会,缓缓说道:“先说那女贼,年约四十,方脸,窄额,下颌阔,双眉平,眉上有用青石黛描过的痕迹,眼距较宽,眼大珠小,下三白,眼角上挑……”
她的语速不紧不慢,说话的声音还有着孩子的软糯。然而她的描述却极是清晰,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莫名便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满座中人听着傅珺细到了微处的形貌描述,又是一片安静。那郑典看向傅珺的眼神与方才又有些不同。方才是疑问兼好奇,现在则是满眼的不敢相信。
待傅珺说了几句话后,他实在忍不住插口道:“傅四姑娘,你……如何记的如此清楚?”
其实郑典更想说的是,这位傅四姑娘不会是瞎胡说的吧?
这么小的小女孩,又才经了昨晚的惊吓,就算再如何冷静也不可能将贼人的形貌记得如此清楚。万一傅珺乱说一气或者记错了,他们的查探也是要跟着出错的。
听到郑典如此说,傅珺怔了一怔,随后便明白了过来。
也是,她一个六岁稚儿,这般空口白话恐怕没多少人会信。她抬眼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唐寂等人,见他们的面上亦多少都有些疑问的神色。
此刻傅珺正站在陆丹身边,她的身后便是那一架子的兰草。傅珺想了想,觉得有必要给这些人增加点信心。于是她蓦地便绽出一个笑来,灿然地道:“唐伯伯,两位大人,我想说一说我身后的这架子兰草。”
她这话说得突兀,唐寂等人皆愣住了。傅珺却根本没有停顿,继续笑着道:“这架兰草共有八盆,上三盆,中两盆,下三盆。我从上三盆的左首第一盆说起。这盆兰草有叶七片,两长、两中、三短。最长的一片叶片恰垂至架子的横档上,叶尖微微泛黄。花盆为白底青钧窑瓷,上镌着‘天寒翠袖薄,日暮依修竹’两句诗,字迹作深翠之色,盆底垫着素白瓷四脚碟,碟呈方形,四角上翘,碟子四边皆比花盆多出约两寸许的宽度……”
傅珺笑语嫣然,宛若与闺中好友闲话一般,带着几分天真娇憨,絮絮地说着她“超忆”中的事物。而随着傅珺的话语,唐寂等人的神色渐渐便由方才的疑问变成了惊奇,最后无一例外地转作惊艳。
莫说唐寂,便连傅庚亦皆是一脸震惊。
他从不知道,这傻丫头竟内秀若斯,记性更是好到了这般地步。说是过目不忘都有点亏,简直就是……就是……
傅庚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家女儿这超强的记性,最后觉得似乎只有“神乎其技”四字,方可比拟一二。
傅珺方才说到一半时,那郑典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细细察看着那几盆兰草。结果他发现,傅珺所言竟是无一错漏,有些甚至直到傅珺说了他才注意到,比如那第一盆兰草最长的叶片所落的位置。
这何止是记性好,观察力亦是超绝,真真是万中无一。
待傅珺说到第二盆兰草时,唐寂已是朗声笑了出来,打断了傅珺所言,只连声道:“好,好,好,果真是琢出之女,蕙质兰心、冰雪聪明啊。”琢出乃是傅庚别字,唐寂如此称呼,显示出一种亲近之意。
一旁的傅庄亦不由轻叹道:“真真是过目不忘。”
第091章
傅庚连忙谦辞,心情却是复杂得很,又是骄傲又是有些担心。女儿如此早慧,他这个做父亲的难免有些心忧。而后又见傅珺便立在那陆丹身旁,清亮的眸子里神采飞扬,竟与往日大不相同,傅庚心中又有些说不出的欢喜。
傅珺转首看向郑典,甜甜一笑道:“郑大人现下可信了么?”
郑典面上闪过几分尴尬,拱手道:“在下拜服。”
傅珺笑了笑,便又转向陆丹,继续描述着那女贼的形貌,在陆丹作画时,时而便说一句“低一点,偏左些”之类的话,一点点地进行修正,而那画中女人便也渐渐清晰起来。
此时堂中诸人哪还有半分怀疑,那郑典看着傅珺的眼光都有点敬畏了。心道可惜傅四姑娘是个女孩,若要是个男孩,这平南侯府只怕得出个状元爷。
傅珺自是没注意到郑典的心路历程,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郑丹的画稿上。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画像便完成了,与那女拐子倒有七、八分的相似度。傅珺对古人的白描画法原本便没抱太大希望,画到这个程度她已经很满意了。
说完了女人,傅珺又开始描述那个钱宝。开口之前她先歪头看了看傅庚,问他道:“爹爹您有多高?”目测傅庚有一米八的样子,但她不知道如何换算到古代的尺寸。
傅庚未曾说话,郑典便笑道:“依下官看。傅编修应有五尺八寸左右,四姑娘可记得那钱宝有多高?”
傅珺便在心里换算了一会,觉得算得有点头晕,于是便干脆地道:“那钱宝大约到爹爹的下巴这么高,长脸,皮肤白,眉稀,小眼,手有粗茧……”却是又将钱宝的样貌说了一遍,甚至连他衣角上沾的东西也说了。
托傅珺那超强记忆的福。她经过认真回忆。终于看清了沾在钱宝衣襟上的东西,那是一粒白色的大颗粉粒,于是她便也将之说了出来。还有他身上的膻味,傅珺也加了进去。
在傅珺的精确描述与陆丹的熟练技法之下。不过片刻。那钱宝的画像也完成了。亦是有七、八分的准。
说完了钱宝二人的样貌之后,傅珺又将其余三人的样貌皆细细描述了一番,尤其对那个阴鸷男人描述备细。将剩下的三幅画像也完成了。最后傅珺又加了一句:“那个两眼不一样大的人,应是他们的首领。”
郑典便问道:“傅四姑娘何出此言?”
傅珺便道:“那人面貌虽普通,然而眼神却很凶恶,看着就叫人害怕,且另两个人无论有何事皆先向他禀报;此外,他行事谨慎,一直藏在墙根的阴影下,不露形貌。若非凑巧放烟口,我也看不清他的样貌。”还有另外一点,这人心狠手辣,杀人灭口不带分毫犹豫。傅珺相信这人手上定有人命,只怕还不止一两件。
唐寂面露嘉许之色,道:“傅四姑娘小小年纪,见识倒多。”
傅珺含笑垂首,脑中却又想起了那个在寒风中飘散的阴冷声音。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人说话的口音,与唐寂倒有几分相似。
傅珺便抬起头来,向着唐寂道:“唐伯伯,我斗胆说一句话,还请您勿怪。”
唐寂道:“不怪不怪,你且说来。”
傅珺便道:“方才听唐伯伯说话极是耳熟,听着倒是与那贼人首领的口音有几分相似。”
“哦?”郑典立刻问道,“姑娘连那人说话的口音都记得?”
傅珺点头道:“是,能记得。”
郑典不由赞叹地道:“傅四姑娘岂止过目不忘,过耳亦不会忘啊。”
傅珺低下头来装害羞,心中却有些发虚。
是,她的确是过目不忘,但仅限于被动记忆。若是现在谁拿本书让她背,她肯定得傻眼。
唐寂便道:“我祖藉四川,傅四姑娘真觉得那人与我说话相似么?”
傅珺凝眉思索了片刻,道:“那人口音是与唐伯伯相似,但却不十分像。”说到这里她便闭上眼睛,回忆着那个大小眼男人说话的声音,一面便模仿着说了出来。
傅珺不知道自己学得像还是不像,她只知道,当她睁开眼睛时,一屋子人皆面色古怪地盯着她,青蔓更是一脸忍笑的表情。
一个六岁的小女孩,竭力模仿一个成年男子的语气说话,本已十分怪异。更兼那人口音古怪,由傅珺学来,真是十二分的滑稽。
唐寂亦是一脸古怪的表情,却点头叹道:“难为四丫头了。”却是省去了傅四姑娘的称呼,语气上与傅珺便更亲近了些。
郑典也有些挠头。这傅四姑娘学人说话的口音实在古怪得很,根本听不清出自何处,这也不好查啊。
傅珺见了众人表情,便有些气馁。她也只是记忆力好些而已,若论模仿能力只怕还是不够。
便在这时,一直未曾开口的陆丹蓦地轻声道:“下官听着,傅四姑娘方才说话,倒与下官家中表姑母的口音很像。”
“哦,你可能确定?”唐寂站起身,抬高了声音问道。
陆丹肯定地道:“下官觉着确实很像。我那表姑母是四川乌蒙一带的。”
郑典立刻道:“四川乌蒙,倒与唐大人同出一省。”
唐寂亦道:“正是。我乃四川保宁府的,离着乌蒙那里颇远,两地方言想是颇有差异。”
郑典不由面露喜色,道:“下官立刻便禀明许大人,搜索在京的乌蒙县人。”
傅珺一听搜查范围已经定了,不由心里有些打鼓:万一她模仿有差,学错了口音,误导众人便不好了。于是便忙道:“郑大人且慢。我方才学的不一定像,万一错了,只怕耽误时间。能否请郑大人叫个乌蒙县的人来,说几句话与我听,让我再确认一次?”
唐寂一听此言有理,便道:“如此也好,四丫头想得周到。”说罢便叫陆丹速去将他表姨母请过来,陆丹忙领命去了。唐寂便也起了身,向傅庚及傅庄请辞。
他此次前来,原未抱多大期望,只是本着宁错不缺的想法,希望从傅珺这里多少获取些信息。
可万没想到,傅珺的表现竟是如此出色,不仅细述前事,更帮着画影图形,将五个贼人外貌尽皆绘出,甚至还能帮着确定贼首来历。若此案得破、稚儿得返,傅珺的功劳可是头一份儿的。
思及此,唐寂更是心急如焚,恨不能立马便飞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告之妻子老母,好让家人略略安心。
傅庚与傅庄皆知唐寂心思,见此间事了,便也不再留客,由傅庄送了唐寂出去。临行前,唐寂还特意对傅珺和声道:“过些时候得了空儿,便到伯伯家里去玩。”
傅珺乖巧应下了,躬送唐寂出了门。
第092章
不多时,那陆丹便带着表姑母到了,傅珺便与她聊了几句,最后确定那贼首正是四川乌蒙县人,郑典便亦与陆丹一同请辞。
傅庚便叫傅珺在品藻堂等他回来,随后陪着他二人出了门。
傅珺品藻堂中坐了一会,喝了几口茶,又吃了两块点心,与青蔓、青芜两个说笑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