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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是现实中的傅珺应有的态度。
见傅珺问得如此直接,那男子倒怔了一下,旋即微笑道:“本……我姓文,单名友。”
“原来是文公子,失敬。”傅珺屈身福了一福。文友,这假名字倒挺有趣。对方脸上那零点一秒的犹豫表情,自是逃不过傅珺的眼睛。
傅珺亦自我介绍道:“我祖父乃平南侯,我在家中行四。”
文友了然地一笑,颔首道:“傅四姑娘好。”
傅珺道了一声不敢,随后歉然道:“说来是我冒撞了,借了这里暂避大雨,还未与此间主人打声招呼。不知……”说到这里,她疑问地看向文友。观此人行貌,应该不是抚远侯府中人,很可能是这里主人的朋友,受邀来此。桌上的茶点便是最好的证明。
果然,文友笑道:“我也是受邀前来。此间主人有事外出了,我便上来等他一等。”说罢他又看了傅珺一眼道:“方才在楼下时,我隐约听见有人唱……”
“是我。”傅珺不待他说完便淡定地回答道。
听了傅珺所言,文友微微挑了挑眉。
他没想到,傅珺竟如此爽快地便承认了唱歌一事。虽猜到那歌声应是出自傅珺,可这小姑娘也太痛快了吧,还没待他问便承认了。他本以为,傅珺会将此事推到旁边的丫鬟身上去的。
这位傅四姑娘还真是……
文友微微凝眸,一时间竟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傅珺,想了半天,也只得一个“怪”字而已。就跟她哼的曲子似的,怪怪的,却又很特别。
文友的脑海中又回响起方才的歌声来,凝眸打量着傅珺,心中思量不定。傅珺亦打量着他,心中也是思绪万千。二人互相看着对方,一时都没说话。
本朝虽不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男女大防却还是有的。傅珺过了好一会方才想起,她自己年龄尚幼倒还没什么,涉江却是正值豆蔻年华的姑娘,与年轻男子共处一室,总不大好。如此一想,傅珺便很有些踌躇。
第062章
文友像是听到了傅珺的心声,朗声道:“若姑娘允可,友可使人送姑娘回去。”
傅珺听了这话,想也不想便点头道:“好,多谢文公子。”
一旁的涉江忙悄悄拉了拉傅珺的衣袖。这位文公子虽看着不像坏人,可姑娘毕竟还小,怎能轻易接受陌生人的帮助呢?
傅珺却从看到文友的第一眼起,就从他身上嗅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在前世时,傅珺偶尔会从她的同事身上感受到这种气息,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军人出身。他们的身上都有一种果断坚毅的气质,与文友如出一辙。
此外,虽然这位所谓的文公子衣着华贵,还风雅地披着一件鹤氅,可他的右手却总是本能地缩向后侧。
这是扶剑的姿势。
傅珺曾有几次近距离观察府中侍卫的机会,她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位文友就算不是将军,亦应出身军中。他身上的肃杀之气能将涉江吓得噤声,这便是另一个有力的佐证。
傅珺相信,一个像文友这样的军人,是根本不可能会去欺骗小孩子的。
傅珺的爽快回应,再次让文友挑了挑眉。
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如此奇怪的小姑娘。他凝目向傅珺看去,却见对方也正看着他,那双又大又黑的眸子,明亮清透,却又沉若夜空。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在他们对视的那个刹那,文友觉得傅珺漆黑的眸子里微微泛出一层紫色的光晕,那光晕宛若波浪翻滚,旋即便又消失了去。
待他再定睛细看时,傅珺却已经转开了眼眸。在他眼前的依旧是白肤黑眸的小姑娘,貌若玉雪,却古怪如厮。
文友不由暗自失笑,目光又向一旁的窗格扫了一眼,随后便转身走到楼梯口,冲着楼下道:“你将傅四姑娘送至枫林。”
“是。”楼下传来一个浑厚的应答声。
文友又对傅珺道:“楼下之人是我的长随,姓赵名戍疆。我着他送你们回枫林。那林子里有好些府里的下人,到时候会接你们回绘音阁的。”
傅珺福礼道:“如此甚好。有劳文公子了。”
文友略略颔首,向旁两步让出楼梯口的位置。涉江便扶着傅珺,小心翼翼地走下了楼去。
直到那主仆二人自楼梯口消失,文友方才行至桌前坐了,自顾自倒了盏茶,浅啜了一口,耳边听得楼下传来说话的声音,像是那丫鬟在与赵戍疆说着什么。随后话声渐远,想是人已离开了。
他便又啜了口茶,笑道:“还不出来么?”
随着他的话音,却见楼梯口那端的窗格被人拉开,一个穿着玄色袍子的少年跃窗而入。
那少年约摸十岁出头,生得长眉入鬓,目若寒星,若非满脸的戾气,倒称得上俊美二字。他一见文友便不耐地道:“你怎地罗里罗嗦地耽搁了这么久?”
文友便指了指对面的凳子道:“坐下说话。”
那少年别别扭扭地走了过来,在凳子上坐了,文友便替他倒了盏茶道:“我来迟了,给你倒茶赔罪。”
那少年瞥了一眼茶盏,“哼”了一声。
文友便笑道:“你还说我,你自己为何要藏起来?若你早些露面送那傅四姑娘走,我也不用耽搁了。”
那少年面上便露出些不自然来,梗着脖子道:“谁耐烦理这些小丫头,整日里叽叽喳喳的。”
其实,那个傅四姑娘倒不算太吵。她倚在窗前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还有哼的那首小曲儿,他都听到了。后来他好奇这小姑娘长什么样,便往前踏了一步,不小心弄出了响动,小姑娘立刻就住了声,弄得他也没敢再看,现在想来倒有些好笑。
想到这里,少年的面上便露出了笑意,文友便问道:“你笑什么?”
少年立刻绷紧了脸道:“我哪里笑了?”说罢又瞪起眼睛不耐烦地道:“你找我过来要说什么?”
文友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阿渊,你姐姐很是挂念你,叫你得空儿便去瞧她。我便是来说这句话的。”
那叫阿渊的少年闻听此言,神情黯了黯,随后又梗着脖子道:“我没姐姐。”
“孟渊。”文友沉着脸喝了一声,声音里隐含着怒意。
孟渊整个人缩了一下,立刻又挺直脊背坐好,脖子依旧是梗着的,看也不看文友,只大声道:“我只有娘,没有爹,没姐姐,更没那劳什子的亲人。我就只有我娘,我娘也只有我。”
他的声音越说越大,说到最后语音微颤,却依旧脊背挺直,一双长眉轩立而起,表情十分倔强。
文友有些头疼地按按额角,放缓了声音道:“阿渊,你姓孟,这是融在你骨血里改不掉的。大丈夫俯仰天地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就算不想要,你也始终姓孟。”
孟渊根本不为所动,依旧梗着脖子狠声道:“我姓孟是为了我娘,与那个人没有关系,与那个家更没关系。”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又不屑地对文友道:“你就说得好听,方才在傅四姑娘面前,你又为什么说自己姓文?你明明姓刘名筠。”
刘筠没想到孟渊这时候提起这些来,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方才不过是为免麻烦才随口报了个名字罢了。更何况,“文”是拆了“刘”姓而得,他的字又叫“友石”,文友,也不是全然的假名。却不想孟渊反倒借此来驳他。
见刘筠一脸无奈,孟渊梗着的脖子这才放松了下来,他得意地看着刘筠一笑,那张含着戾气的脸,因了这一笑而变得更加讥诮。那一刻的孟渊,便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含着锋利与锐气,显示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来。
此时的傅珺自是不知,她在听涛小筑的一切行止,皆被一个叫孟渊的少年看在了眼里。
傅珺只是心中疑惑,自离了听涛小筑后,这一路行来,她们并没有遇见王氏或侯夫人派来的人,亦不曾遇见回转的怀素,却不知是不是出了事。傅珺有些担心,急切地想要回到绘音阁去。
然而,穿着木屐却是走不快的。在那条分割松林与枫林的白石路上,傅珺捺住性子,缓步而行。木屐轻敲石子,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融进连绵的雨声中,宛若一段没有旋律的乐音,回荡在她的耳边。
第063章
绘音阁中,大雨并未影响人们听戏的热情。
那戏台原就建得巧妙,四围有蓬、上头有顶,丝毫没受影响。且因有了雨声飒飒然相伴,伶人的声音借着水意与雨丝传来,竟是别有一番趣味。两旁偏厅中时而便传来笑语声,众人为雨所困,却不意竟听到了难得的好戏,自是欢喜。
然而,正厅里的气氛却有些不同。确切地说,是太子妃娘娘周围那一块的气氛,是肃然而安静的。平南侯府三太太王氏,此刻正跪伏在太子妃座前,静静地等着这位贵人主子叫起的声音。
方才王氏赶到绘音阁时,天色虽已微暗,雨却还未下。戏台上的《闹梅》正唱到酣处。王氏在正厅中看了一圈,却发现侯夫人并不在座中,便连谢老夫人亦不见了踪影。
贾妈妈忙找人问了,这才知道侯夫人与谢老夫人是去休息了。谢老夫人是去歇午,侯夫人则是多饮了两杯,因此便陪着谢老夫人去了静轩。因走得匆忙,便没留人下来等王氏。
王氏听了,自是要去静轩服侍婆母的。谁想她方向厅外走了两步,衣袖却被人拉住了,随后耳边便传来一个颇熟悉的声音道:“傅三太太往哪里去,太子妃娘娘要见你呢。”
王氏回首望去,却见金陵布政司参政夫人武氏正团着一张笑脸,笑吟吟地望着她。
王氏与武氏曾在去年定西侯夫人的寿宴上见过一面。那次王氏因突然有事,还未开席便离开了。而武氏家里孩子突然生病,也提前离席。二人同了一段路,故此识得。
王氏便对武氏笑道:“武夫人好,多日不见,您可越发富态了。”
武氏的一张圆脸上笑意满满,拉着王氏道:“咱们别说闲话了,太子妃娘娘要见你,我带你过去见见。”说罢便拉着王氏往前去。
此时外头的雨已经下了起来,王氏虽很挂心傅珺,然太子妃娘娘召见却是不好推托的,只得被武氏拉着往前走。这武氏一路走得甚急,竟没给王氏吩咐人去接傅珺的机会。
沈妈妈与青芜身边亦多出两个宫人来,也不多言,只引着她们随行在王氏身后,她二人亦也不得空叫人去寻傅珺去,只得跟着王氏身后转过几方圆桌,眼见得王氏踏上了通往太子妃座前的那半截红毡。而沈妈妈与青芜却被两个宫人拘在了圈外站定,却是既不叫她们往前见礼,却亦不许她们离开。
沈妈妈心里便有些发凉。她看着前头走着的王氏,心中生出不好的感觉来。
然而,感觉再是不好,以沈妈妈的身份却是根本没有置喙的资格,只得立在原地,心中七上八下,满是不安。
到得此时,王氏却已是无暇顾及其他了,她不得不打点起全副精神,专意应付眼前的尊贵女子。
她抬手理了理衣襟,从容迈步上前,以极标准的姿势伏地叩拜,口中道:“臣妇王氏,拜见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一旁的武氏亦跟着拜了下去。
便在跪下的瞬间,王氏飞快地向主桌扫了一眼,却见太子妃端坐桌前,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