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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第4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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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珺转首向孟渊一笑:“你在这里,我便不会有事,你且安心便是。”

    清淡柔和的语声杂在雨里,似琴韵泠泠,滑过暮色。

    孟渊垂首看她,淬冰般的眸子染了些寒肃的秋意,湛凉且幽深。

    良久后,他方才握紧了她的手,语声低沉:“我送你到门外。”

    那个人的要求是与傅珺单独说话,不得有第三人在场。

    傅珺无声地点了点头,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暖,那只长满薄茧的手,此刻让她无限安心。

    行过天井,踏上石阶,房门在傅珺的身后轻轻合拢,她凝目细看,入眼处便是直通梁顶的两排铁栅栏,每一根都有儿臂粗细,横亘于正房并东次间之中。

    这两间房竟是被完全打通了,再以铁栅栏隔开,形如前世的牢房一般。

    “刘筠生怕我伤了当朝郡主,考虑得倒是周全得很。”东次间里传来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语速平缓,听在耳中并不叫人讨厌,反倒觉出这说话人的从容与平静。

    傅珺侧首望去,两个房间里皆安了牛油烛,明晃晃的烛光铺满四周,将初秋薄暮的寒凉驱散了许多。

    看着对面那张熟悉的面孔,她迟疑了一会,终是微微蹲了蹲身:“大伯父。”

    傅庄的身形微微一动。

    这清清淡淡的语声,让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柔软。

    “大伯父……么?”他喃喃地道,将手里的青东瓷茶盏搁在案上,唇角漾起一抹虚浮的笑:“怎么?你还认我这个大伯父么?”

    傅珺未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傅庄的确已经不能算是她的大伯父了,因为他们没有一丝的血缘关系。然而,到底他也是傅琛他们的父亲,顶着平南侯府嫡长子的名头活在这世上三十余年,若不唤他“大伯父”,傅珺又该唤他什么?


 第735章

    房间里有片刻的寂静,却又被疏落的雨声细细填补。

    “大伯父便大伯父吧。”傅庄笑了起来,神态温和,“你这一声唤,我自忖还是当得起的。”语罢又向傅珺身后一指:“你开着门罢,也好叫你夫君放心。”

    傅珺想了想,依言将房门打开,又向他道了声“多谢”。

    门扇开启,携来凉风飒然,将牛油烛吹得晃了晃,傅庄的面色亦变得飘忽不定。

    “不知您想与我说些什么?”傅珺说道,一面提了裙摆款步来到房间正中,径寻了一方朱漆扶手椅坐好。

    旁边的案上备着茶壶与青东瓷盏,她执壶向盏中注了些热茶,捧在掌中暖着手。

    傅庄看了她一眼。

    烛火摇曳中,对面的女子眸光清澈、神态安静,没有因为与他相见而显得不安。

    他的眼神变得十分难辨,像是揣摩她在想什么,又像是欣慰于她此刻的表现。

    过得一刻,他平淡的声音方传了过来:“你是何时发现的?”

    何靖边已将大致情况说与了傅庄,而他此刻心里的疑问,亦是由此而来。

    傅珺心中了然,凝眸静静地看着他,语声清淡:“发现您有问题,是在今年三月;确定您就是三尸案的凶手并神秘组织首脑,则是在今年四月二哥哥大婚的那一日。”

    “琮哥儿大婚那一日么?”傅庄把玩着桌上的茶盏,神情有些许的恍惚。

    “正是那一日。”傅珺应道,“您应该记得,那一日山樵找到您,说我爹约您去前湖说话,您在去前湖的岔路口瞧见两个相似的背影,都与我爹很像,在您犹豫着究竟该叫住谁的时候,这两个人便皆走远了,最后您仍是在前湖等了一会才等到了我爹。”

    “确有此事。”傅庄也想了起来。那天傅庚确实约他往前湖说话,主要说的还是朝上的一些事情。

    “您大约不知道,那两个人里有一个是我爹,另一个是我的小姨父袁大人。因他二人背影极像。我便请他们演了这出戏,为的就是测一测您到底是不是色盲。”

    “色盲?”傅庄把玩茶盏的手顿了顿,抬眼看着傅珺:“何谓色盲,还请郡主娘娘请惑。”

    傅珺抬起头来,向傅庄浅浅一笑。轻声语道:“大伯父面前,解惑二字侄女并不敢当。‘色盲’乃是我外祖父发明的新词儿,说的是一种病症,患了这种色盲症的人不大能分得清红色与深绿色,而您就有这种色盲症。那天在前湖的路口,我爹与小姨父一着红袍,一着墨绿袍,您远远看去便分辨不出谁是谁了。可是,我爹那天一早便和您见过面,若换了普通人。定不会忘记我爹穿的是绿袍,根本不会将穿红袍的小姨父认作我爹。而您却因是色盲,单从外衣根本无法分辨,且小姨父又与我爹身量仿佛,于是您最后还是用了笨法子,直接去前湖等着我爹了。”

    傅珺说话的时候,傅庄一直双目微垂把玩着茶盏,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待傅珺说罢,他便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倒是我疏忽了,竟没瞧出此乃一计。”

    并未显得恼怒或郁结,其行其言依旧温润谦冲,风度怡人。停了停,他话锋一转,“只是,我仍旧不是很明白,色盲与三尸案又有何干?”

    “这两者关系极大,”傅珺淡淡看了他一眼。语声清肃:“不知您还记不记得大功坊与长乐坊这两宗案子?”

    “自是记得。”傅庄语气如常,神态中不见一丝惶惑与愧疚。

    傅珺起身行至门边,将微凉的茶水泼至阶下,方转首一笑:“您许是不知道,凶手在这两宗案子里,各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一个是大功坊案件里出现的茜灵砂,另一个,便是长乐坊之案中的窗台新漆了。”说至此她顿了顿,笑容里添了一丝玩味:“我说到这儿,想必您就能明白了罢。”

    当傅珺说到茜灵砂时,傅庄的神情并无变化,可当他听到“窗台新漆”四字时,他的瞳孔微微一缩,身上的气息瞬间变得阴鸷冰冷。

    不过,这变化只有一瞬,很快他便又温和地笑了起来:“我知道郡主在查三尸案,却没想到郡主查案的角度如此刁钻。此际想来,怕是我那晚弄错了漆的颜色,让郡主瞧出不妥来了。”他说道,面上竟渐渐有了些笑,像是长辈欣然于晚辈青出于蓝,“郡主本非凡人,从青傍头名到国宴扬威,再到捐资助国、为母报仇,桩桩件件,无不赫赫煊煊、堂堂正正,郡主娘娘实乃皇族之典范。”

    说到后来,他的语声渐渐激昂起来,抬头目注傅珺,双目炯然有光,竟带着几分狂热与崇拜。

    “我不过一介凡人尔。”傅珺语声平静地道,神情并无一丝变化,“之所以发现您有异,还是托赖于一位知晓侯府掌故的老太太。”

    傅庄愣了愣,神色间划过一丝极微的不安:“郡主此言何意?”

    傅珺回至案边坐了,凝目看向傅庄:“多年前,我曾在姑苏帮过一个叫李念儿的女孩,因她家里出了些事儿,我便将她送去了她远房姨祖母身边。前些时候,李念儿和姨祖母严氏来了一趟国公府,巧的是,这严氏原来竟是祖母娘家四川赵氏一族的家生子,当年曾在平南侯府针线房做过事。也就是从她那里,我才知道了当年掩翠斋的事。”

    傅庄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

    他定定地看着傅珺,那双平素温和的眼睛此刻如同两个黑洞,深不见底。

    傅珺转眸看着门外。

    夜色翻卷而来,如浓墨浸上宣纸,又似黑色的丝绒层层铺展。不知何时,暮色尽、夜深沉,廊庑下的灯笼映着萧萧秋雨,满世界皆是零落的雨声。

    “你……知道了多少?”傅庄的声音像是被雨水洗净,不含一丝感情,平淡冷漠,若寒雨敲窗。

    傅珺拢袖执壶,向盏中注了些热茶,双手握住茶盏,静静地凝视着盏中微碧的茶水,缓声道:“我知道得不太多,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包括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祖母的表妹,那位表姑娘来的时候恰是祖母有孕之时,而表姑娘那时候也怀着身孕。后来……祖母……‘生’下了您,而那位表姑娘亦离奇消失了,从此再也没出现过,更没人知道她的那个孩子……去了哪里?”


 第736章

    房间里不再有说话声,却也不显死寂,铁栅栏两端的人,似都在静听秋雨滴落屋檐的声音。

    仿佛是过了许久,傅庄的声音才再度响了起来:“那所谓的表姑娘,就是……我的生母,她的尸体……就埋在掩翠斋。”

    “叮零”,檐下的马蹄铁忽地一声清响,仿若一声轻轻的叹息。

    傅珺抬起头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傅庄。

    傅庄仍旧坐得安然,唯有额角青筋凸起,握盏的手骨节微白。

    “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母亲……那贱妇……厌我如斯,无论我如何孝顺讨好,皆不能讨得她欢心,我亦为此气苦懊恼了许久……”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宛若呢喃低语,面上的神情似是回忆,又似惘然,“有些时候,我能感觉到她看我的眼神,像是恨不能我去死……恨不能这世上从来便没有我……可每回我想要再深究时,她待我却又一如平常,跟这天下间的母亲也无甚不同。可我知道,有些事情确实是不对的,一个母亲待他的孩子,就算再是不喜,也断不会如那贱妇一般……”

    他停住了话头,茫然地看着前方,似回到了当初那段纠结晦暗的时日,随后,他的神情便渐渐狰狞了起来,“娘娘或许不知,自从我那好二弟降生之后,我曾有过数次命悬一线,最险的一次是七岁那年惊了马,若非侯爷救得及时,我就算不死也得残。”

    言至此处,他的眼神越发阴鸷,压低的眉头不住耸动,唇边抿出了两道深深的纹路。

    良久后,他的语气神态才终于恢复了平静,说话的声音亦变得冲淡平和:“七岁后,我住去了外院儿,侯爷又加派人手护着我,我自己亦是勤练功夫。这些‘意外’才少了。从小到大,在我身上发生的许多琐事不必赘述,然这些琐事加在一处,我终是起了疑。这世上纵然有偏心的母亲。却也断无对自己的亲骨肉……如此痛恨且畏惧的母亲。那年恰好部里派了查账的差事,我便趁机去了趟四川赵家老宅。说来也是我的运气,老宅里还有那么一两个知情的老仆,我也是那时才知道了真相。”

    檐下雨声潇潇,凉风拂进房中。然而这一切皆比不上他语声中的萧瑟与寒凉。

    “那一年是元和十年么?”傅珺轻声问道。

    “是。”傅庄应道,面上并无惊奇,似是傅珺能猜出年份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傅珺凝目看着傅庄,眸中露出沉思:“元和十年是第一起疑似三尸案发生的时间,赵家老宅一个姓周的婆子并她儿子与儿媳,在出城路上遇到了山匪,儿媳死时腹中已经怀有骨肉。这起案子,是您犯的吧?”

    傅庄没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确认。

    傅珺目光沉沉地望向他,亦是无言。两个人便都沉默了下来。

    对傅庄的怀疑,并非始于获知掩翠斋的身世辛秘,而是在那之后,当严氏快要离开时,她偶尔看到了傅珺放在桌上的一样东西,那一刻她明显停顿了一下,也就是从那时起,傅珺才将三尸案与傅庄联系在了一起。

    严氏看到的,是傅珺随手放在桌上的一个绣样。

    那段时间她一直在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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