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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俟坐上马车,孟湄的脸色便迅速地淡了下去。
她面无表情地偎坐几前,神情有些阴沉。她的大丫鬟种雪见状,便斟了一杯茶,轻手轻脚放在了孟湄手边。
车厢里一片寂静,唯有马蹄“得得”声响个不息,不多时,马车便驶出了金水巷的巷口,径往白鹤大街而去。
“姑娘,咱们不回府么?”种雪小心翼翼地问道。
回温国公府是要走朱雀大街的,白鹤大街却与之背道而驰,方才孟湄又没言明去处,故种雪才有此一问。
孟湄手托着腮,眉头微皱,轻轻地“唔”了一声,道:“去长干里。”
第715章
长干里位于大功坊,里头颇有几间专卖南洋货的纸笔铺子,孟湄偶尔也会去买些稀罕的颜料与画笔。 那些铺子虽比不上朱雀大街,却也还算干净整洁,往来人等亦非三教九流,多是以读书人为主。
种雪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只要不去大功坊便好。上一回孟湄心血来潮,竟去了大功坊的茶楼里喝茶,现在想想种雪都是一身的冷汗。
孟湄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眉头却仍是蹙得颇紧。种雪见她情绪不高,遂不敢再说什么,只安静地半跪在一旁。
车窗外掠过的街巷与人群,孟湄淡淡地看着,没来由地,心神有些恍惚,眼前似又浮现出了一张熟悉而憔悴的脸。
在孟湄的记忆中,那张脸曾经是如此的神采飞扬、亲切温柔,她原以为她此生再也见不到了,却未想前几天,她竟接到了一张字条儿,那熟悉的字迹,还有印在落款处的枫叶记号,都在一瞬间勾起了孟湄尘封的记忆。
她实是不敢相信,与那个人竟可以再度重逢。
只是,这重逢却让她的心一直揪得极紧,那张脸上的哀切与卑微,还有那人对自己说话时那种小心的、谨小慎微的态度,亦让她的心底格外酸楚。而在见识过勇毅郡主府的轩丽亭台、阔朗风物后,那种酸楚而揪心的感觉亦变得格外鲜明,时不时地便要刺上心头,令她又酸又痛。
在心底的最深处,她曾经天真地以为,她未来的三嫂嫂会是……那个人。
孟湄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眉头却蹙得越发紧了,低垂的眼眸中划过了一丝凉意。
“罢了,还是回府吧。”她蓦地说道。语气有些意兴阑珊。
“是。”种雪低低地应了一声。
孟湄不再说话,只垂眸打量着小几上的茶盏,眸中闪过几许怅惘、几许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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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仪门处恭送国公府二姑娘上了马车,直待马车行出了门外车道。说青蔓与青芜方才回转至傅珺处复命。
魏霜已经先行离开了,傅珺此时正独自坐在锦帘后看书。
她这场病自然是个幌子,目的是为了张网布局,不过,这戏既要做便需做足。因此傅珺“病重”的真相除了少数几个局中人以及魏霜他们外,余者并不知情。
“娘娘,婢子回来了。”青蔓立在锦帘之外禀道。
傅珺轻轻“嗯”了一声,问道:“二妹妹都去逛了哪里?”
青蔓恭声道:“回娘娘的话,二姑娘逛了‘一枕园’与‘碧梧援风’两处,后沿着绕翠山庄前头的那条道儿逛到了垂花门那里,又叫了软轿往仪门处逛了逛,便回去了。”
一枕园与碧梧援风乃是相临的两处庭院,位于府邸西北侧,风景清幽、气韵疏拓。倒真是值得赏玩之处。一枕园的院墙外头便是夹道,连着一道北角门。
说起来,这几处隔得可不近,几乎贯穿了郡主府的一半儿,走这么多路,也不知孟湄这个娇娇小姐是不是吃得消?傅珺对此深感怀疑。
孟湄在国公府里那绝对是娇养着的,养出了一副目下无尘的脾性,今日有兴趣在郡主府逛了一圈儿,傅珺还有些受宠若惊呢。遥想当年的“琼芳宴”,孟湄可是独独落下了傅珺。其冷落怠慢之意十分明显,如今她主动示好,傅珺颇有些不适应。
不过,对于温国公府的各色人等。傅珺一向是秉持着你敬我一尺,我原样回敬的原则,孟湄表现出的友好态度,她并不排斥。
听了青蔓的回报后,傅珺说了声“知道了”,便让青蔓与青芜退了下去。随后她将书搁在案上,立在窗前向外看去。
园中竹影幽碧,修长的竹枝挺立于院墙上,涂抹了一层金色的阳光,映着青绿的一角碧空,写意洒然之外,竟有了几分凌厉之意。
都说物似主人形,这园子似也一样。许是因为有了个孟渊,原本闲闲淡淡的竹林绕翠,如今却是刀剑出鞘,怎么看都有点杀气腾腾的。
傅珺的唇边漾起些许笑意,蓦地腰间便是一紧。
她微微吃惊,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便落进了一个温暖怀抱。
那是她熟悉的怀抱,就算闭着眼睛,她也知道那是他。
“你回来了。”傅珺全身都放松了下来,向后靠了靠,语声有些慵懒。
孟渊未说话,只埋首在她颈边,含混不清地“唔”了一声。他的发髻上贯了根青玉簪子,簪首微凉,轻轻滑过她的额角,随后便是他的下颌划过了她面颊,密密的胡茬刺在肌肤上,有一些痒。
傅珺便有些心疼起来。
最近这些日子,她在郡主府里没闲着,孟渊就更忙了,除了手头上的正常公务外,还需与联调司、禁军、五军营的人配合,有时候两三日见不着人。
“累不累?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叫厨房给你弄些吃的?”傅珺扳开他的手臂转过身去,向他脸上细细端详。
孟渊望着她一笑,道:“先不忙。”语罢便不再说话,只凝目看着她,眸子里漾着细碎的柔光,随后双臂微拢,将她拥进了怀中。
“事情都忙完了么?”傅珺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好,一只手便去摆弄他衣襟上的扣袢。
孟渊捉住她的手团进自己掌中,一根一根摩挲着掌中纤细柔软的手指,顿首道:“只待时机。”
傅珺的一颗心放下了大半。
此前她一直怕来不及,如今看来,对方应该也在等待时机,而萧红珠进京则令事态向傅珺预判的方向又进了一步。
沉吟了片刻,她便道:“再过几日,**粮库与长乐坊的案子便可以先放出风来了。”
这两件事一出,那些隐在水面下的东西总会有些动静。
孟渊便拿手去点傅珺的鼻尖,低笑道:“都被你算进去了。”言罢手臂一紧,将这具娇软的身子又往怀里嵌了嵌。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安静地享受着这初夏难得的宁谧时光。
天青绣菱纹流光纱的窗纱,遮去了房间里的一切景象,若是此时有人进得院中,便会发现,郡主府的绕翠山庄,此时又是寥无人迹,窗纱上的青晕与森森竹影相映,安静宁和,幽思缱绻。
第716章
金陵城的七月盛夏,在一场湿闷潮热的细雨中,无声地降临了。
按理说,黄梅天儿早就过去了,天气本不应这般潮湿才是。可是,今年的夏天却像是沾上了五月梅雨的尾巴,隔不上三两日便要落一场雨,且落雨的时候还出着大太阳,于是,那天气便越发热得让人难熬。
京中各高门皆早早去了城外避暑,整座城市亦就此显得空阔了许多,而随着皇帝陛下赴避暑山庄小住,金陵城中渐渐有些人迹稀疏起来。尤其是午正时分,街上除却蝉鸣喧嚣,几乎见不到人影。
六部开始轮休,官员们有不少皆跑去别庄与亲人团聚去了。不只文官在京的不多,十二卫禁军以及五军营亦派出大批人马随驾护卫避暑山庄,禁军统领赵戍疆、征虏大将军孟渊分别任左右都统,全权负责皇帝的安全保卫工作。
如此一来,整个京城便越发显得空空荡荡的,连朱雀大街向来热闹的早、晚两市,也少了往日人头攒动的景象。
萧红珠立在槅扇边儿,垂眸看着跪倒在她脚下的阿竹,面无表情。
湘帘落了两重,挡住了酷热的暑气,一旁的荷叶承珠铜冰錾里冒出白丝丝的冷气,门外蝉鸣震耳,房间里却十分凉爽。
然而阿竹却觉得,这房间不只是凉爽,简直就是冰冷透骨,让她忍不住心底发颤,伏在地上的手指骨节泛白。
卢悠不见了!
便在昨日,在将完整的地形图交予阿竹后,按照原定计划,卢悠是要随阿竹一起回来见萧红珠的。可谁也不曾料到,这个双腿尽废之人,居然在阿竹的眼皮子底下逃跑了。
而更叫人惊异的是,与卢悠一同逃跑的。竟还有一个叫做勒图的黑甲武士。
经过一番查证,萧红珠这才知晓,早些年她将卢悠扔给一帮子黑甲兵由得他们折腾的时候,卢悠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居然将十夫长勒图勾到了手。
勒图在丙申之变时受了伤。断了一只手臂,卢悠在服侍他的时候,对他极是小意温柔,勒图对她便有了情意。后来卢悠自己也断了腿,两个人更是同病相怜,私底下想来是常常会面的,只明面儿功夫做得好,竟是瞒过了所有人。
昨天夜里,卢悠骗阿竹喝下掺有**的茶水,勒图则偷出了房门钥匙。两个人打晕守卫,趁着天黑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出去。
接到消息后,萧红珠连夜派出几拨人去追,然今早报来的消息却是一无所获,这让她心底尤为焦躁,恨不能一剑杀了那些不中用的下属。
可此时境况,她却不能不考虑接下来的计划。
卢悠的出逃,无疑为他们所谋之事增加了无数变数,而只要一想到玄衣人那没有表情的眼神,还有那管钢针一样尖细轻飘的声音。萧红珠便忍不住头皮发麻、手足发冷。
即使当初面对刘竞,她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如果说刘竞像一条阴冷的毒蛇,那么,这玄衣人予她的感觉。便像是一团浓重的雾气,表面看来似是无害,然而当你置身雾中时,却总觉得在看不清的某处,隐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那种对未知的莫名惧意。有时候会让人害怕得想要尖叫。
一念及此,萧红珠的心头便涌起了一股寒意。
她转开视线,望着空阔的庭院出神。明晃晃的阳光铺满庭院,像是会反光一般,刺得人眼目生疼,看得久了,会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静默良久,她终是无奈地长出了一口气。
“阿朵,给阿竹记上二十军棍,事成之后再行处罚。你先带她下去,叫人查查她中的**可要紧。”萧红珠的声音平板无波,并无情绪起伏。
“是,殿下。”阿朵应诺一声,目不斜视地将人带了下去。
萧红珠无力地闭了闭眼。
如今正是用人之计,便是她有再大的火气,此时亦不得不压下去,转而思考该如何与玄衣人商讨余事。
隐瞒显然并不明智,且此事已如箭在弦上,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萧红珠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直接说明。故昨夜她便叫人递了消息过去,想来今日午正过后,玄衣人应该便会来了。
不知何故,萧红珠心里有些发慌,卢悠的出逃让她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她一面颦眉沉思,一面踱回房里,盯着冰錾上浮雕的莲叶发怔。
“在看什么?”轻细的声音宛若虚无,又像是洇了一层冰錾里的冷气,凉丝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