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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蹙了眉向孟漌看了一眼,谁想却猛不防对上了孟涓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吴晚心里打了个突,面上已露出个甜笑来,柔声道:“漌妹妹莫恼,方才我一时听书听入了神,便没听见涓妹妹的话儿,我先在这儿陪个不是罢,两位妹妹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不得不说,吴晚的应酬功夫还是不错的,温温柔柔的几句话,既显出世族女子的大方,又有姐姐的宽容,极易得人好感。
孟涓却根本不吃她这一套,仍是似笑非笑地盯着吴晚,淡声道:“晚姐姐言重了。晚姐姐这般温柔知礼,又懂事体贴,果真是世族教养,小妹惭愧得紧。”
吴晚立刻柔柔一笑道:“不敢,涓妹妹谬赞。妹妹冰雪聪明,姐姐我也是佩服得紧。”
孟涓一愣,抬头却见吴晚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看了过来,孟涓心念微转,刹时间心中一片雪亮
吴晚这是明显的示弱。既已有了旁的心思,则选秀一事,只怕吴晚便未必会尽心尽力,对于孟家女而言。去掉一个强劲的对手,自是好事。
一念及此,孟涓蓦地一笑,便此不再说话了。
见吴晚居然夸起自家姐妹来了,孟漌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也住了声,仍将注意力放回说书的女先儿身上,场面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对于这些姑娘们的口角官司,傅珺只一眼扫过便罢,她一直暗中观察着座中各人的微表情。想要找出那个自戗的丫鬟究竟是跟着谁过来的。而这几个小姑娘显然不在此列。
不过遗憾的是,满座中人皆是神色如常,直至散席,傅珺亦未从中寻到任何线索。
送走了客人。傅珺便带人回到了临清阁。涉江她们提心吊胆了一个下午。此时个个都显出几分疲倦来,傅珺便命她们下去歇息,只留绿萍与绿藻在身边服侍。
卸去了满头钗环。再换上一身舒服的家常袄裙,傅珺亦觉颇为疲惫,便自歪在了榻上。
錾金瑞兽炉里搁了一星撒复兰,香气幽微而宁静,借着秋/日/的凉风四散了开去,廊下的小丫鬟们皆收敛声息,庭院一派静寂,几片黄叶随风轻舞,无声地飘落于地面。
孟渊踏进临清阁时,见到的便是这安详宁静的景象。
他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脱下大氅搭在臂弯,面上含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掀帘进了屋。
房间里弥漫着清浅的香气,那是他惯熟了的味道,淡而清甜,宛若二月如雪的杏花。
孟渊面上笑意渐浓,轻手轻脚地踱进了里间儿。
傅珺正歪在榻上,半阖着眼睛,长长的睫羽搭在眼帘上,投下两道弯月般的阴影。
孟渊越发放轻了脚步,唇角勾起一个上翘的弧度。
她的睡颜实在好看得紧,他看多久都看不够。
他又向前迈了一步,靴底敲在毡子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榻上的傅珺立刻便被惊动了。她身子动了动,长而密的睫羽轻轻一颤,旋即便裁开了一双洇着水雾的眸子,迷迷蒙蒙地望在他的脸上。
孟渊展颜一笑,道:“吵着你了?”
傅珺摇头,又揉了揉眼睛,人便自榻上起了身,十分自然地上前接过了孟渊的大氅,浅笑道:“不曾,我也就是眯一会子。”一面说着话,一面便拉开榻旁的铁力木玄漆光面橱,将衣裳挂了进去。
她说话的声音仍带着睡眼惺忪的味道,清淡中含了一丝软糯,娇媚万状,偏她自己并无所觉,说罢了话,见他不语,便又挑了眉凝眸望他。
“怎么了?”她问了一声,沙哑甜腻的声线,羽毛似地刮过他的耳,拂上他的心。
孟渊眼眸微沉,长臂一伸便将傅珺揽进怀中,刹时间,甜腻冷涩的香气盈满鼻端,他的喉咙有些发干。
“你怎么了?”她又问了一声,还在他怀里拱了拱,温腻软滑的身子鱼儿一样,隔着布料紧贴在他身上。
孟渊的喉头吞咽了一下,眼前陡然划过一个穿玄衣的修长身影。
他的眼神忽然一暗,手臂用力,紧紧拥住了怀里娇软的身躯。
“你是我的。”他有些含混不清地道,炽热的呼吸喷洒出来,烫得傅珺心头一颤。
“你说什么?”她问道。他方才埋在她颈边说话,她并未听清。
孟渊埋首于她的颈边,好一会才松了松手臂,眼神却仍有些微暗。
“没什么。”他在她耳边低语,复又将声线压得越加低沉,“今儿晚上再教训你。”
那声音,有些咬牙切齿地。
傅珺没来由地心底颤抖。
他的气息灼热得像是火一般,让她从里到外都被烧化了。好容易聚起力气推了他一把,得来了对方更加用力的铁臂紧箍,她立刻缴械投降,伏在他怀里使不上力气。
孟渊的眼神越发幽暗起来,紧紧拥住了她,像是生怕她被抢去一般,良久后,他微哑的声音才响了起来:“联调司来人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闷闷不乐。
傅珺心念转了一转,很快便又移到了他说的话上。
联调司来了人,这就表示此事并非小事,那个自杀的丫鬟身上很可能搜出了重要的物证。
“是国公爷报给了联调司么?”傅珺问道。
孟渊仍拥着她,他说话的声音便在她的侧后方响起:“正是。那丫鬟偷了国公爷的私印与一封写给同僚的公函。”
傅珺心下了然,并未有太多吃惊。
她已隐约料到了那丫鬟所盗之物,只没想到那丫鬟除了盗印,还偷了公函。难怪孟铸要报给联调司呢,有了前许国公冤案在前,这种事情自然还是早报早好,孟铸的外戚身份实在过于敏感,如此作为自是撇清关系,表现出一种磊落不怕人查的态度。
第635章
孟渊此时终于放开了傅珺,扶了她坐在榻上,他自己也顺势坐了下来,脸色已是一派沉肃。
那个人的到来固然令他不快,但他亦自知晓,那丫鬟死得实在诡异,而其所盗物品亦叫人越想越是心惊。
公函与印章,这两样事物联系起来想,便总能想到当年许国公案上去。那人偷盗孟铸之物,意欲何为?难道想制造第二起许国公案?
孟铸在得知此事后气得脸色铁青,当着孟渊的面儿便砸了方镇纸,想必亦是明白此事背后的深意,而第一时间向联调司报备,也是他与孟渊商议后决定的。
当然,在报备之前,府里还是先期进行了一次隐蔽的大搜查,所有男丁的书房均在其列,所幸搜检结果还算好,除了在孟瀚那里搜出两本春宫并下流话本子之外,并没搜出别的东西。
因兹事体大,联调司最高长官何靖边亲自到府,由下属依例提审了相关人员。
孟渊原本是让楚刃顶替傅珺作目击证人的,谁想却有别的仆妇供出了傅珺,说曾在白桦林见过郡主娘娘,联调司官员最擅顺藤摸瓜,几句话便问出了破绽,孟渊无奈之下,只得私下据实以告。
按照常理,傅珺是要去前堂做口供的,但孟渊却坚决不允,只应下由他先回房问清事情始终末,再行转述。考虑到勇毅郡主身边千丝万缕的关系网,何靖边便允了。孟渊此刻回房,便是来向傅珺打听详情的。
他沉吟了片刻,便问傅珺:“楚刃说,那丫鬟并无甚可疑处,为何你要令她拿人?”
傅珺闻言一笑,道:“是因为风,还有味道。”
“风与味道?”孟渊重复了一句,淬了冰的眸子深深地凝在傅珺的脸上,“此话怎讲?”
“那丫鬟撞见我时,恰好起了阵大风。我站在下风口。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金丝伽南的香气。”傅珺款款说道,语速平缓,条理清晰。
“这金丝伽南乃是香中超品,一个二等丫鬟是断无机会接触到的。此其疑点一;至于疑点二。便是我的一点推测了。据我所知。这府里老太太爱用檀香、母亲与二嫂喜用沉香、大嫂嫂偏爱越邻香,至于几位爷么,除了二爷爱用龙诞外。余者皆从不熏香,更无人用金丝伽南。巧的是,前两日为了给国公爷送寿礼,我从箱笼里寻了方青田石的印章出来,那印章因是与金丝伽南放在一处的,自沾了一股香气。因此一闻见那丫鬟身上的香味,我便自然想到了国公爷书房里的印章。”
孟渊恍然大悟,道:“你的怀疑原来由此而来。”顿了一顿,复又问:“各房人熏的什么香,你竟都记下了?”
傅珺含笑道:“也不是特意记的,只是知道而已。”
熏香这种事傅珺从没在意过,但那味道却是过而不忘,在见到那个可疑的丫鬟并嗅到金丝伽南的香气后,这些记忆便尽数浮现在脑海,帮助她迅速做出了决定。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十分正确,设若那丫鬟偷盗成功,后果将不堪设想。
孟渊眸中又有了细碎的光华。
这样的她,他亦欢喜。
她的聪慧冷静他早就见识过,她今日之举,无疑是救了整个温国公府,而他却一点未觉意外。
他喜欢着的她,本就应该是这样的,有时聪明冷静,有时娇柔甜软,有时媚惑妖娆。她就似一朵千层幽莲,唯有他,才是那个窥其全貌之人,旁人休想有这般幸运。
孟渊无声地叹了口气,长臂一伸,又将傅珺揽进了怀中。
傅珺窝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伏好,心里浮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今天的孟渊和往常有些不一样,总像是要证明些什么似的。
“你是我的。”他蓦地伏在她耳边说道。
这一次,她听得很清楚。
原来,方才他在耳边的模糊低语,说得竟是这一句。
傅珺的心瞬间变得柔软。
她反手搂住他的脖子,喃喃着说不出话来,终是未再去想那些煞风景的念头。
爱情或许不得长久,然爱情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不顾一切的热恋是这世间最美好的精神病,傅珺觉得,在孟渊的带动下,她患病已深。
听着她在他的耳边喃喃低语,孟渊只当她是默认了,心中的欢喜难以言表,直到跨进外书房的院门儿时,他的唇角还勾着若隐若现的一抹笑意。
唐俊回转身来,眼中瞬间划过一抹光亮。
“孟将军,可问到了郡主娘/娘/的证词?”唐俊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一些,以压服住微有些混乱的心跳。
孟渊的神色冷淡下来,语声有若寒冰:“唔,证词我已交予了何指挥使。”
唐俊秀丽的眉峰立刻蹙了起来:“怎么?有什么问题?为何要将证词交予何指挥使?”
望着他神色间若有若无的关切,孟渊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就是不想让这小子看到傅珺的证词,这才直接交给了何靖边。
“无甚问题,唐大人但放宽心,郡主是我的妻,我自会护着她的。”
孟渊不确定自己的语气里是不是夹着几分刻意。他平素最瞧不起那些小肚鸡肠的男人,却没想自己有一天也会这样患得患失起来。
可是,明知傅珺是他的妻,这姓唐的小子却还一脸关切地问上来,实令人不喜,而再一联想当初傅庚说过曾有意为傅珺定下唐家的婚事,以及唐俊对傅珺那种似有若无的感觉,孟渊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
“无事便好。”唐俊松了口气,旋即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