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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面叫着,一面拼命捶打挠抠着坚硬的地面,断裂的指甲嵌进肉里,指尖一片血肉模糊。她似是毫无知觉。仍是不停地捶打着,那“霍霍”的叫声与指甲刮过石头的声响,直叫人头皮发紧。
行舟忍不住再向后退了一步。
他一直守在牢房外,里面的对话声他并不听见。然而,卢莹此刻的样子,却让他后背发寒,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傅庚直身而起,站在离卢莹不远处,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像是想要弄明白她要说什么。又像是想要将她此刻如恶鬼般的情状刻印在心底。
那一刻。他的眼中没有一丝表情,看向卢莹的眼神便像是在看一条狗。
“来人。”他蓦地唤了一声。
那狱卒立刻从转角处踅摸了过来,头垂得低低地,小心地道:“小的在。大人有何吩咐?”
“留一命上法场即可。”傅庚的声音清朗温和。如同春风。
这悦耳的声音却让狱卒忍不住浑身一抖。
一般说来。刑部大牢的犯人上法场前是不会再用刑的。卢莹乃是当年谋害傅探花元配夫人的真凶,早定下了七日后问斩。可是,看傅探花这意思。却是要他们继续动刑,只要问斩当天人还留一口气便可。
狱卒吞了口唾沫,方才小心翼翼地道:“是,大人放心,小的一定照办。”
傅庚淡淡一笑,复又以下颌点了点卢莹,淡声道:“先废了她的手,腿也废了,免得她弄死了自己。”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杀头饭,以泔水代之。”
狱卒心底里再次抖了一抖。
这得是有多大的仇恨,连死囚临刑前的最后一顿饭都只许给泔水。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傅庚一眼,却见这位太子少师面无表情,浑身的气息却十分阴沉,只这般看上一眼,便能叫人心胆俱裂。
“是,大人。”狱卒抑住心底的颤抖,应了一声,头垂得几乎贴到了地面。
傅庚最后看了卢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转出了甬道,玄色的袍袖在灯火下晃了几晃,很快便扑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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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秀的旨意虽仍未下,温国公府已是一片暗流涌动。
孟沅与孟漌最近成了府中常客,裴氏甚至专门拨了一间院子,单叫她姐妹二人居住,看起来,她很有将这姐妹二人培养成固宠帮手的打算。
傅珺对这些却全无兴趣。
九月廿一,卢莹问斩。
傅珺不曾去法场观刑,而是将自己关在临清阁的一间静室中,安静地抄了一天的佛经。
王氏的在天之灵,想必终能安然了罢。
虽然这公正来得迟了些,然而它到底还是来了,罪者伏诛,逝者洗冤,而身为生者的傅珺,却不知该如何排解此刻的心绪。
除了一字一句抄写经文,她想不出她能在这一天做些什么。
她是无神论者,前世的她唯一信仰的便是法律。即便经历了/灵/魂/穿/越这样的事,也仍然无法抹去她毕生的信仰。然而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她抄写的这些经文,能够将她心里的内疚与释然,尽数告知那个早已远去的身影,让她的灵魂得以安息。
她伏在静室的小书桌上,凝神抄写经文。大袖衫垂落在跽坐的锦褥边缘,柔润的笔尖浸满墨汁,起落之间,她的心似亦跟着沉静如水。
西风自槅扇外透进屋中,有木樨的香气,随风轻送。
蓦地,一双手轻轻覆了上来,宽大温暖的手掌合握于傅珺的手上,随后,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在这里。”孟渊从后拥住她,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口中呼出的热气拂起她的几根发丝,有些痒痒的。
“嗯。”傅珺轻轻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她觉得累极了。
许久许久以来,她一直都在拼命前行,向着那个既定的目标,向着她对自己、对王氏许下的承诺,努力地往前走着。
她放弃了许多,也隐忍了许久。
她不想说她走得艰难。
虽然事实上,她走得的确艰辛。
她没有可以依傍的力量。她要对付的人太强大、太有权势,就算她有个同行的父亲,然傅庚选择的路比她还要艰难百倍。
此刻回首,傅珺甚至不知道他们父女是如何坚持着走下来的。要扳倒如此强劲的对手,还要符合这个时代的道统大义,即使身边有所助力,他们也必须用尽全力,甚至不惜拿生命作赌。
而今,目标已然达成,傅珺便有了一种虚脱般的疲倦感。
卢莹伏诛或许只是诱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她的身边,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依傍的人。
靠在孟渊的怀抱里,疲倦的感觉铺天盖地,瞬间便将傅珺卷入了其中。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身后怀抱的热力与温暖,感受着他掌心的薄茧,还有他呼出的阵阵热气。她的心里,渐渐生出了一股暖意,就像是温泉自泉眼里汩汩涌出,一波一波漫上了她的四肢百骸。
第624章
傅珺搁下毛笔,返身伏在孟渊的怀里,两手攀在他的颈间,咻咻的鼻息温热轻细,羽毛般拂过他的颈项。
“累了么?”他柔声问,将她的身体又扳过来些,让她完全窝在了他怀中。
他的气息重重包围了过来,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像是母体中的婴儿,整个身心都汪在温暖的水中。
“不知怎么,累得很。”傅珺轻轻地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她的样子倦极了。
不知如何,孟渊觉得他怀里抱着的,是个走了很远的路、如今满身疲惫的小姑娘。她窝在他的怀里,那样的安心而满足,对他全身心地依赖着。
他无端地觉得鼻酸。
那种又酸又软的疼,从四肢漫向心尖,将他的心绞得皱成了一团。
他小心地又将她拥紧了一些。
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
他垂下了眼眸。
方才还不停地扫过他脖颈的睫羽,此刻正安静地阖在他的下巴边。长长的眼睫若小扇轻拢,在眼她的眼下拢出一片清滟的阴影,秀气的鼻翼微微开合着,发出轻浅的呼吸声。
孟渊的唇角不知不觉便弯了起来。
她的睡颜亦如同孩子,毫不设防,安详得像是心无忧思。
他动也不敢动,便保持着跪立的姿势,同时注意手臂的力道,不使之过松或过紧,生恐惊扰了眼前睡得正熟的她。
若是以往,这样的傅珺会让他生出别样的感觉。他会想要不顾一切地彻底拥有她。想要让她屈服于他的力量,在他的身下婉转哭泣、软声求饶。
可此刻,他一点这样的绮思都没有。
他只想要好好地呵护她,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想要一辈子疼惜她,给她最好的一切,不让她再受一丁点的苦。
那种掏心挖肺想要对一个人好的感觉,从未如此刻这般强烈,强烈得他的心都疼了。
西风拂进窗纱,将案上的经书吹起了一角。
然而,这些微的动静很快便也安静了下来。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声。静室中再无旁的声息。
傅珺觉得,她睡了自穿越以来最舒服的一觉。
被温暖与安宁包围着,不再忧心于前尘往事,亦不再因愤怒而心中绞痛。
所有一切似都在这安稳的睡眠中放下了。
那一刻。她觉得她很轻。轻得如同一羽蒲公英。被温暖的东风吹拂着,飘向另一个温暖的所在。
便是在这温暖而安心的感觉中,傅珺睁开了眼睛。
她以为她睡了很久。其实也不过小半个时辰而已。
当她睁开眼时,窗外的阳光只偏转了一个角度,白桦树在窗前挺立着,秀丽的树干映在窗纱上,如同一道凝重的墨线。
“醒了?”孟渊的声音响起在她的耳畔,低沉而又温暖。
傅珺这才惊觉她睡姿的怪异。
她一下子直起了腰身,吃惊地看着保持着跪立姿势的孟渊。
“你……你一直这样?”她问道,睁大的水眸里还余着初醒时的雾气,迷迷蒙蒙,惹人怜爱。
孟渊忍不住又弯起了唇角。
他活动了一下手臂,换跪为坐,方才低笑道:“谁教你睡得这般快。”
傅珺此刻的心情,可以用无颜以对来形容。
“那你也不叫醒我。”她有些埋怨地小声儿道,又去看他的胳膊和腿,“疼不疼?是不是麻了?”
“小事尔。”孟渊满不在乎地展开长臂,撑在身后,“野战设伏,一、两个时辰不能动。你这才多久?”他的语气中带着笑意。
这话不知怎么让傅珺有点不自在,心尖上像是被什么打了一下似的,有些微的疼。
“设伏乃是战事,自不可轻忽。现在又非打仗,我睡着了也没什么,你也不晓得动一下。”傅珺说道,一双手已经抚上了他的膝盖,“我替你揉揉罢。”
孟渊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她此刻的样子与上午替他着衣时一样。澄洌冽的眼波落在他的身上,清澈得宛若秋水。玄色袍子上按着她的一双小手,白生生地,还在用力地揉着,手背上的肉窝泛着柔嫩的粉色,指甲如同花瓣。
这时候他倒真希望自己的膝盖能受点伤,也不枉这双小手这么卖力地揉。
心里的欢喜溢了出来,他满足得想要叹息。
“傻阿珺。”他伸指点了点她的鼻尖,坐直身体,将她的手包在掌中,拉到胸前。
傅珺重心不稳,人已经合身扑进了他的怀里。
“莫要难过。”他吐息温热,语声低沉得如同叹息,“往后有我相伴,母亲在天之灵定会护佑着我们,你也再不会孤单了。”
她的耳边是他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热力与暖意,喷洒在她的心上。
她安静地伏在他的怀中。
语言已经不重要了。他想要说的话,想要表达的情意,她在这一瞬间已然尽知。
或许婚姻并不可靠,也或许,爱情也并不可靠。
然而,这世上还是有一些人,值得她去相信、去依赖。
虽然她不知道这依赖能有多久,但至少此时此刻,在时间与空间交织的这一个点,这一刻是真实存在的。这个安静而温暖的午后便刻印在这里,永不会消失,直至时间的尽头。
于她而言,这一刻,即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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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过后,温国公府各处的景物,便一/日/日地萧瑟了去,然前院植下的那片白桦林,却益发地秀拔超群,那一杆杆笔直的树影宛若列兵,风吹得树叶“沙啦”作响,人在林间走时,会觉出一种秋/日/的炽烈。
温国公孟铸的六十大寿,便在霜降后不久。
六十乃是整寿,依大汉朝的风俗是要好生办一办的。再者说,这亦是温国公府身为皇后母族举办的第一场盛事,不说旁人,裴氏第一个便兴头了起来,从八月底便开始忙着张罗做寿之事,将冯氏以及一干管事们赶得团团转,今儿订戏班、明儿瞧菜单子,忙得连说话声都比往常响了好些。
孟铸如今春风得意,三个儿子都算有出息,女儿又贵为皇后,这场寿筵他亦是十分期待,不仅派了得力的管事帮着张罗,还让孟瀚也跟着打理。
不过,孟铸究竟谨慎。在做寿前特意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