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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放立刻道:“这便过去吧,那诞会这会正热闹着。”
一行人便将车马托予那酒楼里的人照看,又留了一个小厮并一个婆子在此守候,便不紧不慢地往宝带桥走去。
宝带桥建于这个时空的陈朝,乃是时任姑苏刺使的王仲舒亲自督建的,极是宏伟。远远望去,只见长长的一挂飞虹横渡运河,斜攀着澹台湖的脉脉清波,秋高风爽,只看着便觉得气势非凡。
那桥上红男绿女、行人如织,桥下各类小贩摊点云集,食物的香气随风而来,那卖蒸食的摊位上更是生起了热腾腾的白烟,生生地将天上飞虹化作了红尘烟火。
应该说,曹放童鞋是个很称职的导游,一路介绍着宝带桥的典故,又说起赏桥的意趣,教傅珺她们数桥洞、点栏杆,又将关于此桥的传说讲了几个,谈锋甚健,却是与刚才的拘谨样子判若两人。
曹敷见状便掩了口笑,又轻声对傅珺道:“别看大哥哥平素是那样的,其实他懂得可多了呢,寻常再难问住他的,书读得也好,人又风趣。爹说啦,待再过两年便要叫大哥哥下场试试,那学里的先生说大哥哥指定能夺个头名回来呢。”说着已是一脸的骄傲。
傅珺身边从来不乏学霸,近的比如他爹傅庚、小舅王晋;远的还有侯府里的大哥哥傅琛,据京里传回来的信说,傅琛已经在白石书院就读了,院试府试皆考得不错。
因此,听了曹敷所言,傅珺并未有什么感觉,只笑了笑道:“是这样的呢。”便未再多言了。
倒是一旁的沈妈妈看了看曹敷,又看了看走在前头的曹放,目中露出一抹深思来。
第208章
此时,众人已经踏上了桥面,曹敷便挽了傅珺的手,在一旁软语轻声地道:“傅妹妹今儿来得太早啦,若是到了晚上,待明月东升之时,这桥洞便是一洞映一月,像那明珠串起来的一般,那才叫好看呢。”
傅珺听了倒是十分神往,感慨地道:“原来竟有这般意趣,若是晚上能赏一赏便好了。”
唐俊在前头听见了,便不屑地接口道:“不就是看个月亮么,哪有这许多讲究。真矫情。”说罢还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傅珺早就发现唐俊不待见自己了。中二少年嘛,她也没觉得多奇怪,听过便罢。倒是曹敷被说得有些尴尬,虽有帷帽遮挡着,小姑娘还是垂下了头。
唐修在前见了,终是忍不住地道:“二弟,好好看景,莫说旁的。”
这一声“二弟”,莫名戳中了傅珺的笑点。
那一刻,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八三版《西游记》里的场景来,一时没忍住,“噗哧”一声便笑了出来。
这一笑过后傅珺便知道不好,连忙一拉曹敷道:“快看,那里有个耍猴戏的,那猴子真好玩。”
说到这里,再一想这猴子不正是“二弟”的大师兄嘛,再对比唐俊那张已经黑下去的臭脸,傅珺真是忍笑忍得万分艰辛,幸得有帷帽挡着,否则真是要失礼了。
唐俊此时已是满脸的不快。他本能地感觉到,傅珺一定是在笑他。
虽然不明白这位四表妹因何而笑。可是那种感觉却让人十分不自在。依着他的脾气,没当下甩脸子已经是客气了。
曹放也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大好了,于是便上前道:“再往前走可看到澹台湖的全貌,风景甚好。”
唐修亦笑道:“正要一观。”说罢又一拉唐俊。
唐俊却用力甩开他的手,黑着脸站在原地未动,只拿眼睛瞪着傅珺。
唐修对这个弟弟也很无奈,只得不去管他,招呼着曹家兄弟往前去了。
看着唐俊那张还带着孩子气的脸,傅珺心下颇觉歉然。
中二少年本就敏/感,她身为成年人竟只顾着笑。却不晓得已经伤害了人家那颗脆弱的骚年的心。确实需要好好检讨。
此时那曹敷恰好带着香露去了一旁卖绢带的小摊子,傅珺想了想,便上前几步来到唐俊身边,诚心诚意地道:“方才是我失礼了。俊表哥请勿往心里去。”说罢便敛衽蹲了蹲身。
唐俊被傅珺此举闹得脸上又染了薄红。站在那里倒有些不知说什么才是。
傅珺便又放缓了语气。压低了声音轻轻地道:“先前在赏心楼生受了俊表哥一礼,小妹心里十分过意不去。那四年前的事情不过是我拣了个巧罢了,也请俊表哥别总想着什么救命之恩。咱们便如平常处着才是。”
听了傅珺所言,唐俊面上的薄红又深了些,侧过脸来看了傅珺一眼。
此时恰有风来,傅珺帷帽上的轻纱随风拂动,白裙绿衣亭亭若莲。唐俊就这么看着她,忽然就瞧出了几分“貌自娟娟”的意味来。
这想法令唐俊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子气来,也不知是气傅珺还是气他自己,他身上的气息蓦地便是一冷。
傅珺哪里摸得准唐俊的想法?她想着,她都已经如此诚心道歉了,怎么也能将唐俊心里的不快解开一些了吧。
但是,她明显低估了这位中二少年的傲娇程度。
唐俊的脸绷得比方才还要紧,语气淡然地道:“四表妹言重了,我并未多做他想。”说罢便负了两手,似模似样地欣赏起周遭的景致来,直若傅珺不存在一般。
傅珺愣怔了一下,随后又有点哭笑不得。
试想,一个四年级小男生,白衫飘飘地做出一副超然的样子来,你叫她一个大龄剩女的芯子如何承受得住?
便在傅珺一脸错愕之时,忽听一道娇柔的女声甜甜地唤道:“俊哥哥、修哥哥,你们也在这里呀?”
傅珺身形微顿,抬眼看去,便见数道衣袂华丽的身影正往这里行来,那偎在任氏旁边含羞垂首、一身银红衫儿、纱帷飘飘的娇娜小娘子,不是王宓又是谁?
傅珺心里大呼倒霉,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王宓了。可此时情景,她真是躲也躲不掉,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给任氏见礼,又向王宁与王安问了好。一旁的王宓便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始终未曾出声。
然而傅珺却知道,王宓一定正在看她。即便隔着两道帷幕,对方那满含怒意的目光却依旧极具穿透力地投了过来,有若实质般在傅珺身上扎了无数窟窿。
曹敷自是也瞧见了任氏,也忙带着人过来见礼,却是被任氏拦住了,笑着道:“跟我你还客气什么,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似是又长高了些。”
曹敷便笑道:“多承您惦记着。”
王宓却语带不满地插口道:“敷姐姐怎么跑到这里来?前两日/我给你下了帖儿,你只说身上不舒坦要歇着,这会子却又有精神了。”
曹敷冲王宓甜甜一笑,柔声道:“我昨儿才好些,今儿也是被父亲叫出来的。我还想着过会子便从这里直接去你家找你说话来着,没成想却在这里遇见了,可真是巧。”说着便亲亲热热地走上前去挽着王宓的胳膊,还轻轻地摇了摇,笑得一脸乖巧。
任氏便笑道:“今儿可不就是巧,竟就在这里遇见了。”
唐修等人此时也都过来问了安,唐修便笑道:“没想能在此处与姑母偶遇,姑母一向可好,老太太身子可康健?”
任氏笑得眉眼俱弯,看着唐修的眼神里透着十足的欢喜,笑道:“我们都好着呢,你这孩子便是太过知礼了。”说罢又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向傅珺看一眼,含笑问道:“你们怎么又到了一处去了?四丫头也没在家陪老太太了么?”
傅珺就知道会有人这么问,只是没想到问的人会是任氏,闻言倒是微微一怔,口中却已是简短地道:“回大舅母的话,是外祖父叫我出来的。”
任氏听了眸光微闪,面上的笑意却是丝毫未动,依旧是笑吟吟地。
第209章
唐修便恭谨地道:“父亲与沧浪先生并曹大人皆在赏心楼里说话,叫我们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出来散散,这才做了一路。”
曹敷亦是盈盈浅笑道:“傅妹妹也是我拉出来的,要不我一个女孩子多闷哪,有个人陪着可好多啦。”说着又向任氏笑道:“您最知道我啦,我就不爱一个人呆着,总要拉个人陪才好嘛。”
她说话的语气十分娇娜,话声呖呖如乳莺轻啼,直叫人无法生她的气。
任氏不着痕迹地看了傅珺一眼,又向唐修看了看,旋即便笑着拍拍曹敷的手道:“我还不知道你么,你就是个小鬼灵精儿。”说着又转向唐修道:“既这么着,咱们便做了一处也好。我们正要往那桥那头的茶楼里去,大家也好说说话儿,歇个脚。”
作为这群人中唯一的长辈,任氏的提议显然不会有人反对。便是中二少年唐俊也只是将一张脸又冷下几分来,却也还是跟着大部队去了茶楼。
那茶楼便坐落在宝带桥的另一端,碧瓦朱檐,金碧辉煌,只看这样子便知此处不是普通人可来得的。
那茶楼的店伙眼睛极利,一见任氏这几个人的穿着打扮,立时便知是贵客光临,老远便迎了上来,笑得一脸的殷勤。
曹放大约是来过这里的,便先嘱咐那店伙收拾个二楼的雅间出来,后又轻声地向任氏解说了几句,最后方向唐修等人笑道:“方才我说要看澹台湖的。这楼上亦可观其全貌,临水迎风也算快意。”
任氏与唐修自是点头说好,几人便在店伙的引领下上了二楼,进了一个临水的雅间。
进门之后,王宓当先便叫丫鬟替她将帷帽取了下来,对任氏娇声道:“娘亲,戴着这个总瞧不清楚,好容易出来一趟,可不该辜负这大好秋光。”
傅珺真是难得见王宓说话如此文雅,又见王宓一面说着话。那又柔又软的眼风便直往唐俊身上飘。不由感慨小鲜肉颜值的力量真是强大。
任氏却也没拦着王宓,只含笑看了看她,又向傅珺与曹敷道:“你们也散散吧,这里也没外人。这帽子戴着确实气闷得紧。”
傅珺自是从善如流。让涉江替她脱了帽子。青蔓与青芜便过去替她收拾座椅茶具,换上傅珺惯用的物件,沈妈妈便扶着傅珺坐了下来。
曹敷此时亦微红着脸颊取下了帷帽。从傅珺的角度看去。恰好可以看见她眸光脉脉,远兜远转地便绕到了唐修的身上。却也只是蜻蜓点水般轻轻一触,旋即又绕了开去。
傅珺见了,不由暗地里咋舌。
都说古代女子早熟,有个王宓便也够了,这会又跑出来个曹敷。看着她那柔软若山间轻云般的眼神,傅珺完全没办法将之与前世的同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
此时,便听那厢任氏笑着道:“要依着我说,咱们也别讲究那些虚礼才是,便在这里团团坐着喝口茶歇一歇,既热闹又有趣儿,总归也不多待。”
王宁原先见那雅间里有座屏风,倒还想着男女分开坐的,而今听了任氏所言,也只得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她将帷帽取下,带着芳绫选了个离唐家兄弟最远的座位,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却是一眼都未曾往那边看。
王安与那曹家两兄弟极是熟稔,此时早已与那曹敦凑在一处嘀嘀咕咕说起话来。唐修便也拉着唐俊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金波浩荡的澹台湖,压低了声音正色道:“长辈在此,莫要失仪。”
唐俊面色微冷,轻轻“哼”了一声便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傅珺此时的心情也不算太好。李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