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驼儿们确是沙漠里最好的伴侣,稍息半个时辰,又没事似的上路,众人均感到人和驼已融合成不可分割的整体,生死与共。
不到三里,地势平坦起来,踏下去再不是松软火热的沙子,又或一个个隆起百多丈的大沙丘,而是平缓的涡漩纹沙地,还夹杂着不同颜色的砾石。愈往水源推进。沙丘变小变疏,地表还现出厚厚的盐壳,令众人大感希望在前方。
龙鹰终勒驼停步,飞身落地,向仍在驼背的万、风两人欣然笑道:“幸不辱命,终于破天荒在绿洲外的沙漠寻得水源。”
又指着脚下,道:“救命的水就在下面。”
此时大队陆续抵达,团团围着龙鹰。
龙鹰神气的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不但寻得水源,还寻回正确的路。目下我们立处,正是和阗河一道干涸了的支流,沙石下的水流流往东北方,不但可引领我们返回捷道,且北端出口处的绿洲也离我们不远。只要收拾拦路的敌人,我们可在两三天内离开可敬的塔克拉玛干。而最妙之处。是我们正位于最具战略性的福地上。”
众人都有神没气地瞪着他,不但因太阳升上中天,更因沙子仍是无穷无尽在这片砾石地外延展开去。
龙鹰大喝道:“铲子!”
风漠取得挂在驼背的铁铲,朝他抛去。
龙鹰以一个潇洒好看的动作接着,运铲下插,几乎直没入至铲柄,当他再将铲子从沙土深层拔出来。一股水柱喷涌而出,洒得龙鹰衣衫尽湿。
轰天狂呼像水般爆响,人驼均不顾一切的往愈喷愈高的水柱拥去。
地下水源在众人努力发掘下,变成一道长达二十多丈,宽六尺的大水坑,虽仍混杂泥沙,已足令他们有绝处逢生的畅美感觉。
他们就在水坑四周设营立帐,龙鹰三人则沿着地下河道,到东北方探听敌情。
走了十多里,来到一座沙丘之颠。龙鹰哈哈笑道:“看!”
在夕照下,远方出现一线绿色,前面再非起伏的沙丘,而是平展的半荒漠地带,有点像抵达蒲昌海前的情况。
风过庭叹道:“我的娘!终可以重返人世了。”
龙、万两人均大有同感。事前怎想到此行如此艰困?
龙鹰道:“有马蹄声!”
两人凝神静听,果然听到东南方有蹄踏声传来,愈趋清晰。
三人蹲坐沙丘上,以免被人察觉。悠长的旅途后。在这个全无生机的不毛之地,见到人和马,感觉挺古怪的。
十多骑如飞奔至,在他们前方里许处跑过。朝绿洲方向驰去。
万仞雨笑道:“终证实有敌人在出口处恭候我们。看样子,他们并不会待在绿洲,而是一发现我们的踪影,立即以压倒性的实力,对我们来个迎头痛击。”
风过庭道:“好险!如果敌人之数在千人以上。又以快马趁我们身疲力尽时强攻,我们三人也要吃不完兜着走。”
龙鹰笑道:“可是人算怎及得上天算?老天爷铁定要帮我们安渡难关,遂以龙卷风赶得我们走错路,令我们错有错着,重掌主动之势。他奶奶的,若不能杀得他们弃戈曳甲而逃,以后龙鹰两字倒过来写。”
万仞雨狠狠道:“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回到我们的水坑先休息几天,再回来找他们算账。”
三人心情转佳,掉头回十多里外的营地去。
三人返回营地,向庄闻和风漠说出看到的情况,两人均额手称庆,晓得错有错着下,避过一劫,更因捷道出口近在眼前而开心雀跃。任何规模的敌人,也及不上大沙海万分之一的凶险可怕。
风漠想立即派出探子,万仞雨阻止道:“于此平坦的半荒漠之地,探子没法隐藏行踪,一旦被发现,又被抓起来,我们的戏法便不灵光,故万万不可。”
庄闻道:“三位壮士精于沙漠战术,将军必须听他们的意见。”
这个理由非常牵强,皆因行军作战,是另一回事,风漠久经战阵,要他将指挥权交出来,当然不服气。
庄闻向龙鹰使个眼色,龙鹰则望向万仞雨,万仞雨微一颔首,风过庭已知机的扯着风漠道:“来!到一边去,我有几句话说。”
庄闻现出如释重负的神色,看着两人的背影,道:“那黠戛斯的家伙仍未醒过来。”
龙鹰微笑道:“没可能的,这家伙肯定是诈作昏迷,找寻逃走的机会,让我去伺候他。”
万仞雨道:“我去和将军共商大计。”说罢朝正在一边密话的风过庭两人去了。
庄闻领龙鹰往囚禁俘虏的帐幕走去,道:“夫人着我于你回来后,请你到她的帐幕去。”
他们沿水坑而行,龙鹰大奇道:“坑水怎可能变得如此清澈?”
庄闻道:“我们有清水药,放进水里去,可使浊水变为清水。”
龙鹰讶道:“竟有如此神奇的药物,确是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
此时绝大部分人躲进帐内睡觉,营地只点亮了几盏风灯,明月高挂东边天际,天气虽然寒冷,风势却不强劲,于历尽“死亡之海”的折磨后,眼前的情况等若人间净土,令人感到窝心的暖意。
庄闻再提醒他道:“夫人??”
两人在一帐幕外止步。
龙鹰皱眉道:“夫人等三人正在帐里安眠,现在入账去找她,不太适合吧!”
庄闻低声道:“不要看夫人刁蛮任性,事实上她为我们且末国做出很大的牺牲,所以我们不愿拂逆她。只要是她的意思,便不用有顾忌。”
龙鹰点头答应,拍拍庄闻的肩头,道:“我要独自审问这家伙。大人该好好休息了。”
庄闻亦知再撑不了多久,欣然回帐。
龙鹰揭帐而入,在帐顶风灯的映照里,赤发大汉手脚均被绑个结实,蜷曲在羊毛毡上,盖上被子。
龙鹰一听他脉搏加速,知他早醒过来,蹲下身去,毫不犹豫为他解开束缚,以突厥语道:“是汉子的,坐起来和本人说话,否则我一掌将你了结。”
赤发大汉倏地张开双目,现出精光闪闪的眸神,坐将起来,打量龙鹰,同时不住搓揉被捆缚至发麻的手脚。
龙鹰的丑脸现出笑容,道:“不论如何,我总是你的救命恩人,千万不要恩将仇报。”
赤发大汉正要出手攻击龙鹰,闻言现出古怪神色,点头道:“本人胜渡。阁下是谁?为何救我?现在又为甚么解开绳索?”
龙鹰道:“好汉子!恩怨分明。哈!你可以走了!”
胜渡现出难以相信的神色,失声道:“我可以走?”
龙鹰道:“这个当然,你的遭遇这么惨,整团人死得只剩你一个,我又没法将救回来的人再杀一次,只好让你离开。”
胜渡面现愧色,道:“今次的行动,是瞒着我们的大汗进行的,但小可汗有命,我们不得不遵从,怎知会如此收场?坦白说,你杀了我,倒一了百了,因再无颜面回去见小可汗。”
龙鹰道:“凭你的身手,大可逍遥快活,你在黠戛斯有父母妻儿吗?”
胜渡没有答他,反问道:“是你救了我吗?我感到有人以非常古怪的真气为我舒经畅脉,令我血气回顺。”
龙鹰一指戳往他胸口,在胜渡要做出高手本能的反应前,已给龙鹰快如电闪的手指点在胸口处,还被他注入魔气。
龙鹰微笑道:“如何?”
胜渡道:“果然是你。唉!世间竟有像你般可怕的高手!”
龙鹰道:“趁天黑!快点离开吧!”
胜渡垂首道:“你真的肯放我?”
龙鹰道:“我从来不说假话。嘿!这句肯定是假话,该说我从不欺骗朋友。”
胜渡首次露出笑容,道:“我相信你。”
又再目光灼灼的打量他,沉声道:“且末怎会有阁下般的高手?”
龙鹰道:“我并非且末人,你若视我为朋友,勿要寻根究柢,还要当从未见过我,算是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吧!”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天石风云()
胜渡现出惊异之色,道:“那阁下肯定大有来头,我们即使没遇上龙卷风,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深吸一口气后,道:“你们可知在绿洲那边,有逾千假扮薛延陀马贼的热魅人,布下陷阱,正等待你们上钩吗?”
龙鹰大奇道:“竟然不是薛延陀的马贼,而是假扮他们的另一批拦路贼,确是出人意表。”
胜渡道:“我们一行三百人,都是精选的好手,昼伏夜行的潜至塔里木河,尚未抵龟兹捷道的草原区,便被号称是薛延陀的人截着,他们不论装扮语言,的确都能以假乱真。”
龙鹰怎想得到其中有此转折,问道:“你又是如何看穿他们伪装的身份?”
胜渡道:“因为我们事前特别留意贼王边遨的行藏,他确有抢夺天石以讨好独解支之意,希望可再次立国,可是他因杀害了高昌国的一个重要人物,惹得高昌、龟兹和焉耆三国连手围剿,自顾不暇下,如何敢到捷道来作案犯事?热魅人与他们同种同源,扮起他们来可说是天衣无缝。”
龙鹰道:“热魅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我从未听过有这么的一个种族。”
胜渡道:“热魅人与薛延陀马贼,同是薛延陀亡国时被回纥驱逐的人,对灭国的回纥人有切齿之恨,约有万多帐幕,受突厥人包庇,活跃于遏索山一带,像薛延陀马贼般。善于沙漠作战之术,其手段的凶残,比得上边遨。”
龙鹰不解道:“他们的实力比你们强,为何你们仍不知难而退?”
胜渡苦笑道:“这是我们头子的决定,诈作撤走,自恃晓得另一进入大沙海的秘密山径。避过热魅人。潜入沙漠,岂知尚未遇上你们,便被大沙暴弄致全军覆没。”
看他如陷入梦魇般的神情,便知当时的龙卷沙暴如何可怕。
龙鹰问道:“当你们给热魅人截着时,他们是否不但自称是贼王边遨的人,还口口声声说是为独解支办事呢?”
胜渡点头道:“确是如此。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是受突厥人指使,陷害独解支。令回纥人和突骑施人已如箭在弦的紧张关系,更趋恶劣。”
龙鹰道:“你这番话非常有用,老哥可以走哩!”
胜渡脸上现出坚决的神色,道:“我这个人自少难和人相处,终日好勇斗狠,不到十五岁便被父亲驱逐,可算是孑然一身。虽有过不少女人。却没有成家之念。今次大难不死。有重新做人的感觉。恩公对我以德报怨,胜渡非常感激,对热魅人的虚实,我略知一二,如果恩公肯让我留下,我可将这条由恩公捡回来的命交给恩公。”
龙鹰凝神打量他好半晌。最后现出笑容,道:“你该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对吗?”
胜渡不好意思的道:“恩公确实了解我,要我重过流浪的生活,会很不习惯。”
龙鹰长身而起,道:“随我来!让我为你引见几个人。”
胜渡大喜,随他出帐去了。
龙鹰给风过庭弄醒时,仍是腰酸骨痛。自练至成魔的功法,不论损耗如何厉害,甚至负伤,一晚工夫怎都可回复过来,由此可见塔克拉玛干的威力。
龙鹰抗议道:“甚么事,多睡一会不行吗?”
风过庭笑道:“有美人儿来找她们爱慕的丑色鬼,你起来还是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