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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勒道:“自然是按军功来分。”苏丽族长哈哈笑了一下,道:“如果本首领猜的不错,你黑池部是分得妫水南北之地,而我苏丽、图顿、白羊诸部共分高附以南之地,是这样吧?”
伊勒族长咳了一声,道:“我黑池部出兵最多,自然该得此地。”说得却是中气十足,傅介子听了暗道事情要坏,这个伊勒说到底也是个宗族,就和汉朝的地主一样,维护的总是自己部族的利益,这个习惯养成了,却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态度太过强硬就会激化矛盾。
果然,苏丽族长霍得站起,道:“妫水南北有大河灌溉,水土比南方肥美百倍,你黑池部独贪此地,只怕我们各部都不会同意。”说着其它几部的人也都纷纷叫了起来。
伊勒族长半点不让,这种关系到部落生存大计的事情是没有回旋的余地的。大月氏不像汉朝建国立邦数千年,建国也不过百年左右,思想观念上根本就没有国家一说,只是百年前受到匈奴攻击这才同仇敌忾,由部族族长共同选了一个人当国王,统领各部,之所以传承至今是因为形成了习惯,但是一旦涉及到利益,那么还是以部落为中心的。
现在的伊勒族长早把什么国家忘到瓜哇国去了,怒气冲冲得和苏丽族长争了起来,苏丽族长狮子大开口,竟然要了妫水以北的全部土地,把伊勒族长气得说不出话来。苏丽部在大月氏是继黑池、贵霜之后的第三大部落,一向都不怎么买伊勒的账,但是像现在这样不买伊勒的账还是第一回。
苏丽族长问小女王,道:“陛下,攻打大夏国,我苏丽部损失惨重,不知陛下当如何封赏?”小女王猛得站起,道:“自然是按伊勒族长的,我黑池部几乎出了整个部族的军队,取妫水南北之地,也是理所当然。”
小女王刚才还有些怕,但是现在关系到部族利益时却突然变得理直气壮。傅介子看着他们,心里面说不出的失望,心想你这个傻妮子,你稳稳定定得把国王当好,这大月氏哪个部的不是你的?
傅介子这么想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小女王这女王当得怎么样他再清楚不过,若不是黑池部强大,她是没法子做女王的,同样的,哪个部最强大,这国王一定是此部中人,这是其中的潜规则。
争吵继续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听得傅介子一干汉人都百无聊奈,无非是几个部族在争抢领地,但是看得出来,各部族并不敢与黑池部结怨,所以抱成了团,以苏丽部为首,结伙来对抗,另有两个部族投向了黑池部,两方的人数相比,黑池部占不了什么优势。
谈不拢就打,苏丽族长和其它几个族长怒气冲冲得离去,一场会议不欢而散。
傅介子知道,大月氏就快要分裂了。
第十节,小女王送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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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伊勒族长一口气没有上来,还没有来得及交待后事就去了,小女王哭成一团。她现在已经是黑池部的族长,同时也是大月氏的女王,可是却哭得一点儿主意也没有。
最郁闷的还是傅介子等一行汉人,在大月氏苦苦等了几个月竟然是这个结果,霍仪更是提出了离开,傅介子还想再作最后一搏,现在论实力,还是黑池部最大,就看黑池部能否镇住局面了。
傅介子让霍仪等人先退下收拾东西,只怕就要移居了,自己则去劝小女王。小女王还在哭伊勒之死,傅介子道:“陛下,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得先去稳定局势。”小女王道:“可是族长他……”
“现在你是族长!”傅介子打断她的话,道:“借发丧之机,召黑池部重要之人,巩固你的族长和女王地位。”
“如何巩固?”小女王真的什么都不懂。
傅介子道:“能拉则拉,不能拉则杀之!先保证黑池部统一,再才有力量对付苏丽。”小女王同样没有底气,但是还是努力得平静自己,道:“就依傅使者所言。胡支儿,召黑池千夫以上的人来此为老族长发丧……”
“不可!”傅介子再一次打断她的话,道:“只招万夫长便可,其余人等严守军中。此外,不可称老族长已死,就说族长请人过来议事。”胡支儿领命而去。
小女王猜自己肯定是做了错事闹了笑话,道:“我是不是很让人失望?”
一个“是”字在傅介子嘴里面打了好几个转,终于忍了回去,道:“陛下你现在有了实权,很多事情都要学,这个不怪你。待会儿,陛下千万不可以露怯,该杀人的时候就得杀人。”
小女王听得脸色有些惊惧,但还是点点头,道:“其实,我不愿意当什么女王,也不愿意当族长,都是族长逼我当的,可是,可是我真的当不好。”
傅介子苦笑道:“这当儿上,你就别打退堂鼓了。如果黑池部分裂了,那么势必被苏丽等部所吞并,到时候你想玩也没有小命了。现在只能进不能退!”傅介子越说越气,最后一句简直就是吼出来的,小女王被他吼得一愣,小脸儿挤到一块儿,说不出的委屈。
傅介子见她这个样子又有些好笑,自己这个使者当得可真是威风,堂堂大月氏的女王被自己给吼得快哭了,自己是不是太嚣张了些?人家再懦弱,好歹也是女王啊?
过得一会儿,胡支儿带了十三个人进来,这些人都是万夫长,名义上的万夫落到实际上一般都只有六七人的样子,有时候因为打仗,一个万夫长可能只有两三千人马。胡支儿并没有提到伊勒族长已死,等见到现在的情形,不少人顿时跪下哭成一团,另外则有六个人态度冷漠,其中一人甚至嘴角划过一抹不经意的笑容,傅介子早早就注意到了,他不了解黑池内部的情况,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法来分辨忠奸。
等黑池部诸将都吊完丧之后,傅介子向小女王使了好几回眼色,小女王才道:“现在族长已死,我黑池部也陷入了危机之中,苏丽、图顿、白羊三部已经联合到了一块,要与我黑池部争抢妫水之地。我们攻打大夏国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看中了妫水南北的肥沃之地吗?如果让苏丽部得到,不用十年,他便可以壮大成和我们黑池部一样的大部落,到时候,我黑池部非但当不了月氏第一部落,甚至还会有灭族的危险!现在,老族长已经将族长之位传于我,各位都是跟随老族长多年的旧部,有的还是他的近支族人,是我的长辈。请各位尽心尽力,一同壮大我黑池部,势必将妫水南北之地抢来,如果苏丽、图顿、白羊三部要抢,我们就打!”
一直沉默的黑池部诸将终于在现在暴发了一阵吼声。傅介子听着小女王讲,这些话都是刚才自己教的,这里面并没有说什么大道理,纯粹是以利益为中心的,说的是黑池部合则生,不合则亡的道理。
小女王记性不错,但是她却乎略了自己是女王身份这一点,看来,在大月氏,女王真的不如族长来得诱人,伊勒族长在的时候,小女王完全就是一个公主,而伊勒才是真正的国王,现在伊勒族长死了,小女王当了族长,同样没有把自己的女王之位放在心上,说起话来就是“我们黑池部”,全然没有想过,以自己女王身份来讲,如此说是在促进分裂。
黑池部在伊勒族长死的时候,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族长之位的选取,可是没有想到伊勒族长竟然有如此魄力,硬是传给了已经是女王的帕米儿,别的人再有野心也断了这个心思,所以黑池部暂时没有什么动乱,但是傅介子并不相信黑池部可以一点儿风波不起的统一在一起,果然,当天晚上黑池部就发生了叛乱。
傅介子一直陪在小女王的身边,早早得让她派人盯住了几个万夫长,晚上果然有人聚到一起议事,被胡支儿突然闯进来的人马逮了个正着,三个万夫长一夜之间被押到祭天场砍了脑袋,小女王本来准备由千夫长顶替,但是被傅介子拦了下来,一个万夫长手下有好几个千夫,如果再从千夫中选,那么指不定又会有风波,而且现在正是集中君权的时候,她一个小女王,手中除了胡支儿可以算半个直系军队以外,竟然没有别的任何军队,就连亲卫队都是胡支儿军中所选,如果胡支儿造反,只靠亲卫军就可以将小女王拿下。
所以傅介子让胡支儿先退下,这里只留下了他和小女王两人,让小女王亲去大军之中,收编这三个万夫长的军队为自己的直系,而不再分派别的万夫长,三个万夫长合起来有一万八千人,日后选亲信之人与胡支儿并封左右都尉。
小女王想到刚杀了他们的万夫长,现在去军中还不被人活剐了,想想有些害怕,道:“现在去会不会有危险?”傅介子道:“富贵险中求,危险自然是免不了的,但是陛下可以让胡支儿点足人马。也不怕他们使出乱子来。”
小女王沉吟一番,道:“好,就依你的。可是,你得在边上保护我。”说这话怎么听着都像在撒娇,哪里像个女王?傅介子苦笑一下,道:“这是自然。”
小女王笑了一下,道:“你跟我进来。”说着向里面走去,女王的军帐要比普通军帐豪华大气得多,里面足足分了十余间,傅介子跟小女王进帐的感觉就像进了女孩儿香闺一样,不由有些别扭。小女王走进去一会儿,从里面抱出来一套铠甲和头盔,傅介子一看就知道这铠甲不仅好,而且象征着尊贵的地位,铠甲护腕皆是以精铁所制,特别是对盔,上面竟然镶了一颗玉,上面还有一支羽翎。
小女王有些调皮得递给傅介子,道:“一会儿去军中会有危险,你把这个穿上。”傅介子一愣,道:“看这铠甲,定非一般人可以穿戴?会不会不妥?”傅介子和小女王在一起这么多天了,知道这个小女王做的事情多半都有问题,所以特意问了一句。
小女王脸上竟然红红的,声音也变得细了些,道:“这是我父亲的铠甲。那年父亲打仗死了,伊勒族长只给我带回来这件铠甲,我没有别的亲人,所以一直留在身边,现在,现在……送给你。”
小女王还不太会说“赐”。
傅介子听是女王父亲的铠甲,那么在大月氏军中象征着一些地位,自己就不便接收了,这个小女王办事没谱,自己可不能跟着她胡闹。而且还是死人的衣物,在汉朝早就拿出来烧了,自己穿着多不吉利,所以有些不愿意接。
小女王见他不接,心里面一阵忐忑,道:“你……你不愿意吗?”
傅介子笑道:“陛下你误会了。既然是陛下先父之物,那么自然应该好好存着,不可以随便送人。”不想小女王现在却有些特别,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气道:“我让你接着!”说着竟然不顾那丁点儿君王之尊,踢了傅介子一脚。
分明是在撒娇。
傅介子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自己接,但看得出来此事不接就伤了小女王的自尊心,也不便太过执拗,只好接过。
小女王脸色稍缓,露出几分小女儿家的神态,道:“一会儿去军中,你得穿上我才放心。”
傅介子哭笑不得,自己穿着死人的衣服去军中,这也太不吉利了。
到了王帐的议事厅,小女王召来胡支儿,胡支儿刚一进帐就发现了傅介子手中的铠甲,脸上露出几分羡慕和不解的神情,向傅介子拱手道:“恭喜傅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