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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哈哈大笑。
大杆汉伸手刮了金日乐的鼻子,笑道:“小蛮杂,老渣皮收你做徒弟,那是你狗屎运的福分。像俺们这号人,即便踩了狗屎,人家老渣皮也懒得搭理。”
“你个吃货,谁是小蛮杂?”
山东乞丐笑嘻嘻地指着金月生:“他是大蛮杂,你当然是小蛮杂了。”
娘娘大叫:“棒子说的对!”
金月生很生气,指着他们骂道:“你们一个猪,一个娘娘,一个棒子,还有老锤子,还有一帮瘪犊子玩意,一个比一个坏!”
一个操着关中口音年轻乞丐叫道:“大蛮杂不高兴了,他这话倒是有些虏味!”
众人被逗乐,见曹继武不说话,娘娘骂道:“你这个南蛮,怎么连个屁也不放?”
曹继武累了一天,正躺着休息呢,被娘娘给踢了一脚,很不高兴,骂道:“你个娘娘蛋,赶快滚蛋。和你们这帮北虏,老子没什么好说的!”
众人闹闹嚷嚷,耍了一夜。
三兄弟这才明白:这帮人,原来都是大明兵部尚书卢象升的部下。当年卢象升被太监高起潜暗算,力战殉国。卢象升一死,主心骨没了,他苦心孤诣的天雄军,顿时溃散。这帮溃兵四处漂泊,寻找栖身之处。落难到这南京时,原本一百多人,如今只剩下十三个人。
由于共经生死,他们情同手足。当年军中烦闷,没有什么可以消遣的,因此他们喜欢称呼外号相互耍乐。
关中独臂乞丐叫高进,原是骑兵把总,被八旗军砍折了一条手臂,成了废人,从此跟着红脸老汉打下手。年轻的那个关中汉子叫周成,原是一名骑卒。因为红脸老汉称关中人为关中锤子,大家也随着叫,高进被叫成老锤子,周成被叫成小锤子。
那位被喊成棒子的原来叫方国泰,山东登州府的。还有一位被喊成大头蒜的,叫单文德,山东青州府的。
山西那位被喊成娘娘的,名字叫良茂才,山西大同府的。还有一位被叫成刘半截的,名字叫刘保全,山西太原府的。这家伙当年做事,喜欢做一半留一半,要么头要么尾,因此被喊成半截。
年老打铁,被喊成老渣皮的那位红脸老汉,其实叫完保国,金国皇族完颜氏之后,开封府人氏。这人打造兵器,是个绝顶高手。然而他从未干过冲锋陷阵的事,因此被当时军中同乡喊成老渣皮,大家觉得好玩,也随着叫了。
完保国有个年轻的同乡,因为在分领军资时,老是骂军需官老鳖一,大家觉得有趣,反而把他喊成了老鳖一。这家伙其实名字叫章祥瑞,陈州人。
两个南直隶人,一个和卢象升是同乡,高个子鲁志高,这名字是后来卢象升给起的。参军的时候,这家伙用的小名叫鲁子,结果记册的北方军官口吃,把他给喊成了油子。大家觉得好笑,就跟着叫了起来。
个子矮的那个叫木长青,南直隶庐州府的。鲁志高个子高,身长八尺,膀大腰圆,被叫成了大油子,木长青个子相对矮些,被叫了小油子。
三个北直隶人,其中一个被叫成二愣子,原来叫冷化成,大名府的。一次太行山行军途中,遇上了冰雹,当地人叫做冷子,军中随口把他也叫成了冷子。不知是谁给开的头,把他给叫成了二愣子。
大杆汉本叫李文章,宛平县的,父亲是个秀才,希望他喜欢做文章,将来好考取功名。后来这家伙越长食量越大,常常吃不饱肚子,饿成了杆杆,因此自嘲为李大杆。因其饭量巨大,被人直接称为万年哼。
至于这个万里哼,实际上就是猪。皇帝姓朱,不让百姓瞎叫。老百姓怕招惹麻烦,把猪叫成了万里哼。
年老的那位叫长孙魁,涿州人,鲜卑后人。此人武艺高超,善使流星锤,锤形是两个铁瓜,被人称为老铁蛋。这人原是卢象升的贴身侍卫,卢象升殉国,他只身从八旗军包围中逃了出来。曹继武从他擒拿自己的手法判断,他至少是位一等一的高手。
长孙魁武艺高深,去了应天书局看家护院。老渣皮完保国开了铁匠铺。众人之中,只有他二人手艺在身,能挣点小钱。
完保国患了肝蛊,时日不多。打造兵器过于复杂,需要消耗大量体力和精力。这帮老兵油子,除了长孙魁和完保国之外,李文章识点文墨,其他人都是目不识丁,根本看不懂冶兵图纸。而且他们都饿成了树枝条,根本抡不起大锤。
因此完保国托长孙魁找徒弟,三兄弟误打误撞,被长孙魁抓了来。
二金的江南口音夹着辽东腔,因此被这帮混蛋喊成了大蛮杂和小蛮杂,曹继武却被叫成南蛮,或干脆被叫曹操。
乱世之中,生活更加的不易。靠着长孙魁微薄的薪银和完保国惨淡的生意,这帮混蛋食量太大,常常吃不饱肚子,只得结伴出去讨饭。
第55章流星锤()
东南方的太阳,露出了半边笑脸,火红的朝霞满天飞,碧绿的钟山泛着金光。云推朝霞波浪起,风吹秦淮杨柳飘。鸟鸣婉转穿耳去,笛声清脆入心来。
凤求凰,才子佳人千古流传。秦娥萧史,腾云入仙万古传颂。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佳人少凭栏。诚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云重山遥雾朦胧,愁坏了月下老人。问君何处寄相思,丹心红线,尽在凤鸣中。
“师兄,师兄,快醒醒,大师兄跑了!”
金日乐睁眼不见曹继武,急忙摇晃金月生。金月生正做好梦了,听金日乐大呼小叫的,连忙坐了起来,四处寻探,果然不见曹继武的人影。
金日乐抱怨道:“大师兄丢下咱们两个,自己跑了!”
“别胡说,师兄不是这种人!”
“谁胡说?你瞧,哪里有大师兄人影?”
他们两个这么一闹,大伙都被惊醒了。
金月生低头想了想,哈哈大笑。
众人疑惑,金日乐忙问:“你笑什么?”
金月生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又躺了下去,漫不经心地说道:“师兄定是找嫂子约会去了,再睡一会吧。”
“人家还没答应做情人呢!”金日乐嘟囔道,“再说了,那么高的墙,他敢翻过去?”
“师兄擅长什么?”
“武功啊!”金日乐脱口而出。
“还有呢?”金月生追问。
“医术。”金日乐回答。
金月生无奈,坐起身来,敲了一下脑壳:“真笨!”
金日乐摸了摸后脑勺,忽然大悟,叫道:“大师兄这鬼头,定是用笛子传情去了!”
此时不过五更天,众人正迷迷糊糊地睡觉,被二金搅扰得不耐烦了,周成骂道:“这两个瓜怂,干什么呢?大早上的大呼小叫。”
良茂才也接着道:“什么笛声传情?操儿八蛋,做美梦了吧?”
单文德踢了良茂才一脚:“球玩意的,怎么不见曹操?”
木长青吃了一惊道:“么得,定是逃跑了!”
高进反驳道:“瞎说,量他个瓜怂能跑哪去?定是屙屎去了。睡觉吧!”
众人觉得有理,纷纷又躺了下去。
完保国没有躺下,把刚刚躺下的二金,又给踢了起来,骂道:“鳖孙的滑蛋货,快起来,干活了!”
一连过了一个多月,曹继武每天四更爬起,花半个时辰跑到红杏门前,吹一曲凤求凰,然后再跑回来打铁。曹继武有个情人,这事大家也慢慢知晓了。
因为洪承畴名声坏,身边的这些人,都是大明的士卒,所以曹继武去了哪里,三兄弟也没透漏半点风声。众人也懒得理会娘家人是谁,不过打趣是少不了的,曹继武也听之任之。
不过土地庙里天天吃馊饭,三兄弟却大为难受。尤其是调皮鬼金日乐,天天抱怨。曹继武借此打趣金日乐,而金日乐反过来拿红杏开玩笑。金月生则一会儿帮曹继武,一会儿帮金日乐,左右逢源。除了吃,日子过得也相当有趣。
完保国沉默寡言,三兄弟不习惯叫他师父,也随着大伙叫他老渣皮。由于早习惯了,完保国也不生气。这帮兵油子,都是北方过来逃难的。他们在南京城无依无靠,只能暂且栖身破土地庙。
完保国虽然手艺好,但干将铺太过偏僻,因此也难有顾客。没有生意,众人只得要饭。没有碳,打铁只得烧柴。然而烧柴打出的铁,质量并不过关,农夫自然也不愿意来了。没有具体的铁器可打,三兄弟只得把那块牛头铁块,打了卷,卷了再打。
打铁是个力气加技术活,干将铺缺的东西太多了,完保国也没法具体指导三兄弟。总之一句话,没有钱,什么事都办不成。金日乐受够了馊饭,天天向曹继武吵着要吃肉。
这天,三兄弟正在开玩笑嬉闹,忽然前方闹嚷起来。原来是一支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干将铺虽在秦淮河边,但远离繁华地段,极少有这么热闹的场面。
金日乐兴奋地叫道:“大师兄,咱们也去瞧一瞧吧?”
金月生打趣道:“有什么好瞧的?到时候嫂子过门,有你闹得!”
“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不如现在先去瞧瞧。”
老是打牛头铁,实在无聊。曹继武也想去凑凑热闹,于是撂了大锤。
完保国很不高兴:“鳖孙,耍滑头。有本事挣钱来,有钱就能娶老婆,用不着天天瞎跑。没钱,老老实实打铁,瞎凑什么热闹?”
曹继武只得又抡起了大锤,二金也是一脸的不高兴。
不大一会,长孙魁回来了,没到跟前就高兴地大叫:“老渣皮,咱今天发薪了!”
三兄弟急忙凑过来。长孙魁在怀里摸索半天,终于小心翼翼地摸出了六钱银子,摊在完保国黑乎乎的手里:“掌柜的见咱尽心尽责,多给了一钱银子!”
金日乐伸头瞧了瞧,嘟囔道:“还不够三天吃的呢!”
完保国瞪了一眼:“三天饱饭吃,不错了!”
金日乐一脸的沮丧。
长孙魁久在应天书局护院,难得回来一次,他坐在长条凳一侧:“老渣皮,咱给你选的三个徒弟,如何?”
“不怎么的,一个天天跑去偷人,一个天天吵吵嚷嚷,一个又天天叽叽歪歪,好让人心烦!”
长孙魁指了指完保国,笑道:“老渣皮,又在糊弄咱,吵吵嚷嚷,叽叽歪歪倒也是了,吃了馊饭去偷人的,还是第一次听说!”
完保国揣了银子:“爱信不信。”
金日乐一脸笑嘻嘻:“偷人倒是不至于,红豆长在心上,倒是真的。”
长孙魁不解:“何为长在心上?”
金月生笑了:“相思嘛!”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二金化用了古诗,长孙魁终于明白,哈哈大笑。
完保国叹道:“没钱,白搭!”
完保国嘴里,老是钱钱钱的,金日乐忍不住了,唾道:“要不是被你们暗算,我们才不在这鬼地方瞎混。凭我们的本领,到哪里也能捞他几个钱花。”
完保国摇头:“吵吵闹闹,又来了!”
长孙魁哈哈大笑。
金日乐不高兴,挖苦道:“笑什么笑?一个月才挣了六钱银子,咋球整的?看来本事也不怎么样。要是三爷,一个月至少比你多挣十倍。”
完保国和长孙魁这次全哈哈大笑。
长孙魁捋了乱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