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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他把自己的画往前方一推,“嗯给。”
祝瑾年草草看了一眼,眉头忽然一皱——这幅画太有挑战性,足以成为“房树人”心理学的经典案例,很多她一时反应不过来的符号,还得回去好好查一查书。
慢着,她一时想不起来,作为专业心理分析的聂羽峥会不会
这是我的主意,干嘛会想到让他插手?祝瑾年鄙视自己。会面时间眼看要到了,她只能先行离开,暗搓搓把小志的画折好放进包里,打算独自好好研究一番。
哪想到,狱警带着她一路走到了监控室,门一开,只见聂羽峥和所长坐在里头,他们面前的监控画面正是刚才自己和小志会面的房间。
祝瑾年心里明白了七八分,想对聂羽峥冲口而出的一句“你监视我干嘛”硬生生吞下去,换了副微笑的表情,拐弯抹角地问所长:“刚才我应该没有什么不当言论或者举止吧?”
“没有没有!你放心,这都按照我们的规定程序来的。”所长笑着回答。
“所有人跟嫌疑人会面,都需要全程监控吗?”她假装好奇,“连聂组长都要?”
“这要分情况。”所长耐心地解释道,“如果是辩护律师,他有权利要求单独会见,我们不能进行监听。其他办案人员,我们是会录像以备检查的,聂组长当然也是一样会被监拍监听。”
祝瑾年受教地点点头,心想,看来我那张画是藏不住了。
聂羽峥起身,车钥匙握在手里,像是要走。她几步赶上,问:“聂组长不跟小志聊几句吗?”
“他与陌生人有沟通障碍,我见过他两次,他把我当成警察,排斥度很高,不愿意透露任何心理活动。目前,只有你能让他安安静静坐在原位画画十分钟。”
“你听见了吗,他说我是眼睛。”祝瑾年顿了一下,补充道,“卢律明的眼睛。”
聂羽峥转身对所长比了个“请留步、再见”的手势,回身示意祝瑾年跟他走,同时问:“他的精神状态与你第一次见他时相比,如何?”
祝瑾年惋惜地摇摇头,默了一会儿,“他的那些言论已然不像是一个具有正常认知水平的人了。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暂时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但对一些事物的是非感很模糊,而且他的那套逻辑,我感觉也有点怪异。”
“心理障碍和精神病之间的界限之一就是当事人自知和不自知。”聂羽峥垂眸复又抬眼,周遭一片绿荫纵然让人感觉清爽,可不远处的岗哨和围墙上的铁丝网又一再提醒你这里并不是个放松之处,“对卢酬志的司法精神鉴定在所难免,但我必须弄清楚他的心理和精神走向异常的原因。”
“以便这学期为难学生吗?”祝瑾年不合时宜地反讥道。
他不怒反笑,“是不是恨不得早点认识我?”
“是啊,相见恨晚。”她自嘲道,“说不定还能得个99分。”
“作为一个不及格的考生”他挑眉斜睨她,“你还坚持,他是被害妄想症?”
祝瑾年卡壳了。
“上车。”他走向自己的车,没有提赌约的事。
那一刻祝瑾年觉得,他根本不在乎那个赌注,她一时的逞强在他看来或许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她聪明地也没有去提,依旧坐在后座,车子启动后,从包里拿出小志的画。
广播里还在播报着国际局势,可能是不想打扰她的思考,他调小了音量。
这张可能包含小志大部分内心状态的画对祝瑾年来说弥足珍贵,同样,对警方也是如此,说不定还关系着小志最后的量刑。
她虽有些气盛,可毕竟还是识大体的人,犹豫再三,掏出手机拍了几张全景和细节图,之后把画纸放在副驾驶的资料袋上,意思很明确——留给警方取证用。
专心开车的聂羽峥余光见她这个动作,便往副驾驶瞥了一眼。
“你有结论了?”他沉声问。
“暂时没有,我想回去慢慢研究。”
“下次,什么时候有空?”
“你要干嘛?”祝瑾年防备地问。
“心理分析会,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他默了默,忽然轻笑一声,“难不成,你以为是约会?”
“周四上午。”他的语气真让人不爽,祝瑾年冷声回答,“明后天我都没空。”
他点点头,“来访者多吗?”
“还能应付。”她答,一会儿,问他,“你挂着主心理师的名,却几乎不去工作室,这样合适吗?”
“我的重心是心理评估。至于咨询,就像你说的——你们完全可以应付。”
“你查了这么久,警方的调查结果你都能第一个看到。”祝瑾年再次发难,“难道连个思路都没有?”
“有。”他答,“我需要一些更能证实我推论的细节。”
祝瑾年心里涌起一阵紧迫感,好像一个奋笔疾书的考生在考试时间还剩五分钟时发现邻座的对手已经连最有难度的附加题都写完了。
路遇红灯时,祝瑾年余光见他向后要递什么东西给自己,低头一看,他手里握着一个手机。
“号码。”他解释道,“我不是每次都能‘顺路’。”
“你向女士要电话的方式毫无趣味。”她接过手机,屏幕上已是添加电话本的页面。
“凡是有趣的要电话方式,目的都不单纯,祝助理。”他说,意思是,他的目的非常单纯——工作联系方便。
祝瑾年心想,既然他不怎么来工作室,又不做心理咨询,恐怕此次“工作联系”后,他们再联系的概率很低,最多逢年过节,她的免费短信还有剩余时不小心给他来一条群发拜年,什么“我怕三十晚上的鞭炮太响,怕初一的祝福太多”。
她一边想,一边输入自己的办公室电话。
这么毫无趣味的要电话方式就要配上这种无聊的办公电话才搭啊。
手机还回去时,她看见他抽空低首瞄了一眼,似乎没什么不满的样子。
是啊,工作联系么,能在上班时间找得到人就好。
第14章 千言万语不如一幅图(4)()
接下来两天,除了去学校做义务心理辅导外,祝瑾年都闷在办公室里研究小志的画,翻了很多以前的课本,上网查了不少资料,小志的内心形象一点点在她面前丰满起来。
周三下午,原定要进行梦游症咨询的客户按时来了。她戴着个口罩,一身白色连衣裙,穿着十分朴素清爽,齐眉的平刘海,后面扎着一个长长的马尾辫,不知用的是哪款香水,味道挺特别,但祝瑾年不太喜欢。引人注意的是,她左手腕上戴着一个造型夸张的手镯,有点重金属摇滚风,似乎跟她的打扮格格不入。
“你好,我叫欣雪,叫我小欣或者小雪都行。”她微笑着向祝瑾年作自我介绍,落落大方。她的嗓音低沉沙哑,加上一直没摘下口罩,不知是不是因为感冒。
“你好。”祝瑾年递上自己的名片。
“我在你们工作室网站上见过你的照片。”欣雪很有礼貌地双手接过,“不得不说,你真人比照片更漂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能和大多数人一样,我倾向跟一个赏心悦目的咨询师坦露心事。”
一番话中的马屁拍得滴水不漏又不过分夸张,让人听了身心舒畅。
刚才欣雪接名片时,祝瑾年刻意盯着她的左手,果然,女人的直觉很准,造型夸张的手镯下有几道狰狞的疤痕,看走向,应该是割腕留下的。
她不禁想,难道欣雪也是一个曾经受过情伤、寻过短见的傻女人?
“睡眠不好吗?”她委婉地问,顺便还小小地回拍了欣雪一个马屁,“你的皮肤很好,也没有黑眼圈,并不像是被睡眠问题困扰的人。”
说起这个,欣雪脸色一变,低着头,似乎在组织语言。“坦白说,我觉得我会梦游。”
“‘觉得’——也就是说,没有人亲眼见过,你自己也不是很确定?”祝瑾年追问。
“是的,自己一个人租住在一个小区里。房东把那套房子隔了三个房间,我在其中一间,因为作息规律不同,和另外两个租客谈不上认识。”欣雪打开了话匣子,“我在一个私人舞团,有时我们团也会去外地商演,住在酒店或者宾馆里头,跟我同住的姐妹并没发现我睡觉时会无意识地起来,我自己嗯可能偶尔会梦游吧。”
“你是怎么发现自己梦游的?”
“我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怀疑是去年冬天的时候,我晚上洗了些衣服,因为太冷了,我想着先玩会儿手机,临睡前洗漱时再去公共阳台晒。可我那天玩着玩着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衣服已经晒好了。”欣雪表情悚然,“一开始我以为是某位同租的人顺手帮忙,觉得很不好意思,刚想写个纸条塞他们门缝里道谢,却发现我装衣服的筐放在自己房间里!就算是他们帮我晒了衣服,也不可能把筐放回我锁着的房间里啊!”
听上去像闹鬼。
“有些人执念很强,半夜忽然挣扎着爬起来把衣服晒了,第二天早上全忘记也是有可能的。”祝瑾年说这句话时想到了兰洁斐,这姑娘是拜仁的超级球迷,有次欧冠她看着看着睡着了,可能心有不甘,忽然醒来恰好看见最后的比分,发了条微博后又睡死过去,第二天居然嚷嚷着不知道谁盗她的号。
“如果第一次是我记性不好,那么以后好几次类似的事件出现,就不得不让我怀疑了。”欣雪说,“昨晚吃剩的快餐盒早上自己跑到了门口、忘了按下开始键的面包机第二天居然做了个面包,还有我有次故意试探自己,把没电关机的手机放在桌上,第二天起来,已经充满了电!像闹鬼一样!”
祝瑾年觉得,她家即使如果真闹鬼,始作俑者也是一只勤劳的田螺姑娘。
欣雪陷入回忆中,双手交叉抱着自己,有些瑟缩,“我睡前故意擦掉了手机屏幕上所有指纹,但你知道吗我看到了上面印着的指纹,就是我自己的!”
说着,她竖起右手大拇指,那儿有个斜斜的伤痕,很深,即使用肉眼也能轻易分辨这个指头的指纹。
祝瑾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你觉得自己半夜会梦游。”
欣雪耸耸肩,显得很无奈,“我想知道自己梦游时究竟会去干哪些事、有没有危险,还有,会不会有自己的思想我甚至尝试装一个摄像头在自己房间,录下梦游时的一切,可只要我录像,就从来不梦游。”
这时,祝瑾年开始适时的暗示,“梦游确实会带来一些困惑,但我听你的描述,你在梦游的时候都在进行睡着前没有完成的工作,可以说,是在帮自己完成一些事情。所以,这些事不危险,也不莫名其妙,都是符合你生活规律的,也没对你个人产生什么负面影响。或许你在日常生活中,是一个比较执着的人?”
欣雪肯定地点点头,“嗯,我很执着,有点认死理,有时还挺钻牛角尖。”
“每个人都有独特的个性,所以我们的世界才这么精彩。”祝瑾年用一个轻松的微笑来缓解欣雪过于紧张的心情,“梦游的成因大多是心理压抑,8090%的梦游|行为都代表的内心的真实想法。可见,你的真实想法只不过是把未完成的家务完成,说明你其实是个很贤惠的人。”说罢,她又幽默地说:“如果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