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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全听了吃惊的伸出舌头。
这时军队已经出发了。王彪帮着车夫绑好马头,一边问:“他口里的封校尉又是何人?”
“封校尉啊,那个更厉害了。禁军出身,手底下领着五千精兵。没听他姓封么?那是封元帅的亲族子弟。诶?你们这是个什么犯人?劳动封校尉的大驾?”车夫坐上车。
王彪忙着拽马头,王全急急地接过嘴,“我们这个来历可大了!三清县的花魁白五少爷,你听说过没有?”
“没有。”车夫的头摇地似拨浪鼓,但乐得有人帮他驾马车,还有人唠嗑。“我只听说过锦鸿阁的千翎羽公子。”
“那护国公你总该知道吧?”
“哪个护国公?”在本朝,护国公多是虚衔。皇帝已经不知道给多少人发了护国名号,京城里护国公一抓一大把,更别说其他回乡种田的。
“陈远洲陈国公啊!”
“哦……有些印象。”
“我给你说啊,这位陈国公陈大人就是在那一天……”
别看人是个马车夫,却也是从京城里来的。赵永昼心里一笑,也不介意王全将他添油加醋的大肆宣扬。嘴里嚼着荞麦饼子,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感受着身边的万马奔腾。
从黎明到日出,他们顶着天际线一片红光,奔过燕谷关,穿过天岭山脉。山谷中回荡着马蹄铮铮,如擂鼓轰鸣。封家军的军旗穿越过色彩斑斓的河水光线,在一片天光之中遥指苍穹。
正当赵永昼看着大好河山心动不已时,身下忽然传来异动。草堆里有什么东西戳着他的屁股往外冒,他心中吓了一跳,这时马车一抖,他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
“哥哥你看着点路啊。”王全喊道,方才是碾过石头上了。
马车重新趋于平稳。赵永昼心有余悸的转过头去,又看到那草堆里扑朔朔的冒出一个人来,吓得叫出了声。
王全听到动静,转过头,又因为那过高的草堆只看到赵永昼撅着屁股趴在那儿。
“怎么了?”王全喊。
“人……”赵永昼说。
王全一听,立马就要站起来。被车夫一把拉着坐下。
“爷?”车夫喊了声。
“没事儿!爷出来透透气!”头顶传来一个青涩的声音。
面对王彪王全两兄弟莫名其妙的眼神,车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赵永昼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扒拉掉头上的草,露出一张稚嫩的脸。
“……封少爷?”赵永昼轻喊出声。他认出眼前这个少年,正是那日黏着封不染闹着要上战场的孩子。
“你是谁啊?”封寻看着趴在草堆上一摇一晃的小人,蹙着眉,黑亮的眼睛里是淡淡的疑惑。
他这一神情,真是得了封不染的神韵。赵永昼不禁心想,封家的人都这么心高气傲么。
“在下……”赵永昼刚要开口,忽然马车又一抖,这次比前次更加激烈。他险些被甩出去。封寻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拖过来。
“找死啊你。”封寻吼道。
“多谢封少爷……”赵永昼拍拍胸口。
“你是谁?怎么认得我?”封寻盯着他继续问,有些不依不挠。
“哦,我看你跟封元帅长的很像。”赵永昼深感这小孩不好对付,刚这么想,就见这小子双眼一亮。
“是吧是吧?你也觉得我跟叔父长的像吧?”封寻一把揪着赵永昼的衣领,兴奋的问道。
赵永昼连连点头,“像,特像。”
如果不是封不染亲口跟他解释过,他一定会认为这小子是封不染跟万倾城的种。但细细一看,他还是更像万倾城一些。与封不染的五官,也只是在做某些表情比如皱眉苦思时有相似之处。
“很多人都这么说,可是叔父他总是不承认,这次还不带我上战场。多亏文忠机灵……”
封寻开始手舞的说起来。赵永昼时不时的搭一句腔,很快就和这位小少爷熟络起来。
从封寻谈话间所流露的东西,赵永昼在心底估摸着这位少爷能给自己的逆袭之路提供多少帮助。
封寻是世家子弟,从小周围所接触的都是知名的学士和训练有素的侍卫,吃穿用度高人一等,出行上学身后亦是仆从成行。就连在一起玩耍的同龄人不是王侯就是公亲,身份地位高于一般的京城少爷。赵永昼当年是将相子弟,却也因为他庶出和名声的各种关系,与这位封少爷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封寻神态和言语间对他并无不屑,也是因为他地位太低、几可视若无物。
赵永昼察言观色,方知这位少爷,争强好胜的心非同一般。而自己也性格要强,不愿意屈于人下,未免日后多生事端,还是不要与封寻太过接近为好。当年与羑安在河馆闹的势不两立他也不在乎,但那毕竟是小地方,管事儿的也只是一个刘鸨儿。在面对身份地位教育背景都比自己还要高一等的封寻时,自然不能再嚣张跋扈的去对待,毕竟自己如今可是什么背景都没有……这样一来好像显得他赵永昼多怕事,但现在离远一点总比将来相处的不愉快惹出麻烦来要好。他这里一番思来想去,却忘了对面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而已。
因心中有了这个想法,一路上封寻各种抒发雄心壮志,赵永昼只做路人状附和他几句。经过不到三天的行程,大军抵达漠北边境,安营扎寨。
封不染与先一步到达的二皇子以及驻扎在边境的镇守将军汇合,在营帐中探讨军情,制定作战计划,预备三天之后就与巨澜下战书开战。
作为充军的犯人,赵永昼被分配到杂物班。赵永昼知道,杂物兵随便谁都能呵斥打骂,给营中大兵端屎端尿,牵马喂马,在敌人来时充当炮灰之类的,是军中等级最低的人员,连兵都算不得。
王彪将他脚上和手上的锁链打开,王全将装着白五他娘给做的棉袄的布包交到赵永昼手上,两兄弟觉得白五是个真汉子,所以抬手抱拳以礼饯别。
王彪说:“战场上刀剑无眼,白兄弟保重,告辞。”
赵永昼还以拳礼,“两位哥哥辛苦,回程上多加当心。”
看着两兄弟离开的背影,再看看自己周围简陋的物品和临水的环境,不远处骑兵跑的尘土飞扬,马鸣风萧瑟,赵永昼心底不禁一阵心寒。先前再怎么雄心壮志,理想和现实的差别始终是如此恢弘。
封寻后来不知道怎么样了,下了车他就跟那个封家的车夫跑的没影儿。以少年毫不留恋的身影来看,赵永昼路人的角色扮演的相当成功。但也因此,身边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让他好生寂寞……呸。根本没工夫多愁善感好么。
来到营地的当天下午,赵永昼就加入了苦工的行列。搭帐篷,搬运武器,到了傍晚又被赶去烧火劈柴。他和他同行的人就像那陀螺一样,被高大的士兵舞者鞭子打的团团转。
深夜,赵永昼蹲在火堆边,手里抱着一碗只有菜梗的热汤。就这,他周围那些老鼻子老眼的杂兵还眼冒精光的瞅着呢。赵永昼赶紧捧着碗狂喝,门牙磕着碗,碗就多了一个缺口。
菜汤果腹后,赵永昼拖着疲累至极的身体走进简陋的帐篷,里面已经躺满了人。杂物班没什么编制,人员也多是社会最底层的劳苦大众,睡相横七竖八,赵永昼最后一个进去,连下脚的位置都找不到。虽然是四月间,可是帐内阵阵汗臭逼人。
幸亏白天发物品的时候他多个心眼将被褥藏在草垛子后,不然估计这会儿他连这床薄薄的棉被也没有。赵永昼在口子上背靠着柱头坐下来,将军被裹在身上,试图让疲惫的身体陷入沉睡。
(重生)第23章 封家军()
身临其境的艰苦环境已经由不得他多愁善感,他只有无奈的去适应,期冀着有渺茫的机会让自己脱离困境。
二更天的时候,一阵野兽般的嘶吼声将赵永昼惊醒。听这声响,难不成是巨澜人突袭?帐篷里的杂兵乱作一团,瞬间抱着头抱着腿缩到最里边去了。
赵永昼猛的掀开被子跑了出去,跑了两步又回来还是将杯子裹在身上,坐回原地皱着眉头听动静。
巨澜虽为小国,但人种却异常高大,声若洪钟,齐齐吼叫时如鬼哭狼嚎。过了没一会儿,忽然前方亮起一片红火。
破风声,刺肉声,马蹄声,裂帛声,金属击撞声,声声入耳。可以想象那里利箭齐发,刀剑相互砍杀的场面。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前方就归于沉寂。看来是巨澜人退了。
赵永昼呼出一口气,刚要入睡。前方一个卫兵跑来,招呼他们这些人去收拾战场。
一个杂兵小声问,“军爷,打完了?”
“打完了!全收拾了!”那卫兵高声说道,“哼,区区一队先头兵也敢搞偷袭。二殿下早有预备,他们此番想给我们来个下马威,二殿下就把送上门的肉剔了将骨头给他们看。”
杂兵们虽听不懂卫兵的话,但也印象深刻的明白了二殿下大概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可怕道理。
去收拾战场的时候,赵永昼才从那些士兵口中听说了这次的事情。中原人客气,两国行军要先下战书,然后出兵,面对面的派大将对砍。巨澜小国阴险狡诈,准备在中原军队刚来的第一个晚上来个突袭。
于是铁盔套头,铁甲套马,挥着大刀生风霍霍杀过来。远远的就开始对着守城的守卫嘶吼恐吓,守卫很给面子的转身就跑。
巨澜小分队鬼哭狼嚎声势壮大喊冲过来,如入无人之境,忽然发觉不对劲。诶?中原人的‘无人之境’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真的路上没有一个人。
要么容和帝怎么总是笑着说,区区巨澜,不成气候。这群大傻个儿,连陷入人家的空城计里也茫然不知。欢天喜地的要开始放火杀人时,忽然从对面冒出一排火箭队来。容佑皇子微微动一动小手指,一个骑兵连上去,巨澜小分队虽然人强马壮,但顶不住群殴,遂全灭。
但别看这样一个巨澜小国,却能常年不灭,在边境挑起争端。朝廷多次派兵讨伐,却怎么也踏不平。大概这也多少引起了容和帝的警惕,这次又是封元帅又是二皇子,定是希冀此二人两手解决巨澜这个怪胎。
说实话赵永昼也很奇怪,相比战场杀戮来说,这两人显然更熟练权利场上的争斗。容和帝派出此二人,不知是什么考虑。但有皇子坐镇军中,士兵们的气势也格外高涨。总之,大荣军队一片无往不胜之气象。
又说赵永昼,包揽各种脏活不说,晚上的睡眠质量也十分差。天气渐渐热起来,帐内时常恶臭熏天。他们搭建帐篷的位置又是在一条溪流下游,士兵们多在那处拉屎撒尿。那滋味,简直不能提。
赵永昼很想换个位置,可是军中士兵众多,党派分明,他花了几日时间才弄清楚他所在的军营是越中军,领头的将军姓朱。越中军不是正统军,赵永昼根本没听说过,他每日一眼望去全是陌生人。正当赵永昼苦难无比的时候,封不染派人过来了。
这日,越中军刚操练结束,正在用饭。赵永昼正提着饭桶,跟在一个杂兵身后给士兵盛饭菜。只能以残羹剩饭果腹的他看着手里废着力气提着的香喷喷的饭菜,实在是忍受着莫大的折磨。
闹嚷嚷的营地上忽然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听惯了越中军散乱拖沓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