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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2017版-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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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见着我和阿渡,倒是一点儿也不动声『色』。万年县县令早就从座位上迎下来,满脸堆笑:“惊动将军,实在是万不得已。”

    “听说我的人将一个无辜孩子推下河去,我自然是要来看一看的。”

    “是是!将军请上座!”

    “这里是万年县县衙,还是请你继续审案,本将军旁听就好。”

    “是是!”

    万年县县令将原告被告又从头问了一遍。

    我觉得真真无趣。

    尤其听那县丞说道:“人本自私,最为惜命,你与他素不相识,又不识水『性』,却下水去救他,不是心虚是什么?若不是你推下去的,又何必心虚,既然心虚,那么必是你推下去的无疑!”

    我再次朝他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最后还是那俩孩子一口咬定是我把人推下水,而我则断然否认。

    万年县县令故意为难地问裴照:“裴将军,您看……”

    裴照道:“我可否问那孩子几句话?”

    万年县县令道:“将军请便!”

    裴照便道:“还请大人将那小女孩先带到后堂去,给她果饼吃,等我问完她哥哥,再教她出来。”

    万年县县令自然连声答应,等小女孩被带走,裴照便问那落水的孩子:“你适才说,你蹲在水边玩水,结果这人将你推落河中。”

    那孩子并不胆怯,只说:“是。”

    “那她是从背后推你?”

    “是啊。”

    “既然她是从背后将你推下河,你背后又没有眼睛,怎么知道是她推的你而不是旁人?”

    那孩子张口结舌,眼珠一转:“我记错了,他是从前面推的我,我是仰面跌下河去的。”

    “哦,原来是仰面跌下河。”裴照问完,便转身道,“县令大人,带这孩子去换件衣服吧,他这身上全湿透了,再不换衣,只怕要着凉受病。”

    县令便命人将落水的男孩带走,裴照再令人将女孩带到堂前来,指了指我,问道:“你看着这个人把你哥哥推下河去了?”

    “就是他!”

    “那你哥哥蹲在河边玩,是怎么被她推下去的?”

    “就那样推的呀,他推了我哥哥,哥哥就掉河里了。”

    裴照问:“她是推的你哥哥的肩膀,还是推的你哥哥的背心?”

    小女孩想了片刻,很有把握地说道:“他推我哥哥的背。”

    “你可想清楚了?到底是肩膀,还是背心?”

    小女孩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反正不是肩膀就是背,哥哥蹲在那里,他从后头走过去,就将哥哥一把推下去了。”

    裴照朝上拱了拱手:“大人,我问完了。两个孩子口供不一,前言不搭后语,疑点甚多,请大人细断。”

第5章 平直(5)() 
万年县县令脸上早已经是红一阵白一阵,连声道:“将军说得是!”连拍惊堂木,命人带了男孩上来,便呵斥他为何撒谎。那男孩起先还抵赖,后来县令威胁要打他板子,他终于哭着说出来,原来他父母住在河边,常做这样的圈套。

    他与妹妹自幼水『性』便好,经常假装落水诓得人去救,等将他们救起来,便一口咬定是被人推下河去的,贾氏夫妻便趁机讹诈钱财,一般救人的人百口莫辩,自认晦气,总会出钱私了。没想到我今天硬气,非得上衙门里来,进衙门贾氏夫妻倒也不怕,因为大半人都觉得小孩子不会撒谎,更不会做出这样荒谬的圈套。

    我在一旁,直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父母,更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圈套。

    裴照道:“现下真相大白,我的部下无辜救人反倒被诬陷,委实冤枉,大人断清楚了,本将军便要带走这两人了。”

    县令脸有愧『色』,拱手道:“将军请便。”

    我却道:“我还有话说。”

    裴照瞧了我一眼,我上前一步,对县令道:“你适才说道,人本自私,最为惜命,我与这孩子素不相识,又不识水『性』,却下水去救他,不是心虚是什么?这句话大大地不对!我舍命救他,是因为他年纪比我小,我以为他失足落水,所以没有多想。爱护弱小,救人危难,原该是所谓正义之道。你自己爱惜『性』命,却不知道这世上会有人,危难当头不假思索去搭救其他人。你原先那样糊涂断案判我罚钱,岂不教天下好心人齿寒,下次还会有谁挺身而出,仗义救人?我不敢说我做了如何惊天动地的事,但敢说,我无愧于心。告诉你,这次虽然遇上了骗子,下次遇上这样的事情,我还是会先救人!”

    我转身往外头走的时候,外头看热闹的百姓竟然拍起巴掌来,还有人朝我叫好。

    我满脸笑容,得意扬扬朝着叫好的那些人拱手为礼。

    裴照回头瞧了我一眼,我才吐了吐舌头,连忙跟上去。

    他原是骑马来的,我一看到他的马儿极是神骏,不由得精神大振:“裴将军,这匹马借我骑一会儿。”

    出了公堂,裴照就对我很客气了,他说道:“公子,这匹马脾气不好,末将还是另挑一匹坐骑给您……”

    没等他说完,我已经大大咧咧翻身上马。那马儿抿耳低嘶,极是温驯。裴照微微错愕,说道:“公子好手段,这马『性』子极烈,平常人等闲应付不了,除了末将之外,总不肯让旁人近身。”

    “这匹马是我们西凉贡来的。”我拍了拍马脖子,无限爱惜地抚着它长长的鬃『毛』说道,“我在西凉有匹很好的小红马,现在都该七岁了。”

    裴照命人又牵过两匹马,一匹给阿渡,一匹他自己骑。我看他翻身上马的动作,不由得喝了声彩。我们西凉的男儿,最讲究马背上的功夫,裴照这一『露』,我就知道他是个中好手。

    因为街上人多,跑不了马,只能握着缰绳缓缓朝前走。上京繁华,秋高气爽,街上人来人往,裴照原本打马跟在我和阿渡后头,但我的马儿待他亲昵,总不肯走快,没一会儿我们就并辔而行。我叹道:“今天我可是开了眼界,没想到世上还会有这样的父母,还会有这样的圈套。”

    裴照淡淡一笑:“人心险恶,公子以后要多多提防。”

    “我可提防不了。”我说道,“上京的人心里的圈圈太多了,我们西凉的女孩儿全是一样的脾气,高兴不高兴全『露』在脸上,要我学得同上京的人一样,那可要了我的命了。”

    裴照又是淡淡一笑。

    我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说错话了,于是连忙补上一句:“裴将军,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好人,我看得出来。”

    “公子过奖。”

    这时候一阵风过,我身上的衣服本来全湿透了,在万年县县衙里纠缠了半晌,已经阴得半干,可内衣仍旧还是湿的,被凉风一吹,简直是透心凉,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裴照说道:“前面有家客栈,若是公子不嫌弃,末将替公子去买几件衣服,换上干衣再走如何?这样的天气,穿着湿衣怕是要落下病来。”

    我想起阿渡也还穿着湿衣裳,连忙答应了。

    裴照便陪我们到客栈去,要了一间上房,过了一会儿,他亲自送了两包衣服进来,说道:“末将把带来的人都打发走了,以免他们看出破绽漏了行迹。两位请便,末将就在门外,有事传唤便是。”

    他走出去倒曳上门。阿渡『插』好了门,我将衣包打开看,从内衣到外衫甚至鞋袜,全是簇新的,叠得整整齐齐。我们换上干衣服之后,阿渡又替我重新梳了头发,这下子可清爽了。

    我打开门,招呼了一声:“裴将军。”

    门外本是一条走廊,裴照站在走廊那头。一会儿不见,他也已经换了一身寻常的衣裳,束着发,更像是书生了。他面朝着窗外,似乎在闲看街景。听得我这一声唤,他便转过头来,似乎有点儿怔怔地瞧着我和阿渡。

    我想他大约在想什么心思,因为他的目光有点儿奇怪。不过很快他就移开了目光,微垂下脸:“末将护送公子回去。”

    “我好不容易溜出来,才不要现在回去呢!”我趴到窗前,看着熙熙攘攘的长街,“咱们去喝酒吧,我知道一个地方的烧刀子,喝起来可痛快了!”

    “在下职责所在,望公子体恤,请公子还是回去吧。”

    “你今天又不当值。所以今天你不是金吾将军,我也不是那什么妃。况且我今天也够倒霉的了,差点儿没被淹死,又差点儿没被万年县那糊涂县令冤枉死,再不喝几杯酒压压惊,那也太憋屈了。”

    裴照道:“为了稳妥起见,末将以为还是应当护送您回去。”

    我大大地生气起来,伏在窗子上只是懒怠理会他。就在这时候我的肚子咕噜噜响起来,我才想起自己连午饭都没有吃,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裴照可能也听见我肚子里咕咕响,因为他脸红了。本来他是站在离我好几步开外的地方,但窗子里透进的亮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让我瞧了个清清楚楚。

    我从来没看过一个大男人脸红,不由得觉得好生有趣。笑道:“裴将军,现在可愿陪我去吃些东西?”

    裴照微一沉『吟』,才道:“是。”

    我很不喜欢他这种语气,又生疏又见外。也许因为他救过我两次,所以其实我挺感激他的。

    我和阿渡带他穿过狭窄的巷子,七拐八弯,终于走到米罗的酒肆。

    米罗一看到我,就亲热地冲上来,她头上那些丁丁当当的钗环一阵『乱』响,脚脖上的金铃更是沙沙有声。米罗搂着我,大着舌头说笑:“我给你留了两坛好酒。”

    她看到阿渡身后的裴照,忍不住瞟了他一眼,米罗乃是一双碧眼,外人初次见着她总是很骇异。但裴照却仿佛并不震动,后来我一想,裴家是所谓上京的世族,见惯了大场面。上京繁华,亦有胡姬当街卖酒,裴照定然是见怪不怪了。

    这酒肆除了酒好,牛肉亦做得好。米罗命人切了两斤牛肉来给我们下酒,刚刚坐定,天忽然下起雨来。

    秋雨极是缠绵,打在屋顶的竹瓦上铮铮有声。邻桌的客人乃是几个波斯商人,此时却掏出一枚铁笛来,呜呜咽咽地吹奏起来,曲调极是古怪有趣。和着那丁冬丁冬的檐头雨声,倒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韵。

    米罗听着这笛声,干脆放下酒坛,跳上桌子,赤足舞起来。她身段本就妖娆柔软,和着那乐曲便浑若无骨,极是妩媚。手中金铃足上金铃沙沙如急雨,和着铁笛乐声,如金蛇狂舞。那些波斯商人皆拍手叫起好来,米罗轻轻一跃,却落到了我们桌前,围着我们三个人,婆娑起舞。

    自从离了西凉,我还没有这样肆意地大笑过。米罗的动作轻灵柔软,仿佛一条丝带,绕在我的周身,又仿佛一只蝴蝶,翩翩围着我飞来飞去。我学着她的样子,伴着乐声做出种种手势,只是浑没有她的半分轻灵。米罗舞过几旋,阿渡却从怀中『摸』出一只筚篥塞给我,我心中顿时一喜,和着乐声吹奏起来。

    那波斯胡人见我吹起筚篥,尽皆击拍相和。我吹了一阵子,闻到那盘中牛肉的香气阵阵飘来,便将筚篥塞到裴照手里:“你吹!你吹!”然后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吃起来。

    没想到裴照还真的会吹筚篥,并且吹得好极了。筚篥乐声本就哀婉,那铁笛乐声却是激越,两样乐器配合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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