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蔽性很好,不易被人察觉,于是乍看起来,就仿佛这一群残躯是悬浮在半空之中一样,更被平等王方才那一掌推得前后乱晃,再加上单乌撞在树上后引发出来的那些鬼灯笼的光芒,更是让这样的场景增加了一丝诡谲阴森的气氛。
这堆东西显然是早就被人藏在了这棵树上,微妙的平衡让他们得以在受到轻微震动的时候滚落下来,造成一种突然袭击的效果,而这堆东西的腐烂程度,也都表明这些人其实已经死了有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他们的面目几乎完全化成了一滩烂泥,黑黑红红的腐肉堆积着,颧骨鼻梁这些比较凸起的地方更是露出了底下的骨质,根本看不出本尊都是些谁,眼眶的位置上也糊满了血肉,半遮半掩着其下黝黑的空洞。
平等王依稀记得,十来天前那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于是前后一串联,平等王立即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些个腐烂的肉团,十有八九,也是单乌在那个时候就留下的后手。
“又是你做的?”平等王手上的恶臭终于被他甩得淡了一点,于是他皱了皱眉头,屏住呼吸,靠近了那几个被悬挂的人头,心里疑惑着,同时一脚踢在了横尸在地的单乌身上,将他的尸体给挪到了一边,省得碍事。
“难道你以为这种东西能吓到我?”平等王揣摩着单乌一路逃窜到这棵树下而后干脆利落地自杀的举动,又抬头看了看这棵树的位置,不由地哑然失笑,原本被单乌激怒的心情居然平复了下来,只觉得这小子也着实不容易,死都死了,还要来这么满是不甘心的最后一下。
“罢了,本王就大发慈悲,就留你一个全尸好了。”平等王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开始有些遗憾这么有趣的一个小子居然因为自己一时失控,这么快就玩死了,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茫茫黑暗,发出了一声长叹。
可是平等王的这声长叹还只叹了一半,还有另外一半的气仍堵在胸口,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咔咔的骨节撞击声。
平等王猛地回头四顾,视线在周遭林子里的那些阴暗处来回扫视,却没有发现这种声音的来源,偏偏这声音离自己又非常近,近得仿佛有人就在自己的耳边磨牙,这让平等王疑心这林子里是不是又出现了什么异象,或者是自己的神智已然不清?
平等王来回巡视了一圈,他的视线也终于从远处的林间缝隙中,聚焦到了自己身边不远处,那些个腐烂的肉团上。
那些个肉团上,那些贴在骨头上的腐肉,居然一抽一抽地在动,堆积在他们眼眶上的黑红夹杂的烂肉,居然也往旁边让开了一些,让那黑洞洞的眼眶直接呈现在平等王的面前。
而那含混不清的磨牙的声音,居然真的就是从这几团腐肉的口中发出来的。
平等王怪叫一声,错步退开,同时手掌一挥,将那几团烂肉狠狠地拍了出去,本就不堪重负的残发在平等王的掌风之下纷纷断裂,于是这几团肉翻滚着往远处飞去,没飞多远,便撞在了一棵粗壮的树干上,而后反弹了回来,有骨头破裂的声音传出,随即便溅落了一地再也无法拼凑完整的骨肉渣滓。
平等王屏着呼吸,所以他暂时能够无惧于这些四下里弥漫的恶臭,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这里是不是又出现了文先生留下的什么手笔,所以才会有这种种难以理解的诡异之事,而单乌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才选择这里作为了最终的丧生之地。
于是平等王的脑中满满的都是这些问题——文先生会不会出现?文先生把单乌这个人塞进十八狱有什么目的?会不会早有伏笔已经埋在了自己的身边?自己的命是不是还能留住?
但是让平等王更加心虚更加冷汗直冒更加寒毛倒竖的事情仍在一点点地发生着。
有一个骷髅头只剩下了下半截干干净净的一副牙齿,跌在地面上,翻滚了几圈后,就在平等王的眼前,依然持续着一张一合。
平等王不由自主地就往后退了两步,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了背后的林子里有轻微的人声传来。
人声明显还离得很远,但是平等王仍是回过头,仿佛敌人正埋伏在自己身后一样,连接挥出了数掌,口中大声喝问了一声:“谁在那边鬼鬼祟祟?!”
平等王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这一轮挥掌,挥出的最后三掌,已经完全耗尽了他仅存的那点内力,空有肉身的速度所带动的风声,却并没有相应的雄浑掌风。
密林之中的人声停滞了片刻,而后一个少年的声音远远传来,语气很是恭谨有礼:“宋帝王名下,王卅一,率众兄弟参见平等王殿下。”
“呵呵……上来见礼!”听到来人自报名号,平等王面颊一抽,露出一丝有些狰狞的笑容,捏了捏拳头,便想等那些人上前之后,来一个杀人灭口。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平等王的身后嘀咕了一句话,而同时,平等王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一凉,一截银亮的箭尖,“突”地一声,出现在他的胸口,带起了一朵小小的血花。
“不好意思,这一回,似乎轮到你这个阎王爷先死了。”
……
胸口出现的尖锐凸起让平等王的思维一时间竟停滞了片刻,而那个说话的声音更是仿佛突然之间大了无数倍,如同一个巨大的铜钟就这样砸在了他的头顶上一样,轰得他脑袋里头嗡嗡直响,眼前更是一阵一阵地发黑。
身体里那些受损经脉的疼痛,内力枯竭的虚弱,肉身上累积下来的暗伤,胸口这刚刚出现的一个往外喷血的洞穿伤口……以及怕死这一最基本的本能,这一切所带来的痛苦终于冲破了平等王那自以为坚韧如钢顽强如石的意志力,最终在他的心头竖起了一个人影,这个人影开始的时候还是一个中年文人的模样,留着五缕长须,斯文儒雅且深不可测,而渐渐的,这个人影开始缩小,面目开始变得年轻,最终竟是呈现出一张少年人的面目来,咧着嘴露着白森森的牙,不怀好意地微笑着。
那张少年人的脸一浮现,平等王便只觉得自己的喉咙突然被人扼住了一般,呼吸顿时困难了起来,而他只能本能地做出吞咽的动作,发出一种仿佛是窒息之人垂死挣扎才有的荷荷声。
平等王缓缓地转过自己那庞大的身形,视线微微低了下去,于是他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看到了那张少年人的面目,虽然脸上还沾着尘土嘴角还挂着未干涸的血沫,但是却能够站得那么直,那么稳,整个身体的动作之间流露出来的生机也是那么的蓬勃旺盛,根本看不出来,这人方才已经被揍得几乎成了一摊子烂泥,横尸于地。
第39章 不怕不怕啦()
单乌的手里端着一根小小的铜管,铜管的尽头有一个漆黑的小洞,正对这平等王胸口的位置,如果平等王没有看错的话,这铜管正是一种发射袖箭的机簧,并且方才这铜管的末端距离他的背心要害处只有七寸来远的距离,可以说那枚暗箭,刚刚离开这发射的机簧,便已经刺入了自己的身体,所以他根本来不及根据听到的风声做出反应。
这根铜管是单乌从那个带有夺魂砂的小鬼的身上搜来的,做工精巧,威力也很可观,哪怕是应对那些皮糙肉厚的猛兽,也能做到一箭穿颅——头骨是所有生物都最为坚硬的地方,于是这袖箭应对其他的部位,其杀伤力只会更为可靠。
当初,单乌在处理那些个仍然能够念念有词的脑袋的时候,就顺便将这根铜管藏在了附近的地面上以防万一——他当初在藏这些东西的时候,只觉得这些东西还能发挥余热,却并没有预料到居然需要用他们来应对阎王。
单乌不是平等王的对手,远远不是,就算只论轻功,也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并且这逃走的一时半会还需要平等王大发慈悲放一放水。
所以只能先下手为强。
而为了增加成功的可能性,单乌必须得想办法消耗干净平等王的体力精力内力,否则的话,他就算死上个十几二十次,也未必能够靠近状态完好的平等王身边一丈左右的范围,并进而威胁到平等王的性命——除非这种状态完好的平等王能被不断复活的单乌吓死,或者烦死。
……
平等王虽然被一箭穿心,但是一时半会还没咽下这最后一口气,甚至回光返照一般,很有些震惊地问出了这句话:
“你怎么活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怕死。”单乌笑了笑,端着铜管微微往后退了两步,防备着平等王突然发狂。
“你……是文先生的人?文先生……真的是圣者么?”平等王的身形微晃,显然就算他的脚掌比别人大上那么多,也无法再继续支撑起他这赤血熊一般的身躯了。
“这两个问题都要看文先生的意思。”单乌回答道,却是对着平等王灿然一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只需知道,我可以控制通天镜是真的,我可以死而复生是真的,地狱这种东西,大概也是真的。”
“地狱……呵呵,真有地狱……”平等王的目光有些涣散,身体摇摆的幅度也越来越大,“看来我死后,还真能下地狱啊……”
“小鬼,我也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平等王晃动的身体突然稳定了一下,而他的双眼也直直地往单乌看来。
如果只看那眼里的光彩,单乌甚至错觉平等王也和自己一样突然复活并且所有伤势都消失干净了一般,但是平等王的脸上明显已经蒙上了一层灰黑的死气,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那句话,很可能就是平等王能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一个从不相信地狱存在的人如果有一天突然知道了地狱的存在……那么他便会像我这样……”平等王突然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吸得他胸口的血淌得几乎都成了一股小小的喷泉,而他的话也随之流畅了不少,“老子一直害怕人这一辈子,没有了就彻底没有了,所以老子怕死怕了一辈子,也就这么窝囊了一辈子,只能干着这和囚犯没有什么两样的平等王,既不甘心又不痛快,好吧,现在老子知道了,原来这世上是真有地狱,原来人死了之后还不算完……既然老子作恶多端是注定要下地狱的,他妈的等老子去了地狱,一定要去弄个货真价实的平等王来干一干,管天管地管生死,怎么样也要好好当一回真正的阎王爷来尝尝滋味,他妈的老子当年怎么说也是响当当的十大恶人之一魏三光,我就不信那些小鬼还真的就能恶过老子,哈哈哈哈有胆子的都来啊,老子再也不怕啦……”
平等王,当年的十大恶人之一的赌鬼魏三光,就在这发誓要去当一当真正的地府阎王的豪言壮语中,彻底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平等王赤血熊一样的身躯再也站立不住,左右晃了一下,便直直地往后倒去,砸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单乌被平等王最后的那一番话弄得一时失笑。
于是单乌又想到了那副壁画上面,反咬恶鬼并且最终自己变化成恶鬼的那些受刑之人,心里有了些念头,可想要整理一番,一时半会儿竟抓不出头绪。
于是单乌摇了摇头,将自己脑子里的这些思绪都晃到了一边,放下了端着铜管的手,而此时密林的边缘,正站着目瞪口呆的石泉和王卅一等人。
他们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