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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徐家。徐厌……哦不,砚。
若不是顾忌着会损失五车粮,他大概已经将罗翠微抱回寝殿藏起来了。
察觉到他神『色』警惕又不安地看过来,罗翠微连忙笑着解释道,“往常都是罗风鸣去的,如今罗风鸣还没回来,数来数去也就只能是我顶上了。”
若非今日夏侯绫来,她压根儿不会想起明日是徐家老太太寿辰。
云烈还是有些不高兴,不过当着夏侯绫的面,他不想多说什么,便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家主知道你不爱与徐家走动,只交代你明日去送个寿礼,『露』个脸表示咱们罗家心意到了就行,”夏侯绫对罗翠微道,“家主还说,请殿下不必同去。”
罗翠微点点头,“那你回去转告我父亲,下午我会与殿下一道回家,向父亲母亲正式行拜礼。”
等夏侯绫一走,云烈立刻忍无可忍地提要求了。
“明早我要和你同去。”
“父亲特意交代你不必同去,就是不愿平白给徐家这么大脸面,你别裹『乱』。”
罗翠微并不知他是忌惮徐砚的缘故,只以为他单纯就是想黏着她,便耐心地向他解释了这中间的隐秘关窍。
虽说罗淮与徐家有私交,可他从不是个糊涂人。
多年来徐家甚少涉足与罗家重叠的商事,绝不是因为私交笃厚而谦让的缘故,不过是忌惮罗家“京中首富”的声势,不愿与罗家有正面的利益冲突罢了。
生意人最会借力打力、顺梯子往上爬,若“昭王殿下亲临徐家贺寿”这样的消息一散布出去,那绝对是能在短时间内将徐家的声势推向另一个崭新的高度。
而此时罗家还有许多问题亟待解决,正是不进则退的险要关头,若徐家声望陡高,对罗家来说绝对会是一件“此消彼长”的事。
待徐家声势一起,之后还会不会一如既往地坚守“在商事上不与罗家正面冲突”的底线,这就很难说了。
本就有黄家在虎视眈眈,若再添一个徐家,罗家怕是真要缓不过这口气来。
想来若是再晚几日,罗翠微正式获封昭王妃后,罗淮再如何抽不出恰当人选,也绝不会让她去出这个面。
听罗翠微解释了这其中的门道,云烈只能不甘不愿地点了头。
见他还是有些悒悒不乐,罗翠微好笑地走过去,握了他的手晃晃,娇声软软地安抚道,“我送完寿礼再应酬几句场面话就完了,很快回来的。”
云烈闷了半晌,垂眸看着她握住自己的手,反手将她纤细五指扣在掌心,“这可又是你先动的手啊,十车粮,谢谢。”
“你这土匪!”罗翠微不可思议地抬头瞪他。
他很应景地回她一个匪气十足的笑,猛地低头亲了她一下。
罗翠微没好气地笑道,“你亲我这一下,就要被扣五车粮了。”
“方才你先动手『摸』我,你欠我十车粮,”云烈得意地抬起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在她面前挑衅一晃,“我亲你一下,扣去五车,我还赚着五车。”
罗翠微傻眼了。
这招太、太『奸』诈了,她实在有些猝不及防。
“哦,我又想了想,今日先不赚这五车了,”云烈趁她发怔,猛地扣了她的腰肢,不无豪气地道,“再给我亲一下,清账!”
“无『奸』不商”与“兵不厌诈”今日战况:兵不厌诈,胜出。
第四十七章()
城北徐家虽比不得京西罗家; 在京中商户中却也颇有几分名望势头; 适逢徐家老太太大寿,趁机前来走动的人并不少。
因不欲平白替徐家抬声势,罗翠微刻意淡化了“昭王府女主人”的印记; 只以“罗家长女”的身份轻车从简而来。
罗家那头早早派夏侯绫带了寿礼在徐府门外候着,罗翠微到了之后,负责接引宾客的一名徐家姑娘请二人入内。
向徐家老太太送上贺礼,再说了几句话后,罗翠微又在夏侯绫的陪同下去向徐家家主问好; 如此便算作罗家的礼数到了。
徐家家主心知罗翠微今时不同往日,倒也不敢再拿她与徐砚年幼时那桩闲事打趣她;加之徐家今日宴客; 本就有诸多迎送琐事,于是客套寒暄几句也就过了。
罗翠微朝夏侯绫使了眼『色』,正要趁机告辞,徐家老太太却又派人传了话,说是多年不见罗翠微,想再请她过去单独说说话。
对方既是耄耋长者; 又是今日主家寿星; 罗翠微自不忍拂了这面子,与夏侯绫交代几句后,便又折回老太太的院中。
想是老太太当真很想与罗翠微单独说话; 命人在院外守了; 再有前来贺寿的宾客; 都先领去与徐家家主见面; 简直是清了场子独独等着罗翠微。
此时盛夏,巳时的日头已渐渐毒起来,在外头每走一步都觉身上又多裹了一层柔软细密的布帛,当真是热得人觉得自己能就地燃起火来。
好在徐家老太太特意挑了院中背阴一隅的偏厅见贺客,外有林荫遮蔽,厅内四角下都摆着冰盆,有人手持大芭蕉扇在冰盆前不停扇风,扬起满室清凉气,与外头的灼热相比简直是人间仙境。
徐家老太太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见罗翠微热得不成话了,便先拉着她的手去冰盆前站了一会儿,好让她将一身燥热气褪了些。
许是这会儿并没有无关旁人在,老人家对她竟半点不生分了,亲亲热热轻拍着她的手背,陪着站在冰盆跟前就与她闲话起家常来。
老人家已七十有九,瞧着精神头倒是不错,只是记『性』似乎有些混『乱』,年生久远的事记得清楚,眼巴前的有些事倒像是说完就忘,时不时有些车轱辘话来来回回。
面对这样的老人家,罗翠微倒没有半点不耐烦,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却又有问有答的,气氛倒和乐。
毕竟是来贺寿,罗翠微特意挑了一袭云英紫齐胸襦裙,外罩素纱广袖薄袍,整个人气『色』端丽且不失明亮,又不会给人妖娇招摇之感,正是最得老人家们眼缘的那种模样了。
见她额角有汗,老太太拿出丝绢,慈爱带笑地抬手替她擦拭,口中感慨道,“我从前就说啊,小翠微长大后,模样一定像你母亲那样俊俏。”
老太太陡然提起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使罗翠微有瞬间的愣神。
“可『性』子却一定像你父亲那般,活跳跳的。”老太太笑呵呵地又补了一句后,抬起手背贴了她的面额。
见她身上已不似先前那样被热得发烫,老太太便牵着她的手去椅子上坐了,“褪了热就躲远些,莫当真凉透了,要伤身的。”
罗翠微连连点头称是。
“来,吃点心,”老太太早已备下的一碟子豌豆黄推到罗翠微面前,“你小时最喜欢吃这个了。”
罗翠微当即笑着伸出指尖拈起一块,“既老太太费心惦记,我可就不客气了。”
她已有十几年不大来徐家,对这位老太太的印象早已有些模糊,也不记得自己曾喜欢吃这味甜到略有些发腻的点心。
可此刻老太太这熟稔慈祥的亲热模样,还是让她隐约想起些小时的画面,依稀记得从前每回到徐家来,这老太太也总爱给她点心吃。
那些模糊的画面让罗翠微鼻头微酸,心下一暖,便乖乖承了老人家的盛情。
谁曾想这情一承下,就没完没了。
每当她好不容易咽完一块点心,老太太看她手上空空,就以为自己忘记请她吃点心,立刻又慈爱热切地递上另一块。
只吃得罗翠微满口甜到发苦,快被齁到昏过去了,面上却还只能忍着,不好表现出来。
末了还是有徐家人来说徐砚有事要与老太太说,老太太才依依不舍地放了罗翠微离去,叮嘱她有空再来。
****
被甜到只想狂吐舌头的罗翠微脚步匆匆地出来,打算再去向徐家家主告辞之后就离开,却不巧在游廊下碰见死对头黄静茹。
两人迎面相逢,双双俱是一愣。
罗翠微本没心情搭理她,可她却请陪同着两人的徐家侍者先退了,一副要与罗翠微谈谈的模样。
“松原的事想必你已知晓了,”侍者们一退,黄静茹就开门见山,连句寒暄都没有,“我原以为这一回终于成功将你挤出北线商路,没料到最后却栽了个大大的跟头,倒像是保你罗家避过一劫似的。”
罗翠微没说话,只是淡淡扬了扬唇,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黄静茹眼中淡淡浮起恼恨,“罗翠微,你一定觉得很痛快吧?”
“原本并没有太大感触吗,”罗翠微哼哼笑出了声,“可今日见你这么耿耿于怀,我突然就非常痛快了。”
“你!”黄静茹像被气到突然语塞,半晌没接下去话。
罗翠微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觉得事情荒谬到好笑:“方才我还想当做不认识,一笑而过也就算了,是你非要留我说话的。”
结果挑事的人自己倒先气上了。
“你别得意,你的家主令已经彻底丢了,从今往后京中商界将不会再有罗翠微这号人,”黄静茹咬牙,梗了脖子抬起下巴,“而我,即便这回在北线栽了,却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哦,恭喜啊。”
罗翠微敷衍地假笑一下,满口甜到发苦的感觉,加上炎热的天气,让她的耐『性』渐渐消失。
被她这目中无人的态度激怒,黄静茹怒气冲冲地指着她,“罗翠微!枉我多年来一直将你当做对手,如今才知道,你根本不配!”
京中几大叫得出名号的商户中,年轻一辈里能早早掌管家业的姑娘,就只罗翠微与黄静茹两位。
年纪相近,处境相当,手中的营生又同在一行,自不免被旁人拿来比较。
天长日久地听着旁人的比较与品评,黄静茹自就在心中暗暗与罗翠微较上了劲。
“我真没料到,你竟宁愿仓促地嫁给一位殿下,轻易将家主令拱手让人,也没有勇气与我一决高下。”
“原来你一直是这样的想法?可我却从没想要与你一决高下,”对她那满是失望的控诉,罗翠微很诧异,“毕竟,我从未将你放在眼里。”
外人并不知道,罗翠微当初暂代家主令是形势所迫,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她父亲罗淮,都从来没打算让她成为下一任家主。
因为家主的责任与束缚太多,而罗翠微天生是个擅攻不擅守的。
譬如这三个月来,凭一己之力让昭王府从无到有,远比让她守住先祖传下来的基业更让她觉得满足与骄傲。
不过,这些事她不觉得有必要向黄静茹说明。
“将来京中商界还有没有‘罗翠微’的名号,我无所谓,”罗翠微懒得与她再讲什么道理,“你若觉得你赢了……你高兴就好。”
说完抬腿就走。
就在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黄静茹冷声道,“罗翠微,我想了这几个月,终于想明白了你当初为何接近昭王府。”
罗翠微脚下一顿。
“当时你是想从昭王殿下那里借道,让你家商队自军阵防区绕过松原,对吧?”
“你想说什么?”罗翠微并未回头。
“虽我不清楚你最终为何没有动作,可我猜,昭王殿下应当还不知你最初的打算,”黄静茹的笑声里有些得意,“若他知晓内情,你俩接下来的大婚之礼,还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