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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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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三清晨,显隆帝的圣驾仪仗出京,前往泉山行宫做为期二十日的春猎出游。
随行队伍浩浩『荡』『荡』,除皇室宗亲、勋贵近臣等,士农工商各表率之家也应诏随行。
原本少府属官是安排了罗家两姐妹与同为商户的城北徐家人共乘一车,可云烈却早早派了熊孝义,当着少府属官的面将罗家两姐妹“请”走了。
圣驾启程需在吉时,少府属官也不好为这点小事争执拖延,倒也没再去当面与云烈争执。
在熊孝义的带领下,罗翠微与罗翠贞一道上了少府专为昭王殿下准备的马车。
宽敞的车厢内,云烈手执兵策,半身斜倚车壁,长腿交叠在坐榻边沿,懒散随意的模样像极了一头眯着眼晒太阳的豹子。
罗翠微还是头一回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就笑着打量了两眼。
“看什么看?”云烈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柜子里有点心,角炉上有茶。”
说完将手中的书卷举得高了一些,挡住大半张微烫的脸。
这姑娘也是,她妹妹还在边上呢,就算好些日子没见他了,那眼神儿也该克制一下才对啊。
不知他莫名其妙在恼什么,罗翠微懒得理他,在坐榻上寻一张锦跽身而坐,又将罗翠贞安置在自己身旁坐好。
罗翠微偷偷打了个呵欠,有些烦躁地揽过妹妹的肩头,凑到她耳畔小声道,“我还是觉得该罗风鸣来才对。”
罗翠贞扁了扁嘴,也凑到她耳边,“若是罗风鸣,我才不跟他来呢!他那么讨厌。”
因为要跟着长姐一道来随圣驾春猎,罗翠贞就光明正大地向书院夫子告了假,平白得了一个月的好时光,让她是很愉快的。
“可他留在家掌事,父亲就不免要帮衬着些,都不能好好静养了。”罗翠微不大高兴地抱怨。
罗翠贞小声劝慰:“你俩总得有一个要来;若你留下,里外都指着你一个人,那不得给你累坏了?”
也是这么个道理,圣谕钦点这种事又不能推辞,不管是罗翠微来还是罗风鸣来,接下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罗家都不免要『乱』成一锅粥。
罗翠微说着说着就来了火,翻了个白眼,生气地哼道,“听说一开始没咱们家的,真烦人。若叫我知道是谁干的好事,看我不给他骂得满头包!”
其实两姐妹都是压着嗓子在对方耳边小声嘀咕,音量并不太大。
对座的云烈忽然丢开手中的书卷坐起身,捂着脑袋猛地咳嗽起来。
“你怎么了?”罗翠微赶忙停下与妹妹的交谈,关切地看向云烈。
云烈按着额头,心虚地笑笑:“突然头疼。”
他决定了,等到了泉山,头一件事就是找到所有知情人封口,绝不能让罗翠微知道,是谁将罗家换到商户名单上的。
第二十五章()
泉山猎场在京南卫城; 出了京城的外城门,再百余里就是了。这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寻常若是早上出发; 赶一赶路; 在入夜后也是能到的。
不过; 今次圣驾出行本是为了游玩,自不必拼命跑马赶路,这百余里的行程就从二月初三一早出京; 至次日黄昏前才抵达位于泉山半山腰的行宫。
少府已于半月前派人前来打点好一切,待众人被领到各殿、院内; 各自匆匆归置行李、梳洗换装后; 已是酉时。
显隆帝下令将晚膳设在西面临山的揽胜殿; 虽无丝竹歌舞助兴; 但就着黄昏山景倒又是别一番雅趣。
不过连着两日一夜的舟车劳顿下来; 大家都不免疲乏; 虽席间的气氛看起来是宾主尽欢、和乐融融; 但其实许多人都不过在强打精神罢了。
显隆帝面上也似乎隐隐有倦怠之『色』; 膳后就让大家自行散去; 只是出人意料地点名留了一下“京西罗家”。
罗翠微面上虽还稳得住沉静从容; 心中却无端“咯噔”了一下,恭敬执礼时就拼命回想这一路上自己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显隆帝略振衣袖后慈蔼一笑; “也没什么; 就是前些日子听闻一向不爱沾是非的老五; 竟为了‘京西罗家’据理力争……好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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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惊一场的罗翠微出了揽胜殿后,见云烈竟在外头等着,心头不禁一暖。
让罗翠贞随行宫侍者先回住处后,罗翠微便与云烈并肩行在揽胜殿外的榆林小道里。
虽罗家两姐妹被留下叙话不足半盏茶的时间,云烈显然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也没问什么,陛下就说他好奇。”罗翠微神『色』古怪地扭头望了他一眼。
她那副要笑不笑的模样让云烈眉心一跳,“好奇什么?”
罗翠微停下脚步,转身与他面向而立,“我没记错的话,你……排行第五?”
云烈不知她问这句话用意何在,心中警铃大作,便只含糊应了一声。
罗翠微神『色』和软,嗓音徐缓地将显隆帝的话原样转述,却惊得云烈如头顶炸雷。
他还想着晚些要去找“知情人士们”一一提点敲打,以免让罗翠微知道谁是那个该被她“骂到满头包”的家伙。
万没料到,还他还没开始做出“防御”,就被他的亲父皇从背后捅了一刀!
“我那时只是想着……”云烈忍住仓皇捂头的冲动,张口欲辩,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于是自暴自弃地将头撇向一旁,“算了,你要骂就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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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翠微怔了怔,旋即明白他昨日应当是听了自己与妹妹的耳语。
昨日她在马车上向罗翠贞抱怨,说了“若知道是谁将罗家换到商户名单上,定要将对方骂个满头包”之类的话,无非是因为想到父亲被牵累,不能安生静养,当下心中只顾着恼,那气话便脱口而出了。
其实她又何尝不懂,虽说被指明随驾出行使罗家的事务陷入短暂忙『乱』,又连累罗淮需带伤帮衬罗风鸣处理商事,可“随驾”这事本身对罗家显然是利大于弊的。
因罗家接连在松原遇阻,在原本获利最丰的北线商路已近三年持续血本无归;去年又逢南边天旱欠收,佃农交不出租又闹事,导致外头疯传罗家金流要断,纷纷前往罗家的钱庄挤兑现银,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但春猎随驾之事一出,在外人看来就算是皇帝陛下亲自为罗家背了书,这对提振罗家的声势大有裨益。
至少,对罗家钱庄的挤兑风『潮』会因此而暂时平息,这对罗家来说根本就是天大的好事。
云烈这次对罗家的援手,真是怎么谢都不为过的。
“不骂你的,知道你是想帮我。”见他侧开头,罗翠微怕他不能看到自己满脸诚挚的谢意,便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口。
待他转回脸来疑『惑』地望向自己,她才收回手,抬头对上他诧异的目光,展颜一笑。
他太高了,此刻两人离得近,罗翠微便只能仰起头才能与他四目相接。
“大恩不言谢。”罗翠微庄重地向他福了个谢礼。
自从父亲受伤后,家中商事多是需要她张扬舞爪冲在前,如这般在不知不觉间被人护在羽翼下的经历,她已经许久没有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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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榆树枝头新叶莹绿,繁茂榛榛;春日夕阳的余晖薄薄透透,像金『色』细纱一般,穿过枝叶间的缝隙,如幔似帘,层层叠叠,温柔迤逦地拢住这相向而立的一双人。
精心妆点过的娇丽面庞微仰,笑得毫无保留,明艳夺目如正午烈日下的胭脂花。
云烈觉得自己心头似有一根钝且沉的弦,猝不及防被重重拨了一下,胸腔里立时鼓噪起低沉却愉悦的铮鸣之音,反复回『荡』。
云烈干咳两声,略抬了下巴,不想让她发现自己面上突生的赭红,淡淡哼笑,“既是大恩,凭什么就不谢了?”
若他有尾巴,只怕此刻已经翘上天去了。
昨日她与自家妹妹耳语时,咬牙切齿地说要将把罗家换上名单的人“骂个满头包”时的模样犹在眼前,那股子打从心里透出来的忿忿恼恨绝非作假。
可她就今日得知那个“始作俑者”就是他之后,非但没有“骂到满头包”,还笑得那么甜来谢他。
舍不得骂不说,还趁机来又来撩他一下。
分明就是对他……是吧?
罗翠微自不知他心头又在九曲十八弯了,只是笑眼弯弯地觑着他,软声道,“若我重金相酬,又怕要连累你被言官弹劾了。不然你说,你要什么谢礼?”
“先、先欠着吧,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云烈实在有些绷不住,唇角拼命往上扬,面上烫得更凶了。
看吧看吧,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为他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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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正是春分,韶华宜人。
清晨,在显隆帝的带领下,众人行了春猎前例行的典仪,又恭请显隆帝亲自拉了第一弓,这就算正式开启了今年的春猎。
初春里有许多山间兽才产幼崽,因此春季并非狩猎的好时机。
好在御驾春猎的真正目的从来也不在猎物,发到众人手上的箭都是木制,连箭簇也无,说穿了不过就是趁着天光转暖,出外踏青、跑马,松松筋骨罢了。
泉山猎场很大,在京中憋屈一冬未得舒展的年轻人们自是欢欣雀跃,如鸟归林,似鱼如水,顷刻间就策马飞奔起来。
可罗翠微本就不是好动的『性』子,于骑『射』上也并无什么出『色』本领,骑马溜达一圈算有了个意思后,就溜到休憩用的营帐这头,拿出自己特意带来的话本子,坐在帐前毡毯上一边煮茶,一边翻着闲书晒太阳。
就这样怡然自得地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罗翠贞也跑了回来,一脸的兴高采烈:“姐,有人约了要打马球,咱们也去凑个热闹呗!”
因泉山猎场本就是供皇家游玩之所,马球场自也是现成的。
熊孝义远远就瞧见罗家两姐妹,黑脸带笑衬得一口大白牙闪闪发亮,冲她们招了招手。
“熊参将笑得很激动,这是要下场去一展英姿?”罗翠微走到他面前后,笑着调侃了一句。
熊孝义领着她俩前往观战的锦棚,点着头嘿嘿直乐:“待会儿你们好好瞧着吧,若论这马上功夫,临川营随意拉出一个人都能让他们输到脱裤子!”
大缙宗室、贵族都喜好马球,通常为了助兴,还会有些彩头。
“大熊哥,劳烦你稍稍修饰一下措辞,我还是个孩子!你这……”罗翠贞笑嗔着蹿进锦棚中,却又急急收了口,“昭王殿下安好。”
规规矩矩朝端坐在桌旁的云烈行了礼。
明明熊孝义的身形、长相更容易吓唬小孩子,可罗翠贞却偏就在云烈跟前更拘谨些。
云烈尽量和善地应了她一声。
随后跟进来的罗翠微笑着『揉』了『揉』妹妹的脑袋,领着她一道过去坐下。
“咱们这是沾了昭王殿下的光,不然就得去后头大棚子里跟大伙儿一道站着了。”罗翠微对妹妹笑道。
罗翠贞赶忙又站起身,小圆脸上堆起笑,对云烈执了谢礼:“多谢昭王殿下。”
云烈略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点点头,将桌上的茶果点心推过去一些。
因为熊孝义要下场参与比试,奉命去将罗家两姐妹领过来后,就自行换装试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