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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心同在她对面不请自坐。
“薄一心本来答应过我如果出事她会全部负责,可是这几天里我一直拨不通她的手机,今天是我和如谦离开的最后期限,实在是迫不得已我才来找你……占总要解雇我,这我没有任何怨言,是我自己蠢,甘心被人利用,我认了,但如谦是被我连累的,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请你原谅他。”
“你言重了。不管你相信与否,这件事我没有放在心上。”
无所谓原谅不原谅,不管对杜心同或是郭如谦她都全无感觉。以前是一家公司里的同事,今日也是,仅此而已。恨一个人需要付出太大精神,得不偿失的事她何必去做。
“那你能不能帮忙向占总求求情,让如谦继续留在公司里?他一直都是技术部的骨干,就算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哪怕把他降职或调到荒山僻岭也可以,只要别炒了他。”
浅宇成立十年从来没有解雇过任何员工,即使管惕让他们以辞职的方式走人,但是以后去别的公司求职时他们也很难自圆其说,尤其郭如谦还是做技术的,若就这样离开浅宇,那等于是在这一行里再无法立足。
“就算我求你了!”杜心同的表情倔强得孤掷一注,仿佛就算此刻温暖要她三跪九叩她也会毫不犹豫。
温暖轻轻呼了口气,他们做这件事之前为什么就想不到会断送自己的前途?亡羊补牢并不是每次都行得通,她平静道:“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事到如今必须得有人出来负责。”
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让益众的潘维安降下心头之火。
就算浅宇的损失并不是他们两人的作为所导致,但是占南弦肯定在商言商,别说只是他们两个,如果有必要解雇技术部所有的人,为保公司声誉相信他也会果断行事。这样的后果精明如杜心同怎么可能事先没有预料,却偏偏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去以身试法。
杜心同一脸惨白,事实已经很清楚地摆在面前,不管她或郭如谦,已确然不可能继续留在浅宇,她紧紧交握着双手说不出话,神『色』绝望而无助。片刻后她起身,向温暖微微鞠了鞠躬:“对不起。”
也不多话,说完这三个字便转身离开。
温暖继续吃饭,速度之慢仿佛在思索什么,吃完后她放下筷子,用餐巾擦干净嘴沿和手指,她拿起了电话。
“临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杜心同和郭如谦黯然地从浅宇里如期消失。
丁小岱最后没有被调走,只不过六十六楼的气氛与往昔已不可同日而语。虽然温暖依旧客气得和颜悦『色』,然丁小岱和她说话时不由自主地已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
不管爱情友情亲情,都是易碎品,一旦出现过裂缝,便很难恢复原貌。
不论是谁对不起谁,那裂缝都如同两面刃,一面伤人,一面伤己。
日子依旧如常,只除了杜心同意外地给温暖寄来一张感谢卡。
而温柔,已很久没再出现。
温暖拨她电话:“还是很忙?”
温柔连珠般诉苦:“股市每日都在创新高,这么好的市道万年难遇,日夜『操』劳的我现在只剩下半条残命了,你说我忙不忙?”
温暖笑,起码还有半条命天天看着资金水涨船高:“周末来不来吃饭?”
温柔忽然反问:“为什么你从来不来我处?”
温暖微怔,即答:“因为你从来不做饭,我去吃西北风?”
温柔静了一静,别开了话题:“端午节那天晚上,占南弦在你楼下。”
“他今年二十八岁。”不是十八岁。
“信不信由你,不是我带他回来的,我到时他的车子已经停在那里。”
“不说他,我刚才查了几个菜谱,你想吃香草柠檬青口还是肉眼牛扒?”
温柔忽然发脾气:“既然到今时今日你还是不想谈,那就这样吧。”直接挂了电话。
温暖呆了好半晌,才把听筒放回去。
在过去三年来,从她回来读书乃至工作到现在,温柔曾经把整颗心与她缚在一起。也许,因为付出的时间似无休止,又始终得不到渴望中她的回应,仁至义尽的温柔终于也觉辛苦和厌倦,再无心维系,一言不合便可摆出脸『色』来。
周六时温暖依旧清早起床,走进书房便不再出来。
她从小学习国画,花鸟鱼虫,工笔写意,无一不通。
铺开宣纸,倒出墨汁,备好颜料和一点点水,取过笔架上的软毫,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报纸。她很少自己构思作品,大部分时候都像现在这样,对着画册或图案临摹,简单到不用花半点心思,在日常生活里,这点小小乐趣对她而言聊胜于无。
画好搁笔,然后拿出一枚田黄石印章。石面的光滑显示出这枚印石已不知被把玩过多少年,上面刻着四字篆文,印好后她定睛看着那几个字,足足看了半小时之久。
在画晾到半干后,她将纸翻过来,把浓稠的糨糊加水调成淡黏状态,拿长『毛』刷蘸取,大笔刷在画的背面,看着宣纸上一条挨着一条渗透湿印,像是浸了如海思『潮』。
全然刷匀之后再晾上一晾,然后把两头印有古雅图案的画轴,以中间全白部分对准湿透的画纸背面,一点一点精心细致地粘上去。
取过干爽的大排刷,慢慢轻轻地由上往下,沿着中线一遍遍往两边匀扫出去,只有这样才能使装裱的画在晾干后表面平滑无痕,不会出现小粒鼓起的气泡。
挂到中午已自然干透。
取下从卷轴一头慢慢收起,卷好后以蜡纸缠过几圈,封口,放进书桌旁半人高的青花画瓶里。旁边还有两只一模一样的大画瓶,里面已装满几百支她从不拆封的画卷。
午饭后她如常回到浅宇,这次提前了十分钟,没有等占南弦,自己搭乘员工电梯先上了办公室。
一刻钟后占南弦也来了,一边轻声讲着电话一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神『色』难得一见的温柔,专注得经过她的桌边时也没有留意到她已经来了。直到推门走进办公室之后才意识到什么,折返过来,敲敲她的桌面。
温暖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进去,听到他微微不悦道:“昨天保姆说你擦伤了手肘,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似乎那头答了什么,他皱了皱眉,“以后这种危险动作让替身去做,别让我担心。”
似责还怜的口气泄『露』出一丝宠溺。
温暖缓下脚步,目送他走到办公桌后面,在他回身前她垂下了眼帘。
他坐进皮椅里,不知那边又说了什么,他心情极好地浅笑:“那好吧,乖一点,过两天我到罗马接你。”
如此这般又温存了一会儿,他才终于挂上电话。
温暖这才走到桌前,隔着两米宽的原木桌,她的视线停留在对面桌沿。
“怎么了?”他问。
“啊?”她不解地抬起头,乍然撞进他含笑未去的眸子。那神『色』似若有若无地关切,又似与她隔绝着三千里河山只冷眼凝睇,无心分辨,她眸子一低已调离目光。
唇角微勾,他道:“你没事吧,怎么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
“你叫我有事?”她反问。
他不作声,一会儿忽然问:“你哭过几次?”
“为什么问这个?”
“回答我。”
她迟疑一下:“一两次吧,不记得了。”
“什么时候?”
她皱了皱眉,嗓音有些沙:“我不想谈。”
“温柔说,那夜是她第一次见到你哭。”
心底那根由全身所有最敏感的神经末梢纠结而成,十年来永不能被触及的绝痛心弦,在一刹那,忽然就断了。
她张开眼眸,那么淡地看着他,隔膜得仿佛她与他之间两米见外的距离是无法跨越的阴阳两世。隐着烦躁的瞳子清盈不再,脸上几乎『露』出一种与多年清雅形象完全不符的冷笑:“你以为我是为你而哭?”
他弯起唇弧:“难道——不是?”
“相信我,就算排到银河系也还轮不到你。”语气前所未有的疏离。
占南弦不怒反笑,只是那弯得灿烂的笑容与寒光眸子毫不相衬:“这点我还真的信,在你心里排首位的永远是朱临路?所以无论如何你也不会向我开口?不管什么事你永远只会找他,是不是这样?”
她窒了一窒:“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明白?”他冷冷嗤笑,“不是你叫朱临路收留郭如谦的?你越来越了不起了。”
她不自然地别开头:“郭如谦有份参与那个案子,代中以后实施起来也需要人手,他们互有所求关我什么事?”
“你还和我狡辩?你同情他们,你不想赶尽杀绝,可以!但是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你是还没开口就认定了我不肯答应,还是你宁愿和我作对也不想欠我半点人情?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有任何纠葛?”
她咬唇,再一声不发。
盯着她避而不视也丝毫不打算作任何解释的脸,寒怒从心口倏地往上蔓延。抿紧了唇的他将眸光移开,两人一动不动,阔大空间内死寂无声,顷刻后他从椅里起立,忽地抓起桌面的大沓文件对着玻璃墙猛甩过去。
在“啪”声巨响中他抄起车钥匙离开。
第9章 夜遇,初恋()
星期天温暖照旧待在家里,穿行于餐厅厨房,一样样精心准备,做好五六道菜,全部用精致的白底蓝花瓷具盛起,摆在餐桌上十分悦目,忙完已是中午时分。
出乎意料地,温柔连招呼也不打就忽然到来。
在她的惊讶中温柔瞪大双眼:“怎么一个人做这么多菜,今天是什么日子?还是你和我心有灵犀知道我会来?”
温暖给她添了副餐具,始终是两姐妹,有什么隔夜的恩仇?
温柔再看了眼桌上菜式,瞥向她:“你不会是因为寂寞吧?”
温暖笑:“是啊,怎么不是,你不来我肯定寂寞。女人做饭就像古时候摘梅,都需要人欣赏,否则一枝折得,天上人间,没个人堪寄,简直寂寞到老死。”
“要是我肯定不做摘梅人,只做赏梅的,譬如拿银子去砸一二三四五个美男回来,让他们每天给我做饭,一家不好去另一家,怎么样也不愁寂寞。”
温暖乐:“看样子最近赚不少?”都可以养一二三四五个美男了。
“没见过这么好的时候,即使开盘时跌过几百点收市前也会冲上去。”
“听说不仅是你们,就连百分百的散户也赢钱。”
“嗯,在这种大势下还输的人,这辈子千万不要碰股票。”
“既然人人都赢,那输的是谁?”
“当然是接最后一棒的人。”
“啊,明白。”
输的自然是在最高价位买进的那一拨。
“不管是美国、日本还是在中国的香港、台湾抑或是新加坡,全球都创造过股市神话,指数在一段时期内飙升到令人不能置信的地步。这个过程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发死离场的,套死贪心的。”
谁都不知道每日均涨几百点,一天比一天刷出新高的势头会在何时终止,也许再过几千点,也许再过上万点,也许不过百点,也许就在明天。
总有一个尽头,总有那么一天,在某部分人于最高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