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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动荡起来，黑暗突然裂开，一个狰狞丑陋的头颅蹿了出来，凶狠地撞向螺舟。
来势突然，乐无异措手不及，螺舟向后翻滚，有如弹丸撞向石壁。
哧哧哧，螺孔喷出激流，螺舟去势变缓，水灵聚集一隅，撞上石壁的一瞬，化为了一面强韧的水垫。
噗，螺舟弹了一下，剧烈的震动让舟内的人东倒西歪。
阿阮惊醒过来，揉着双眼，诧异地望着前方，透过水晶罩，可见一个巨大的阴影冲了过来，光亮所及，映照出一张丑陋无比的怪脸——凹鼻巨眼，满口獠牙，额头上长出锋利的尖刺。
“啊！”阿阮惊叫起来。
砰，土精化为巨盾，击中怪物面门。怪物闷了一下，向后滑退，嗖嗖嗖，木灵幻化藤蔓，扯住它的鱼鳍，缠住它的躯干，没有鱼鳍划水，怪物威力减半，土精幻化的巨盾一刻不停，落在它的头上、身上，浓稠墨绿的液体从怪物的口鼻喷出，它扭摆、挣扎，进不了，退不走，先前还是猎手，如今成了任人宰割的玩偶。
刺啦，螺舟凸出一个炮口，砰，水球激射而出，命中怪物胸口。藤蔓松开，怪物翻滚而出，到了黑暗深处，弹动一下，忽然消失。
乐无异松一口气，放开发炮的手柄。
“什么鬼东西？”阿阮心有余悸。
“一只鱼妖。”夏夷则说道，“这儿水压极高，能存活的妖怪都是狠角色。”
“螺舟损坏了吗？”闻人羽不胜担忧。
“万幸！”乐无异咽一口唾沫，“差一点儿！”
“不太对劲，”夏夷则手指前方，“看，前面的海水。”
众人定睛望去，海水微微动荡，仿佛激斗后的余波，可是仔细看去，水波一收一放，暗合某种节奏。
“好像……”乐无异拿捏不定，“有东西！”
“是水母！”夏夷则冲口而出，“快发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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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迁徙·沉潜（2）（）
透明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拥来，前方陡然明亮，数亩大小的水母显露身形，浑身发出蓝莹莹的光芒，忽缩忽涨，瑰丽无常，触手纷纷展开，试图将螺舟包裹起来。
砰砰砰，“水灵炮”连珠发出，水母摇晃不定、节节后退。一根粗长的藤蔓从螺舟上蹿出，毒蛇似的一扭，唰地抽中水母。
水母多了一道裂痕，蓝色的体液汹涌而出，它痛苦地抽搐，身后暗黑里蹿出数道阴影，体态修长，均是鱼妖，一阵乱扯乱咬，将水母撕成碎片、吞噬一光，意犹未尽，又向螺舟冲来。
“夷则，”乐无异手忙脚乱，“你控制前面的水炮，闻人，你控制后面的……阿阮，你、你来操纵木灵……”
螺舟六个炮眼，前二后二，左右各一，一时乱炮齐发，打得鱼妖东倒西歪；藤蔓唰唰蹿出，势如群蛇狂舞，缠住近身的鱼妖，大力向外掷出。
乐无异腾出手来，一心操纵舵盘，八个螺孔齐齐喷水，时快时慢，或长或短，螺舟灵巧地从鱼妖间钻过。
从极之渊沉寂万年，日月不至，渊中的精怪长年置身黑暗，对于光明又爱又恨。螺舟进入深渊，便如一盏明灯，吸引各方精怪——鱼妖蜂拥而上，蛟蛇紧随其后，水母飘如浮云，龙虾巨蟹纷纷涌现……
螺舟在各种钳螯爪牙、尖刺触手间穿行，惊心动魄，险入毫巅，各人无不手心见汗，但觉有生以来，经历的凶险莫过于此。
躲开一条海蛇，遭遇一头乌贼，乌贼喷出墨汁，四周漆黑一团。船头灯束红光灼灼，穿透黑暗，乐无异转动舵盘，与乌贼擦身而过，待要下潜，一条巨大的带状物从旁卷来，螺舟转向不及，竟被牢牢缠住，那东西柔韧致密，长满古怪褶皱。
“切！”乐无异大喝一声，螺舟弹出锋利刀轮，刀轮呜呜转动，带状物节节寸断，切口平滑，并无汁液溅出。
怪物向后缩回，前方黑暗中，出现了更多长长的影子，摇曳扭动，数目众多。
“那是什么？”闻人羽眯起双眼，极力打量对手。
“海草！”乐无异看出端倪——带状物是长在石壁上的巨型藻类，年久化灵，勒毙猎物以自肥。
受了藻灵阻碍，螺舟下潜变慢，后方精怪趁势赶来，四面怪影重重，众人屏住呼吸。
“灭灯！”夏夷则突然开口。
乐无异扳下机关，噗，舱内陷入黑暗。
没了光亮，精怪失去目标，自相残杀，一丛丛藻灵被连根拔起，一只只精怪撞入藻灵陷阱，仿佛蛛网里的飞虫，极力挣扎又无济于事。
强与弱，生与死，一切都在暗中进行，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望着厮杀惨象，乐无异强忍反胃，操纵舵盘，绕过妖物，行驶了两个时辰，方才脱离战场。
海水平静下来，深度仪指定“一万五千”！
藻灵还在弄影，精怪不时出没，舱内死寂，人人噤声，回想刚才的情形，真如置身无边地狱。
螺舟继续下潜，一万六千尺、一万八千尺、两万尺……
前方豁然开朗，螺舟钻出隧道，进入一片广阔的水域。
这是一条狭长的海沟，水中的精怪越发巨大，鱼妖绝迹，海蛇无踪，巨蟹纵横爬行，蛟蛇惬意地游动，乌贼来来去去，仿佛漂浮的城市。
“两万三千二百尺！”乐无异的心脏怦怦狂跳，他已突破偃师极限，抵达诸神才能涉足的领域，可是，喜悦一闪即逝，很快就被未知的恐惧冲淡。
其他三人两眼圆睁，就如三具木偶，直勾勾地望着海水。
沉默，继续沉默，螺舟沉默地下潜，过了不知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两万五千尺！”乐无异的声音响起，众人如梦方醒。
“到底了吗？”闻人羽喃喃问道。
“也许！”乐无异东张西望，“昭明剑光在哪儿？”
阿阮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儿，忽然睁开，手指远处：“看那儿！”
乐无异转眼望去，黑暗深处，光亮若隐若现，仿佛黎明将逝前的一粒寒星。
“真美。”闻人羽轻声说。
“过去看看！”乐无异按捺激动心情。
螺舟徐徐向前，“千里镜”吱吱转动，那一点光亮闪闪烁烁，始终不近不远。
“不妙！”乐无异开口，螺舟停了下来，“前面是一个洞穴，螺舟太大，进不去。”
“要出舱吗？”一想到外面的世界，阿阮打了个寒战。
“阮妹妹留在船里，螺舟是我们生死所系，千万不能有失。”闻人羽记得，息妙华曾经嘱托，让阿阮减少灵力使用，此刻自然要留下阿阮。
阿阮道：“让小红阿狸守船。我总觉得，我和昭明有某种关联，我一定得去！”
见阿阮如此坚持，三人只得依从。
夏夷则沉默一下，说道：“记住，灵符只能支持半个时辰，两刻钟之内，无论能否找到剑光，我们都必须返回，要不然……”
“要不然海水会把我们压成肉饼。”乐无异打开一个箱子，取出若干偃甲，“这个口哨叫作‘龙音’，含在嘴里，能在水里对话……这个圆筒叫‘螺喷’，道理跟螺舟相似，背在身后，可以喷射水流、向前推进。”
“挺周到。”闻人羽不胜惊讶，“你什么时候造的？”
“我画的图纸。”乐无异停顿一下，“团子造的。”
“团子？”众人齐声惊呼，想到胖乎乎的熊猫，背脊均是一片冰冷。
“是啊。”乐无异满不在乎，“团子手艺不错。”
“你相信它？”夏夷则只觉不可思议，“它看起来——”
“妖不可貌相。”乐无异笑嘻嘻说道。
“万一出了故障……”
“算我倒霉呗。”乐无异背上“螺喷”，带上偃甲灯，拉开内舱大门。
海水灌满外舱，乐无异深吸一口气，打开舱盖，纵身蹿出。
四周明亮起来，“太清禁水符”灵光喷薄，海水汹涌退散，乐无异的周围出现了一个直径约七尺的水泡。他回头望去，三个水泡从舱口飞出，光华明亮，仿佛蛟龙吐出的明珠。
“快！”乐无异用“龙音”发声，“有东西过来了。”
闻人羽回头看去，一个巨大阴影飘浮过来，速度快得出奇。
众人慌忙钻入洞穴，刚刚进洞，精怪就已赶到，庞大的身躯撞击岩石，洞穴剧烈震动。
夏夷则下意识回头，嗖，一根触手冲了过来，将他连带水泡一起缠住。
精芒一闪，长剑出鞘，触手断成两截，闪电般向后一缩，断口涌出浓稠幽蓝的汁液。
“无妨，”夏夷则扯掉触手，“是一只乌贼。”
“该死！”乐无异咕哝，“它堵住入口，我们怎么回去？”
“找一找别的出口。”闻人羽说道，“万不得已，只能杀出去。”
边说边游，过了一刻工夫，剑光细小如初，仍是不近不远。
“不对！”夏夷则忽道，“我们在原地转圈。”
乐无异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夏夷则用剑挑起一个东西，却是一截软塌塌的触手。
众人变了脸色，这是乌贼腕足，他们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先前的入口。
偃甲灯照亮周围，乐无异忽道：“不是入口，景象完全不同。”
“或许……”闻人羽猜测，“有什么精怪把腕足拖来这儿。”
“别吓我。”阿阮战战兢兢，唯恐黑暗里又蹿出一个丑陋怪物。
“不。”夏夷则极力保持冷静，“你们听说过‘海市蜃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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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迁徙·沉潜（3）（）
“听过！”闻人羽说道，“那是蜃妖变化的幻境。”她皱了皱眉，“难道说……”
“没错，我们或许就在‘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阿阮忍不住问，“那是什么东西？”
“有一种海妖叫蜃，吐出的妖气能够幻化亭台楼阁，海鸟前往歇脚，会被蜃妖吸食。倘若渔夫望见，贸然前往，也会被吃掉。”
“你是说……”阿阮哆嗦一下，“这儿有一只蜃？”
“大有可能。”夏夷则点头。
“若是蜃妖，干吗不攻击我们？”乐无异问道。
“蜃妖不同于寻常海怪，智识极高，耐性极好，喜欢布设陷阱，不爱正面冲突。若所料不错，它一定潜伏在旁，默默窥视我们。”
“窥视？”闻人羽头皮发麻，环顾四周。
夏夷则说道：“看来，这个迷宫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目的是耗尽辟水符的灵力。”
“它能听见我们说话吗？”阿阮声音发抖。
“听不见。”乐无异说道，“‘龙音’传送，只限于戴着‘龙音’的人。”
“听见也没用。”夏夷则冷冷说，“这儿的精怪蒙昧未启、不通人事，更别说学会人间的言语。”
“现在怎么办？”乐无异看一眼计时偃甲，“时间不多了。”
“第一步！”夏夷则环顾四周，“破掉幻术！”
他一挥长剑，法阵出现，夏夷则口诵真言：“诸法非法，诸相非相，太清一气，破此魔障！”长剑直指前方，锐喝一声，“疾！”
法阵轮转，灵光四面扩散，光亮所过，洞穴消失，石壁化为乌有，光亮勾勒出四周的情形——巨大的骸骨参差错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