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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神殿·魔窟(1)()
流月城,议事厅,沈夜正批阅简牍。
他所处位置,是厅中主位,高出他处一级台阶。华月跪在阶下,垂眸不语,裙裾冉冉铺开,优美清丽。
“起来。”沈夜道。
华月只作未闻。
沈夜批完最后一份木简,随手丢在一边,低头看向华月,淡淡道:“起来吧。”华月仍是一动不动。沈夜看她半晌,起身,走到她面前,缓声道,“那几个雩风部属,本座的确送去瞳那里了。怎么?不行?”
华月抬头,肃然道:“我已罚了他们,你为何还要插手?出尔反尔、妄动重典、越权行事,大祭司即便不怕非议,难道也不怕动乱重演?”
沈夜冷然道:“放肆。”
华月毫不退让:“只要和那人有关,你就要赶尽杀绝?别忘了,当年我们杀了那么多人,都没能堵住悠悠之口!”
沈夜眯眼,厉色一闪即逝。恰在此时,外面侍女通报:“曦小姐醒了,正在啼哭。请问大人是否过去?”
沈夜道:“本座这就过去。”垂眸看向华月,“你怎么说?”
华月一脸怒色,瞪着他,不说话。
沈夜向她伸出手去:“起来,地上凉。在这儿等我。”他掌心之中,有几道暗红印迹,像是烈火灼烧后留下的伤痕。
看到印迹,华月神情软化,握住他的手,站了起来,道:“我也一同去吧。”
沈夜低叹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小曦怀抱兔子,缩在床角哭泣:“小曦会听话,小曦不要被送进矩木……哥哥……”
“小曦?”沈夜推门而入,一见此景,快步走向床前,“小曦别怕,哥哥在这儿,不会让父亲过来的。”
不料,小曦抽泣更甚,挥舞胳膊挡开沈夜:“你不是哥哥!你走开!”
沈夜哑然。
华月急忙上前,软语安抚:“小曦,你认不认得我?”
小曦从指缝间偷看一眼,“啊”了一声,扑进华月怀里,软软道:“华月姐姐!那个人,他不是哥哥,他骗人。”
沈夜在旁苦笑:“认你不认我,什么道理。”
“小曦别怕。小曦睡着的时候,已经过了很多年,发生了许多事。小曦乖,先睡一觉,睡醒之后,哥哥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华月边哄小曦,边开始弹奏箜篌。乐律淙淙,宛如空山鸟啼、高天流云,舒缓之余,令人身心空明。
小曦平静下来,呢喃道:“等睡醒,小曦要哥哥讲故事。哥哥讲到,讲到神女姐姐喜欢司幽大人……”说着,合上眼睫,竟已安睡过去。
片刻后,华月停止弹奏,轻声道:“施术已毕,今夜她不会再做噩梦了。”
“好。”沈夜点头,“多谢!”
回议事厅途中,两人一路无话。
大地浊气日盛,族中染病之人渐多,沈夜兄妹幼时也未能幸免,城主之女沧溟随后也染上绝症。后来,为了医治沧溟,沈夜和沈曦一起,被作为试验品,送入矩木核心,受神血烧灼。
神农神血威力莫测,兄妹两人病愈,沈夜更侥幸获得神血护持,但沈曦年幼,不耐灼烧之苦,从此再也未能长大,并且记忆只能维持三日。每过三日,她的记忆便退回被送入矩木之前的那一夜。而沈夜,便也从此陪着她,每过三日,重历地狱轮回。
议事厅将至,沈夜忽然道:“关于雩风部属,你还有什么要和本座说的?”
华月摇头。先前她只是气不过,其实,人都已经到了瞳那儿,再说什么也都晚了。
沈夜看她一眼,道:“我会让瞳尽快处死他们。”
“谢大祭司恩典。”华月略点了点头。
“你说,如果父亲仍在,他会说什么?”沈夜忽然笑了起来,仿佛很有兴致。华月停下脚步,沉默地看向他,没有说话。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何等惬意快活。”沈夜饶有兴味,“但愿他在九泉之下,好好看着我的所作所为,然后悔恨不已,永世不得安宁。”
华月默然。在成为“华月”之前,她曾有另一个名字,叫作“一”。
她说:“属下只是一具傀儡,这种话,尊上实在不该同属下说。”
沈夜怔了怔,敛去笑意。
他的叹息,很快消融在夜风里,一如从未存在:“是,我唯一感谢他的,就是他为我创造了你。”说着,挥了挥手,“去吧,早些忙完休息。”
“属下告退。”华月低头退下。
沈夜目送她离去,抬起头,看了看天际流云,又徐徐低头,望着下方——他身处高台,下面是破败荒凉的城邦,残垣断壁,静默无声。月光像是一块苍白的巨幕,笼罩一切,窒息所有,隔绝了喜悦和欢乐,让神农之国陷入永恒的寂灭。
经过战火蹂躏,又遭十八年风沙侵蚀,捐毒已残破不堪,城中生机断绝。
谢衣一行在断柱残壁间行走,遥想捐毒国昔日恢宏,无不感慨人事两非,兴衰无常。
“嗐!”忽听有人叫唤,乐无异掉头望去,一座破屋中探出一个人头,满脸胡须,头上缠着绚丽的头巾。
众人暗生警惕,纷纷拔出武器。安尼瓦尔刚走,众人只担心来者不善。
那人见众人反应,吃了一惊,急忙缩回头去,众人更生疑窦。乐无异不待谢衣吩咐,提剑赶去,破门而入,却见屋内坐立若干胡人,有男有女,见他进来,神情慌张,纷纷躲藏。胡人们身边停着骆驼马匹,地上堆放着许多箱子。
乐无异见这群人古古怪怪,正觉不解,忽听谢衣说道:“别担心,他们不是马贼,应是西域客商。”
探头的胡人听了这话,放下心来,大声说:“你没看错,我们不系(是)马贼。”说的竟也是夹生半熟的官话。
“那敢情好。”乐无异收起宝剑,笑嘻嘻地咬着舌头说道,“你也会唆(说)官话?”
“天朝向(上)国,学个官话好做生意嘛!”胡人听到乐无异的话,大感亲切,示意伙伴收起武器,“连介(这)大漠上滴(的)马贼,也多半会讲官话。”
“你唆(说)话真好玩,”阿阮也学着乐无异打趣儿,“咕噜咕噜滴(的),教教裹(我)好不好哇?”
“介(这)个……”胡人摸着胡须,“介(这)是天生滴(的),学不逮学不逮嘛!”
“谁说学不逮?”阿阮也摸着下巴,拿腔拿调,“介(这)是天生滴(的)嘛,学得逮嘛!”
众人大笑,胡人被一个极美的姑娘调侃,又欢喜又尴尬,摸头搓手,不知说些什么好。
“阿阮别淘气了。”谢衣一开口,阿阮登时老实下来,笑嘻嘻地退到一边。
“足下怎么称呼?”谢衣问那胡人。
“阿里木。”胡人指着同伴,“这是格罗索,那是阿吉,那是寒古丽。遇上你们,好滴(得)很嘛!”
“幸会幸会。”乐无异为人四海,抱着拳一溜儿作揖,“我是乐无异,这位调皮的是阿阮姑娘,这位帅大叔是谢衣前辈,这个很漂亮的是闻人羽姑娘,这个死样活气的是夏夷则公子……”
闻人羽听他夸自己漂亮,心里欢喜,面露笑容。夏夷则得了个“死样活气”的评语,如未听闻。
“这位兄台,叨扰了,我们来自中原,此行是为考据一桩旧事,叨扰了。”谢衣向阿里木抱一抱拳,阿里木急忙抱拳还礼,谢衣问道,“敢问诸位躲在这儿,可是为了逃避刚才那一拨马贼?”
“你说‘狼王’安尼瓦尔?”阿里木摇头,“那可是西域最大的马贼帮派。只是他眼界太高,我们这些普通行商,他看不中啰。我们待在这儿,只为躲太阳啰。”
“‘狼王’安尼瓦尔……”谢衣目光一转,落到乐无异晗光剑上,“但愿我想错了。无异,那马贼首领,恐怕看上了你的晗光。”
“怕什么!”乐无异满不在乎,拍拍身上的剑,“他敢来,我便战。”闻人羽看着乐无异,有些心神不属,自从来到西域后,闻人羽脸上便常显出这样的神情。
乐无异看到闻人羽走神,伸手在她面前晃晃,小心问道:“你说之前跟你师父来过西域,又懂捐毒话,莫非你之前来过这里?”
闻人羽一怔,望着乐无异,缓缓摇头:“不是,只是……”却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握了握乐无异的手,低声道,“我只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你都相信,我不会害你。”
乐无异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想起那只偃甲鸟带来的话,急忙禁止自己再想。“这儿真不赖,白天遮蔽日头,晚上可挡风沙。”阿阮环视周围,“阿里木大叔,我们能借用这儿休息一下吗?”
“好哇!”阿里木为人豁达,“大伙儿见面,都是胡大滴(的)恩赐嘛。”
天色将晚,浑邪王的下落并无眉目,众人跋涉一日,均感疲惫,当下或躺或坐,各自歇息。
乐无异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青草,枕着包裹,跷着二郎腿,仰望破旧屋顶,显得颇为闲适。
谢衣盘膝坐着,正在翻阅羊皮典籍,查找着什么。
夏夷则永远如一柄剑一般站立着。闻人羽在擦拭长枪。
唯有阿阮兴致不减,走到胡人中间,学着阿里木的怪腔调跟他们搭话。胡人都会说几句官话,见她天真美貌,心里都很喜欢,一时知无不言,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
闻人羽一路向百草谷留下隐秘信标。此时信标放完,夏夷则向闻人羽使了个眼色,当先走出来,闻人羽会意,过了一会儿,也借故走开,见夏夷则正站在一处破败屋舍外墙避风处,便快步走了过去。
两个人一旦站在一起,气场便与他人在场时不同,颇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意味。两人不再说话,慢慢沿着一条窄巷前行。
夏夷则终于开口:“你有心事?”
闻人羽沉默片刻,点头。
夏夷则又道:“可是当初隐瞒无异之事?”
闻人羽微露讶色,却最终没有说话,只是又点了点头。
夏夷则皱眉道:“一路同生共死,何事不能据实以告?”说到此处,他蓦然一顿,却自己先叹了口气,“然而,的确有些事,生死攸关,不可尽言。”
闻人羽也叹道:“我又何尝愿意保守秘密。事到如今,希望万事由我一人承担,不要殃及他人。”两人转身,远远回望,只见乐无异与阿阮一个闲躺,一个嬉闹,悠然活泼,心下不由得同时道:但愿眼下这份宁静,永远不要被打破才好。
阿阮唯恐赤豹惊了众人,早已收起,阿狸娇小可爱,留在外边。阿里木一行人中,有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见了阿狸便想去抱。阿狸高傲地抬抬头,不屑一顾。
小姑娘心高气傲,也不再理它,鼻子里“哼”了一声,又去看谢衣,谢衣气质高洁,小姑娘下意识地觉得,这人看着亲近好说话,性子却有些冷,多半不会陪她玩耍。
小姑娘左看看右看看,就来到乐无异身边。乐无异正高跷着二郎腿想着心事,口中青草也一动一动的。小姑娘见那根青草,心痒痒的,好像一定要从他口中拿出来才安心,但乐无异脸上流露出一种“我不开心,别跟我说话”的神情,又让她不敢放肆。
终于,她看到乐无异的眼睛似乎合上,青草也晃动得越来越慢,心痒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