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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火机与公主裙·荒草园-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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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李成波对新来的儿子还算满意,有他发话,李蓝母亲也不敢太过放肆。

    李峋的母亲极力地想让儿子融入这个家庭,可事与愿违,李峋从没拿正眼看过他们,为此他受尽三个哥哥的欺负,他们完全不拿他那股子傲劲当回事。

    李蓝每天洗衣打扫要到很晚,往往其他人都睡下了她的活还没干完。她看到过好几次,李峋母亲在月『色』下规劝自己的孩子,让他改一改自己的脾气,说现在已经不是他们两个在外面生活的时候了,他必须跟哥哥们好好相处。李峋从不应声,母亲说急了就动手打他,他委屈得大哭,却还是不肯答应。

    李蓝心软了,她总觉得他们并不像家人说得那样可恶,她很同情他们。

    李蓝开始悄悄帮他们的忙,那时李峋母亲已经病重,夜里疼得难以成眠,李蓝趁着家人睡着,偷偷给她熬粥,照料她休息。

    她开始渐渐喜欢上李峋的母亲,李峋母亲用最简朴的布料给她做了裙子,那是她人生第一条裙子。她还给她听乐队的磁带,李蓝毫不意外地『迷』恋上这新『潮』的东西,几乎一有空就去找他们。

    李峋不太会照顾人,对母亲的病束手无措,李蓝拿出姐姐的架势批评他:“你要听你妈妈的话。”她最了解那三个哥哥了,他们就喜欢欺负倔的,只要顺着他们来,他们很快就会腻。

    她好心规劝,可惜李峋理都不理她,李蓝生气说:“这是你妈妈的心愿!”

    李峋瞪她一眼,“才不是!”

    无法沟通,李蓝也不理他了。

    后来,李峋母亲去世了。

    她离开的时候非常的惨,病得整个没有了人形,缩成一团,模样恐怖得让李蓝妈妈那几天都没有去找他们麻烦。

    她离去时是深夜,李蓝也在场,李峋或许知道母亲快要不行了,哭得痛不欲生。弥留之际,母亲拉着他的手,机械『性』地嘱咐他要融入新家庭,将来好好生活。看着这样的母亲,李峋终于点头,答应她最后的要求。

    这本该是她的夙愿,可不知为何,等他真正说出“好”的那一瞬间,母亲却像受了什么巨大刺激一样,高抬起干枯的手,抓住他的背,带着无限的留恋和不甘。

    “不行……”她用尽今生最后的力气对自己的儿子说:“李峋,你千万不能跟他们一样。”

    李峋听得牙关紧咬,他将脸深深地埋在母亲的掌心中,承诺她:“知道了。”

    母亲安然离去。

    李蓝就站在一旁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形容那时的心情,那是她第一次接受到有别于这个家庭的另外一种情感关系。

    她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帮助这个从不叫自己姐姐的弟弟。

    后来李峋开始上学了,他们老家学校很少,小学初中都在一起,李蓝的大哥已经毕业了,二哥三哥都在念初中,而李蓝只读了三年小学就回家帮忙干活。

    从李峋开始上学起,李蓝发现哥哥们欺负李峋更加狠了。她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气,好像李峋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李峋从不抱怨,但他毕竟只是个孩子,打不过就干忍着,没过多久,浑身上下已经遍体鳞伤。

    哥哥们偷偷撕他的书本,扔他的书包,制造一切机会不让他上学,可不管李峋受多重的伤,不管书本烂成什么样,李峋从来没有耽误一天的课程。而且他也学会了,不在哥哥们在的时候看书。

    所以,当夜幕降临时,小院的瓦灯下,除了洗衣服的李蓝,又多了一个温书的李峋。

    有一次李蓝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看书啊?”

    李峋没好气地回答:“好像我说了你能懂一样。”

    他对她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差,或者说他对整个家都抱有着浓烈的敌意。但李蓝不在意了,反正对她差的人有很多,而且她觉得李峋的凶并不是真正的凶。

    她默不作声地照料他,给他洗衣做饭,帮他分散哥哥们的注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某个夜晚,李蓝惊讶地发现李峋并没有出来看书,她在后院的杂物堆里找到李峋,他一直捂着肋骨的地方,李蓝问他怎么了,他也不回答。

    后来李蓝才知道,李峋考上了那所破学校里唯一一个还算不错的“重点班级”,这个班在北楼,离李蓝哥哥们上学的地方有一定距离。

    可重点班要交额外一部分学费,李蓝妈妈不可能给李峋出钱,所以那个班李峋没有上成,他又回到了之前的地方。

    哥哥们很高兴,李峋又跟他们起了冲突,他们开开心心给他打了一顿,肋骨骨裂。

    李峋没有去医院,李蓝给他做了简单处理,偷偷攒钱买排骨炖汤给他喝。

    等李峋能站起来的时候,他第一次主动跟李蓝说话——他向她借钱。

    李蓝自己也没有钱,但李峋不管,他冲她大喊大叫,李蓝急得哭出来,最后撒谎跟妈妈求了点钱来。

    李峋拿到钱,独自去了县城。等他回来的时候,包括李蓝在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将自己的头发染成了纯金的颜『色』。

    那个年代染发还不普及,尤其是这种夸张的颜『色』,更是少之又少。

    因为这样特立独行的发『色』,李峋遭受的欺负更多了,甚至李成波都大发雷霆。李成波发火时全家都缩在角落,谁也不敢上前。

    好几次李蓝都觉得爸爸好像快要把李峋打死了……

    可一直到最后,李峋还是不肯认错,也不肯将头发染回来。

    久而久之,大家打累了,骂累了,也习惯了。

    于是,当年那个小小的男孩,就用这种简单而幼稚的方式,证明了自己与他人的不同。

第三十五章() 
李峋的发『色』就这样一直保持了下来。

    面对这充满冲击力的颜『色』,李蓝内心却有股强烈的柔和感,不管怎么说,他的头发是跟她借钱染的,虽然关联并不算特别大,而且李峋至始至终也没有对她说一句谢谢,但是……这个没有任何其他人知道的“秘密”,让李蓝体会到一种久违的感动。

    李峋慢慢长大,坎坷的身世让他早早成熟,且戒心非常强。

    但不论多么早熟,他也毕竟还是个孩子,需要关心,后来他逐渐接受了李蓝的照顾,虽然嘴上从不服软。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蓝发现,随着李峋长大,以往平淡的生活,变得越来越『乱』。

    李峋开始频繁地离开家,虽然时间都不长。家里当时在忙着帮李蓝大哥讨媳『妇』,根本没空管他,妈妈甚至觉得他走得好,毕竟少一个人少一张嘴吃饭。

    后来,李峋不仅自己走,他还带着李蓝一起。李蓝胆子小,怎么都不敢往外跑,每次都是李峋生拉硬拽才出去。

    城市的吸引力确实很大,李蓝在战战兢兢之中,也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引诱。有一次李峋带她出去玩,他事先准备了很久,李蓝问他什么都不说,等到了之后,李蓝才知道他是来带她看一场演唱会。

    李蓝惊呆了,那是李峋妈妈经常给她听的磁带里的乐队。李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都不敢进去,李峋连拉带拽硬给她塞进去。

    一整场演唱会她都像在梦境里一样,激昂的音乐敲击耳膜,似幻似真。她追问李峋哪来的钱,李峋说不用她管。

    演唱会结束,李蓝在表演场地门口看到李峋跟一个男孩说话。男孩比李峋稍大,从衣着举止来看,他跟他们完全不是一路人。

    说了几句话,男孩就坐着一辆小轿车离开了,走前还不忘回头喊了一句——

    “考试时间你可别忘了啊!”

    之后,李峋带她去会场旁边的小餐馆吃饭,在李蓝还在回顾乐队在演唱会上的精彩表现时,李峋对她说:“再过不久我要走了。”

    李蓝以为他说的“走”,就是像现在这样,偶尔从那个家里跑出来,玩够了再偷偷回去,所以她点头同意。

    后来李蓝才明白,他说的“走”到底是指的是什么。李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而且她拼死拉着李峋,不让他干这种找死的事情。

    在她看来,家里虽然有不好的地方,但好歹能够遮风挡雨,能够稳妥地生活。

    李峋跟她聊了一次,他告诉她,他之前在城里无意间认识了几个人,他在他们家里看到了很多新奇的东西。

    “你知道电脑吗?”李峋说,“他们家有那种很薄很薄的电脑。”

    李峋说起新东西,眼睛直发光。李蓝本来就不熟悉这些,加上李峋因为兴奋,语速很快,李蓝更是什么都听不懂了。

    但她至少听懂了最后一句——

    “我也想要那个,但如果我留在这,我永远不可能有。”

    那是李峋第一次跟她讲他在想什么,还有他想要什么。

    李蓝完全不能接受,她不知道他说那些东西是什么,她只知道她弟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离开家根本活不下去。

    李峋试图跟她讲道理,李蓝统统不接受,她没有李峋的口才好,叙述能力很差,不管李峋说什么,她只能反复地说“不行,反正不行。”

    最后李峋勃然大怒,他跟李蓝大吵了一架。他的话很伤人,让她觉得很难受又气愤。

    李蓝生了一场病。出乎她的意料,病中李峋一直陪在她身边。

    病中的李蓝梦到了李峋母亲离世时的场景,她梦到她最后的遗言。

    李蓝舍不得李峋,她有时甚至觉得就算以后她有小孩了,也不可能比爱她弟弟更多。她脑子不好,但不知为何,她跟李峋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对她说的所有话,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她也知道,她也是“他们”中的一个。

    李蓝病好之后偷了父亲买酒赌博的钱,让李峋连夜走掉,再别回来。

    李峋离开前,留给李蓝一句话。

    “钱我将来会还给你的。”

    *

    咖啡早就凉了,甚至服务员都已经轮过一次岗。

    朱韵在思考。

    她先想到任迪的话——他要攒钱还债。

    什么债?

    李蓝在他身上花的那点钱对现在的李峋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说的债,恐怕是人情债。

    朱韵看着坐在对面战战兢兢的李蓝,这是个典型被生活磋磨得毫无锐气的人。

    “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他肯定要走的。”李蓝呢喃着,“他恨我们家,恨得要死。”

    朱韵不语,李蓝低声说:“我从来没想过让他还我什么钱。可现在爸爸没了,妈妈也爬不起床,大哥得了病,医院说需要花很多钱,我家根本拿不出来。我妈『逼』着我跟他要钱……我真的没办法了。”李蓝怔怔地低着头,“我家现在变成这样,一定都是报应。”

    朱韵凝视着这个消瘦的女人,她饱受岁月摧残,处处透着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疲惫感,甚至连痛苦都是迟钝且单调的。

    李蓝擦了擦脸。

    “对不起,我『乱』七八糟讲这么多……”

    朱韵摇头。

    李蓝小声说:“家那边没人愿意听这些。”

    “也许他没有那么恨你。”朱韵忽然说。

    李蓝:“你不认识她,不了解他。”

    朱韵心说我觉得我还是了解那么一点点的……

    李峋很傲,有时几乎达到了偏执的程度,很多时候他都不会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他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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