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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遇站起身接过碗，说：“谢谢阿姨！”
落霄燕的母亲笑了，说：“这娃，跟阿姨客气啥。快坐下喝。”
落遇复又坐下。她吹了吹排骨汤，喝了一小口。味道很好，浓郁而不油腻，还带点中草药的清香。
落霄燕的母亲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说：“落遇，阿姨那时候都神志恍惚了。她那么过分，我居然真走了，让燕子任由她人宰割。当时，我就想，这是你自己选的男人，你自己选的家庭；我们不同意，你非得嫁，那你就自食恶果吧。幸好，你把她赶走了。不然，真不敢想象，如果燕子真得了抑郁症怎么办。”
我，把她，赶走？
落遇吓一跳。
可是细细想，好像自己真是那根导火索。一下烧得李申跟李申的母亲反目。
“燕子，没影响你跟李申的感情吧？”落遇小心翼翼说。
“没有！”落霄燕回答，“李申跟我说，其实他也老早就看不惯他妈妈的言行。可是碍于她是长辈，他说不出拂逆她的话。就是李申打我那一巴掌，打在我脸上，也打醒了他自己。他意识到，自己不能一而再、再而三愚孝了。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家破人散的。”
“什么？李申，他，他，他还打你了？”落霄燕的母亲激动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哎呀，妈，就那么在脸上轻轻拍了下，没多疼。”落霄燕说。
“那不行！打老婆的男人不能要！”落霄燕的母亲急道，“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妈，凡事都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我那会说他妈妈呢，他急了。他要是敢说你，我肯定也会扇他的。他向我保证了，以后不会再跟我动一根手指头。”落霄燕说。
“他妈妈那么过分，说话肆无忌惮的。你说了他妈妈怎么了？”落霄燕的母亲悻悻坐下，说。
“我后来也问李申呢，怎么就下得去手。他说，那时候，各种情绪都有。有这么一个不晓事、像吸血鬼似的妈妈，他也觉得挺难受的。他们确实养育了他，他很感激，也在竭力尽孝。可是，他再怎么对家里好，都换不来家里对他的一点好。家里的人都觉得他的付出是理所当然。甚至对他的要求是无底洞。”落霄燕说。
“所以，他就可以打你了？”落霄燕的母亲提高嗓门。
“哎呀，妈，不是的。听李申的意思，他想打的人是他自己，是他妈妈。我不是正好撞枪口了嘛。他正难堪呢，我还挑衅他。他觉得自己特别无能，我还不给他面子——”落霄燕说。
“啧，我可听出意思了。李申这是打给我和邵炎看呢。李申这小子够贼啊。”落遇说。
落霄燕嘿嘿笑了，说：“我骂他了，我说做人怎么可以这样恩将仇报。他说，其实就是被逼急了，觉得自己特没脸，不知怎么的就没有理智了。所以啊，人永远都不要去逼急别人，也不要被别人逼急。要保持理智。”
落遇沉默着喝排骨汤，没有说话。
“落遇，你没生气吧？”落霄燕小心翼翼问。
落遇摇了摇头。
“落遇，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一粗鄙农妇的儿子。”落霄燕笑嘻嘻说。
落遇说：“你都原谅他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他打的人又不是我。”
落霄燕的笑凝固了。
落遇认真说：“我跟李申没怎么接触过，所以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你应该要做到心里有数。”
“落遇，你怎么说得阿姨心里发毛？你能把话说得更明白些吗？”落霄燕的母亲问。
“我是觉得，挑小猪得看老母猪。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孩子多少会受些影响的。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李申的奶奶没有帮过李申的妈妈。李申的妈妈当年暗自发誓，等她当婆婆了，一定要好好帮帮她媳妇。可是结果你们也看见了。她想当个好婆婆，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当。可是怎么当坏婆婆，她倒是受过影响的。我倒觉得，李申的妈妈未必是个多坏的婆婆。她甚至觉得，自己说的是大实话。她说的确实是大实话。骂瞎子眼瞎，聋子耳聋，也是大实话。生儿子不如生女儿的，确实大有人在。可是我们既然生了儿子，难道还不要他了，去跟别人换不成？这种人的心理，多少有点问题的。不会考虑别人。说得好听点，是率真。说得难听点，是自私，不顾忌别人的感受。”落遇说。
“你的意思是，害怕李申也很自私……”落霄燕问。
“我是觉得，任何时候，都要靠自己，不能靠别人。”落遇说。
落霄燕沉默了会，抬头看她母亲，说：“妈，等宝宝满百天，我就去上班。”
“好，好好好。”落霄燕的母亲一叠声说。
她转脸看落遇，说：“落遇，你以后没事常来我家玩啊。你说话，她能听得进去。之前她说，她要在家当个全职太太。我和她爸爸怎么劝都不听。这下好了，我和她爸爸，总算心里的大石头可以落下了。”
第261章 趋利避害（）
落遇在落霄燕家闲聊到下午三点，然后去超市买菜回家做饭。
邵炎下班回到家，落遇正好往餐桌端菜。
“作为一个男人，最幸福的事莫过于，饭在桌上，媳妇在床上。”邵炎换好鞋子，过来搂住落遇亲了一口，说。
“最幸福的事，莫过于饭菜在桌上，情人在床上。”落遇说。
邵炎扬声大笑。他拍了拍落遇的头，说：“你究竟是不是女的？”
“什么？你连这都不清楚？”落遇说。
看她瞪圆眼珠子故作惊讶的表情，邵炎笑得无法自抑。他伸手捏了捏落遇的脸蛋，说：“媳妇，你别逗我！”
“洗手吃饭。”落遇别过脸，说。
吃饭的时候，落遇聊起了李申为什么打落霄燕这事。她说：“如果有一天你恼羞成怒，我又不给你面子，你会不会也很想扇我？”
“我就是扇自己，也不会扇你！”邵炎回答。
“这种事，只有遇见了，才知道。我想，李申怎么也想不到，他有一天会扇落霄燕吧？”落遇叹息，说。
“媳妇，如果我真的情绪失控打了你，你会像落霄燕原谅李申那样，原谅我吗？”邵炎问。
落遇想了想，摇了摇头。
邵炎的脸上闪过失落，说：“你知道为什么落霄燕会选择原谅李申吗？”
“为什么？”
“因为她爱他。她不想失去他……”
“按你的意思是，我不爱你，我随时可以失去你？”落遇挑眉。
邵炎停下筷子，看着落遇没有说话，眼神中都是哀怨。
落遇呵呵笑了，说：“也许吧……”
“遇遇，如果我有一天没了，你真的无所谓吗？”邵炎怨念道。
落遇收起笑，看向邵炎，说：“邵炎，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的心中特别没有安全感。我总是害怕有一天，会被人抛弃。”
“被人抛弃？”邵炎疑惑道，“被谁？”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妈去逃计划生育。我爸后来也走了。我跟着我奶奶一起过。我大妈整天跟我说，我爸妈是不要我了。我奶奶说，不是不要我，是去生弟弟了。我大妈说，等有了弟弟，我就是多余的了，可不是不要我了？我奶奶就很生气，安慰我说，不会的，我妈妈生弟弟，是为了保护我，让我以后嫁人了，娘家有人。可是我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我大妈说得对，是不要我了。我害怕我妈妈生下弟弟。可是我更害怕，我爸妈不回来了。那会有芯的妈妈不想沦为生育工具，跟一个卖货郎跑了。我害怕我妈妈要是生不下弟弟，一个生气也跟别的男人跑了怎么办。她要是跟着别的男人跑了也罢了。她要是带着我爸一起跑了，我怎么办？”
“你那会才多大啊——”
“是啊，我那会还很小。很多事情，我都忘记了。我就记得那时候的我，很没有安全感。我常常做噩梦。可是半夜惊醒，却不敢跟别人说，只能在黑夜中自己咀嚼这份害怕。”
“你奶奶对你不好吗？”
“我奶奶是个女强人。她一辈子跟天斗、跟地斗、跟人斗，耗费了很大的精力。在她的心中，只要能吃饱穿暖，人就该别求其他了。至于高兴不高兴，她不在乎。害怕不害怕，她也不在乎。甚至，她觉得除了吃穿外，害怕别的东西，是无谓的事情。只要有口饭吃，只要冬天不会冻死，其他的，没有什么事情值得焦虑。”
“你奶奶挺有意思的……”
“嗯。小学的时候，老师让我写作文，写伟大的人。我脑中浮现的，总是我奶奶。我有时候觉得挺奇怪的，为什么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我大伯跟我爸，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我爸憨厚，我大伯却是脑袋瓜子很灵光。”
“你对咱爸有偏见。我看咱爸，脑袋瓜子比你大伯灵光多了。你大伯就是有小聪明而已。”
“也许吧。人至贱，则无敌！”
邵炎哈哈笑了，说：“一语中的！”
落遇接着前面的话题，说：“在遇见你之前，我觉得什么都是靠不住的。我觉得什么都是虚幻的，过眼云烟。所以结不结婚，对我来说，是很无谓的事。如果婚后日子不幸福，我宁可不结婚。人生苦短，我不想没事自己给自己找事。遇见你，你取得了我的信任。你让我觉得，哪怕天荒地老，你都会陪着我。如果遇到饥荒年，你会省下最后一口粮食给我和孩子。我想，跟你结婚，也是件很省心的事。至少，逢年过年回家，不会再有亲戚问我，有没有对象；村人也不会背后嘲笑我爸妈，他们的女人嫁不出去。而且，你的条件又那么好。你别笑。嫁给你，我绝对是咸鱼翻身，一下子从别人都讥笑的对象，变成了别人羡慕的对象。”
“我很荣幸！”邵炎说。
“后来我们离婚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有一天会复婚。我只知道，如果我们不复婚，我这辈子也不会再嫁人了。连你都靠不住，这世上的男人，我还能相信谁？”
“媳妇，你怎么不考虑陈浩淼？”
“你知道吗？有些人，就是差点感觉。我无法想象，我嫁给他，会是什么样。”
“那展晓白呢？你想过嫁给他，会怎么样吗？”
“没有想过。我只知道我很喜欢他，对他有不一样的感觉，如此而已。”
“你没想过嫁给他？”
“他不喜欢我，我又如何会想嫁给他以后？”
“你害怕受伤害？”
“什么伤害？”
“嫁给一个不爱你的人，让你以后陷入无尽的等待。”
“独守空房？”
“嗯。”
落遇笑了，说：“你觉得，我会在乎，是不是独守空房？”
“你的意思是，我能力不够？”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这人无欲无求。我没想过跟展晓白的未来，是因为我知道我们没有未来。我是个特别现实的人。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怎么‘趋利避害’，怎么讨好老师、同学、父母。”
“怎么讨好？”
“好好学习，认真干活。”
“遇遇！”
“嗯？”
“你真叫我心疼！”
第001章 碧草连天（）
柔软，触脚底，直达内心深处。
落遇缓了缓，发现自己赤脚置身于一片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