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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萧恪不耐烦念书,气走了好些个先生,早些年给陆安珩的回信上还有不少白字儿。陆安珩对这个半文盲很是忧心,恰巧当时正在教陆安珏认字,陆安珩索性做了两份识字教具,不时地给萧恪送去一份。
萧恪对此很感兴趣,特地写了信过来感谢了陆安珩一番,陆安珩也就一直做了下来,每年都给他寄过去不少。反正那些东西大多都是竹子和木板做的,能够循环用,萧恪学完了,他弟弟可以接着用。
陆安珩也不知道自己这些东西到底有没有用,反正后来萧恪寄来的信中便基本没有白字儿了。
这几年,陆安珩也不鼓捣那些教具了,想了想萧恪的学习进度,陆安珩动了动笔,将经义中的典故用讲故事的形式写出来给萧恪寄过去。
效果十分显著。
据萧大喇叭透露,萧将军也经常翻翻那些故事,看得津津有味,增长了不少知识量,朝堂之上跟人掐架时,战斗力显著地上了一个台阶。
咳那什么,武官掐架为毛掐不过文官?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文官引经据典的将武官骂成狗,武官还一脸懵逼不知道他在说啥呢。
这回好了,有了陆安珩这一连串的小故事,常用的和偏僻的典故都有,萧将军表示非常实用。再有那不长眼的引经据典骂人,以往都两眼蚊香圈圈眼的萧将军再也不当背景板了。哦,以往没听明白,被你们这群王八犊子给糊弄过去了,合着你这是拐着弯的骂我呢!啥也别说了,撸袖子开喷吧!
得知这种迷之发展的陆安珩很是无语,琢磨着自己大概能出一本书,就叫实用典故三百个啥的,估计买账的武官们会有一大堆。
不过这一次的回信,陆安珩再次升级了一下小故事,从原来的文字版变成了简笔漫画版,再配上文字说明。陆安珩的画画水平很不错,人物形象栩栩如生,神态极为传神。即便不识字的,连蒙带猜也能将故事内容给猜出来。
陆安珩都想好了,进京后就找萧恪搭伙弄个书局,专门做各个年龄段的学习资料用书。教育市场这么大的一块的蛋糕,怎么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陆安珩的信寄出不久,院试便开始放榜了。果然不出陆安珩所料,他确实榜上有名,非但如此,还位列第二,成为了一命癝生。
秀才的待遇也不尽相同,如陆安珩这等的癝生,待遇是秀才中最好的。除却秀才都有的免徭役,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等特权,每月还能领取一定的粮食。次一等的是增生,也有名额限制,却没有粮食发放。剩下的统都称为附生,拥有去官办的府、州、县学的入学资格。
陆安珩的目光已经盯住了京城的官学,拜名师大儒现在还不敢想,但是通过在官学中的良好表现升进国子监就学还是可以努力一把的。
放榜后不久便到了中秋,许是知晓了陆昌兴一家想上京的打算,沉寂了许久的陆家老太太便压着大房差人前来请陆安珩一家与她一道儿过中秋。
孝字当头,便是陆昌兴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即便陆安珩等人心中再不乐意,也只能跟在父母身后来到了大房的正院。
临行()
早些年因着陆安珩被拐一事;大房与二房之间便淡了下来。老太太赵氏本就是个偏心的;在陆昌平新娶了媳妇后;也不大管事了。
老太太本就不喜二房;这些年除了过年时;陆昌兴会带着陆安珩等人来大房给赵氏磕头;平日里都只是送些东西过来;并不时常走动。
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处着。
这位新大伯母姓陈,看着倒是挺和气,前些日子陆安珩考试时;陈氏也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倒是陆昌平见着陆安珩很高兴,使劲儿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大笑道:“好小子;真给列祖列宗长脸!你年岁尚小;切莫因此沾沾自喜,继续苦读三年;大伯等着三年后听到你中举的消息!”
又恨恨地推了一把站在他身旁的少年;骂道:“亏你还比三郎年长一岁;学识上可比三郎差远了!要是再贪玩;仔细你的皮!”
这少年正是陆安瑜;当年陆安珩爆出当初落水的事儿乃是陆安瑾所为后;陆安瑜便沉默了许多。而后小赵氏病逝,陆昌平新娶了陈氏,陆安瑜便愈发沉默了。
此时被陆昌平大声斥责;陆安瑜也不曾有半分情绪波动;只躬身应了一声“是”之外,再次沉默不语。
陆安珩觉着这位便宜堂兄的情绪不太对,似乎整个人都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如同暮气沉沉的耄耋老人一般,浑身散发着一股阴郁之气。
这是抑郁症的节奏啊!陆安珩心中一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陆安瑜本来就对自己心怀芥蒂,若是自己贸然开口劝解,说不得会起到反效果。
倒是陆安瑜似乎看出了陆安珩有话对自己说,垂眸想了想,向陆昌平请示后,带着陆安珩往后院去了。
二人恰巧来到湖边,陆安瑜望着平静无波的湖面,半晌没开口。陆安珩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只得静静地陪陆安瑜站着。
过了许久,陆安瑜终于打破了平静,突然开口道:“我小时候,挺不喜欢你的。”
正在走神的陆安珩迅速回神,点头道:“我知道。”
陆安瑜似是想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面色纠结了好一阵,这才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阿娘和大郎都欠你一句道歉,只不过如今他们都已不在人世,这一句抱歉还是我来说吧,对不起。”
陆安珩着实惊了一瞬,万万没想到陆安瑜还会跟自己道歉。毕竟站在他的角度,赵氏和陆安瑾已经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依着他的性子,没把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就不错了。
回想起记忆里那个活泼好动还有几分霸道的陆安瑜,陆安珩简直无法把那个小霸王与现在这个一脸无所谓的陆安瑜联系在一起。
陆安珩实在是好奇不已,陆安瑜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如同换了个人一般,性子大变样。
想了想,陆安珩还是开口问道:“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这么一付消极厌世的样子,莫不是被虐待了?
陆安瑜斜睨了陆安珩一眼,“少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就是心里憋得慌。阿娘和大郎都走了,新母亲也进了门,又有了新出生的小弟。我这才觉着,这世上,有我没我其实是一样的。”
这是找不到人生的意义,进入迷茫期了?也是,小赵氏当初基本把他们兄弟俩当太阳养,恨不得所有人都得围着他们打转。所以小赵氏死后,陆安瑜才发现自己原来不是世界中心,这才受了打击沉寂了下来?
陆安珩暗自思索,不由地吐槽了一把以往小赵氏对他的娇惯,好好的一个孩子被养成了一朵娇花,半点打击都受不住。
陆安瑜也没想让陆安珩接话,他沉默了太久,如今开了个口子,倾诉的欲。望便格外强烈。
“阿娘当初一直说,你和四郎会抢走我的东西,所以我和大郎都对你们有敌意。”
见陆安珩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没有不屑和鄙夷,陆安瑜自嘲一笑,“现在看来,是我们错得离谱。只是,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是啊。”陆安珩也是一声长叹,惆怅地望着湖面,一时无言。
这个湖,曾经吞噬了两个幼童鲜活的生命。因此,间接导致小赵氏发疯,害得陆安珩惨遭人贩子毒手,而后事情水落石出,小赵氏也送了命。
陆安珩的命运也从这里开始,彻底地不一样了。
“仔细想想,一切事情都是从你当初落水开始的。”陆安珩听到了陆安瑜的叹息声,“如今你要进京了,那些恩怨是非,自此始,也自此终,都忘了吧。”
陆安珩失笑,“我早就忘了,阿兄。”
不仅如此,我还比你更清楚,失去的不只是两条人命,而是三条。那个真正的陆安珩,也消散在这世间,再也回不来了。
陆安瑜似乎放下了一直压在心中的大石。前些年,他一直因为兄长与娘亲的死迁怒于陆安珩,哪怕知道陆安珩其实没做错什么,他也管不住自己愤怒的内心。
直至后母生的小弟长大,陆安瑜不小心听到了后母教子的话,那内容与当初娘亲对自己说的相差无几。只是需要防着的人,从当初的二房换成了自己。
那时候,陆安瑜只觉得命运的荒诞之处莫过于此,一报还一报,古人诚不我欺。而这院子里住着的人,那心都跟湖底下的淤泥一般,烂透了。
许是说出了一直压在心头的话,陆安瑜的神情放松了不少,真心实意地对陆安珩说道:“进京以后,就别再回来了。别傻乎乎地把陈氏当好人,她正琢磨着让你给她儿子铺路呢。”
见陆安珩笑着点头,陆安瑜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总是这么好脾气,到了京城可别被人欺负了!你方才不是有话对我说吗,还不快说?”
这么一个白眼砸过来,陆安珩倒是看到了一丝陆安瑜当初神采飞扬的影子,忍不住开口道:“你不喜欢伯娘,也总得为自己日后打算一番。即便不想科考,也得想个能挣钱的营生,总归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还用你说!”陆安瑜哼唧一声,“我早就合计好了!走前把你之前的书籍给我抄一份,我要看看你的批注,明年我也要下考场参加县试了。”
合着是要自己的读书笔记啊,陆安珩表示没问题,回去便差人送过来。
陆安瑜这才满意了,眉眼间依稀浮现出幼时跳脱的影子,直到返回正厅之时,陆安瑜又跟变脸似的,飞快地恢复成了原本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陆安珩看得暗自咋舌,心道一声人才啊。
见人都到齐了,赵氏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真切的笑意,目光扫过言笑晏晏的陆昌平兄弟,又看向相处得融洽的陆安珩孙辈们,笑着开口道:“好好好,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家和万事兴,咱们今天不提往日那些不开心的事儿,一家人好好的过个中秋!”
因着陆安珩中了秀才,赵氏明显对他比以往关注多了,特地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了一番。见状,一旁靠在陈氏身边的一个三头身小豆丁明显不高兴了,噘着嘴瞪了陆安珩一眼。
此时,赵氏正在向陆安珩灌输“一家人要互相扶持”的思想,话里话外地让陆安珩好好跟五郎传授一下学习经验,切莫藏私。
陆安珩看着芳龄四岁的五郎无语至极,这么一个小不点,能跟他说什么学习经验啊?
好不容易脱离了老太太的魔音洗脑,陆安珩的里衣都被打湿了,深觉自己这回赴得是鸿门宴,比再去考回院试还费神。
好在陆昌兴夫妇已经在准备上京之事了,以后陆安珩也不用去大房那头和他们虚与委蛇,也算是松了口气。
既是打算在京城长住,那么要收拾的东西可多了去了。萧氏里里外外忙活了大半个月,歇脚的工夫都没用,总算是把行李都收拾得妥当了。
此时已是八月中旬,刚过中秋,暑意渐消,倒也是出门的好时节。
陆安珩一行人先一天拜别了赵氏,在船上冲着来送行的陆昌平和陆安瑜挥挥手,船身缓缓而动,陆安珩眼见着扬州城离自己越来越远,最终化作一个小点再也不见,心中既不舍,又兴奋。
看着沿途的热闹风光,陆安珩忍不住憧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