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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亥惊魂未定,眯眼看了看情绪激动的扶子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拍手掌,惊呼道:“这不是扶公子吗?怎么成这副模样了?好些年不见了,公子依旧是俊秀雅儒啊,老奴恭喜你与长月公主团聚。”
甄月渐渐听出些端倪,可她并非是扶子月,对于扶家的恩仇,根本就不甚清楚,此时见扶子然情绪激动,满脸悲愤,想来一定是与扶家灭门有关。
扶子然费力挣脱开牵制,伏在地上,双眼冒着怒火:“赵亥!我以为当年是你好意领着我与妹妹躲开宫内的禁卫军,又帮我们出宫,没想到你竟然是北瀛的走狗,让我们扶家一步步走上灭绝!我要杀了你!”他又猛地望向一直冷漠的北墨凌,怒吼道:“还有你!你是扶家的仇人!我要杀了你。”
甄月双臂一震,趁着难得的缝隙,猛地奔过去,抱住满脸涨红的扶子然,声音急切道:“哥哥,哥哥。”
扶子然好似没听见,整个情绪像是被怒火燃烧,那些一直压在心里的仇恨就这么升腾而起,满眼全是父亲母亲的声音,听到甄月焦急的呼唤,才缓缓看向她担忧的眼神。哽咽痛恨道:“月儿,看到了吗,他是我们扶家的仇人!蜀王已死,可他却是幕后黑手。月儿,我们要杀了他。”
“哥哥,你冷静点。”甄月从未见扶子然情绪失控过,以往他都是一副谦谦公子的样子,遇事也都是豁达的心绪。可此刻,她感受到了他散发的浓重恨意,宛如不见底的深渊,深深笼罩彼此,她的身子好似也受到感染,那些不属于她的仇恨莫名的冲土而出,像是扶子月残留下来的记恨,要将他吞没。
她满眼含泪,拼命抱住扶子然紧绷的身子,想让他冷静下来。她嘴唇紧紧咬着,一丝鲜血流出,滴入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缝隙中,好似化为团团的火焰,吞噬着彼此的恨意。
这样的状况大约是在北墨凌意料之外,从一瞬间的震惊慢慢转为沉默,绣袍下的手指节骨分明,心中竟然莫名的一慌,连忙摆手道:“你先下去。”
赵亥一愣,这才进来多久。就要被遣出去?从蜀国灭亡到北瀛,半年的时间,他都只能待在郊野的别苑,虽然衣食无忧。可习惯了权贵在握的他,怎会甘心!如今再次被传唤,他一心想重得殿下的重用,没想到事情完全超乎想象,还没来得说一句,便被一旁的滕简给提了出去。
滕简常年跟在凌王身边。是最了解凌王心性的人,极会察言观色,知道赵亥再留下来只会坏事。
空旷的大殿,金碧辉煌,压抑瑟人,让人心肺难受,扶子然看着仇人在眼前,却不能为家族报仇,只能痛苦的伏在地上低吼,有些沉浸的恨意,总是会在被挑起的瞬间,占据所有的情绪,就算心绪再为阔达,依旧难逃世俗的仇恨。
甄月充满恨意的看着北墨凌,一字一顿,好似泣血:“北墨凌,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鲁公秘录你不想要!那你想要什么!”
北墨凌缓缓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隽黑,平静的让人看不到一丝情绪,却又真切的能感受里面散发的戾气。
扶子然见他走进,呲列着牙往他挪近,奈何身子被绑的严严实实,卷着双腿,在大理石地面发出震人的声响,每一下都是用尽全力。
“将他拖下去!”
两边的影卫连忙上前,将拼命挪动的扶子然往后拖,足足三个精壮的高手才将瘦弱的男子拖了下去,嘶吼声不绝于耳,声声泣血。
“放开他!”甄月霎时起身,就要追赶而去,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抓住,周围的影卫以及滕简全部默默退出,嘶吼声渐渐远去,檀香缭绕的大殿低沉的让人心悸。
“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为什么!”甄月抓着他胸前的锦绣领口,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着青色,恨意绝然道:“北墨凌,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们!你若伤了他,我一定会杀了你!这辈子我都恨你!”
北墨凌一颤,眉心阴冷,抓着她手腕的力度又紧了几分,面色阴沉道:“你可还敢!”
是啊,可还敢!甄月眼眶顿时蓄满泪水,细细的哽咽声溢出唇瓣,他做了这么多,便是问一个囚牢的猎物你可还敢违抗,可还敢逃走,他曾说过要让她屈服,他曾说要斩断她的翅膀,他曾说最喜欢驯服,她从始至终都只是他手中顽劣的动物而已,费了这么心思,无非就是让她明白这一点,小离的命在他手上,哥哥的命在他手上,都是让她屈服的一把把刀刃,正在以不可逆转的趋势碾磨着她的锐利。
她不服!她不甘心!她从小就要主掌自己的命运,她从小就想脱离掌控,可上苍从来没有厚待过她,她声嘶力竭,嚎嚎大哭,在最痛恨的人面前,竟然大哭起来。
“你可还敢!”
甄月痛哭摇着头,收起所有的凌厉,如同上次一般,摇头屈服道:“不敢了,不敢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放了我哥哥吧。”
“既然你这么紧张他,我倒要看你如何做。”
他甩袖而去,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大殿,融入稠墨般的夜色中,渐渐与深夜融为一体,他以为看着她悔恨会高兴,可事实,心中好似刀剐一般,让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他竟然卑微的用最可耻的方法来留住她,今时今日,称霸天下的凌王竟然卑微到了尘埃,其实他早就输了,只是他不甘心,他只知道强取豪夺,用最强硬的手段,没有人教过他怎样真正留住一个女子,他只能用一贯的手段,逼迫她,威胁她,除了这些,他想不出别的办法,他可以等,他有足够的耐力,可他不能让她远在千里外,不能让她消失在眼前,在他摸不着碰不着的地方,他可以掀开一起血腥,让曾经的仇恨破土而出,也要让她正眼瞧一瞧他,哪怕是恨也好。(。)
第一百九十三章 决定献出()
夜色苍茫,今夜注定是无眠之夜,冷月隐在黑云之中,一丝光线也吝啬给予,一场暴雨突然而至,卷起满地的热潮,狂风骤起,电闪雷鸣,一片萧索。
甄月回到巧云居时,半边身子都湿透了,小离见状吓的不轻,就算被禁足在巧云居,面对再大的困境,也没见姑娘心灰意冷过,小离连忙手忙脚乱的脱下她湿透的衣服。
甄月好似木偶一样,任由小离摆弄,因为淋了雨,脸上有些苍白,即使是盛夏,一场暴雨终是让温度降了下来,空气中寒温瑟瑟。
“小离,一个女人无权无势,只有一件宝贝,而这宝贝男人也不要,你说这男人图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彷徨,像是天空越飘越远的白云,渐渐透着一丝苍凉,小离有些不明白,却还是认真的思考着,忽地,眸色一亮,回道:“便是图她的人。”
只见甄月全身霎时一抖,单薄的身子好似纸片一样摇晃,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冷的让人难受,她忽地爬上床榻,钻进锦被中,双手紧紧拽着被子,如同拽着最后一根稻草,全身瑟瑟而抖。
“姑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她整个人缩在角落,摇头道:“我没事,我困了,你去偏厅休息吧,今夜我想静一静。”
“姑娘,先沐浴再好好休息吧。”
“不了,我很累。”
巧云居笼罩在夜色中,屋外噼里啪啦,狂风怒吼,长鞭的暴雨摔打在窗棂之上,好似怒极的野兽,一道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幕,沉闷的雷声如同大炮轰鸣。
小离吹了烛火,便将门轻轻带上。
她听到关门声,细微的哽咽才慢慢溢出。她咬紧牙关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可太多的不甘汹涌而出,一如苍穹上压抑而出的暴雨。只想宣泄,乱世之人,无非想好好活着,活的磊落,活的恣意。为何独独她如此艰难,总是被人困住了双腿。
她从来不想与太多人有纠葛,在麒麟坊从来不主动亲近他人,更不敢有所交集,就是怕生出情分来,受他人胁迫,她可以杀人不眨眼,却不可让亲人朋友受累,他便是抓住她的软肋,让她步步难行。就算不给她服用软香骨,她还能如何逃!她似乎看到自由的光亮越来越弱,周围全是吞噬她的黑暗。
她宁愿死也不入媚烟宫,又怎会牺牲身体,牺牲自由,到底她该怎么做?她哽咽痛哭,好似把这些年的无助都宣泄而出,她想起阿仇在尸窑中,声声铿锵的说站起来!为了你心中的信仰活着!有一天,告诉曾经残害过你的人。他们打不倒你!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杀人,二十多年的道德第一次砰然倒塌,以为整个世界都将她抛弃了,她只是异世界的一缕孤魂。秉承着自由和平的理念,想在残酷的乱世寻到一方净土,可她终是陷在枣泥之中,举步艰难。
失去自由、失去身体,那她还剩下什么?她怎会甘心!她不停的与命运作斗争,却从未真正赢过。是不是放弃一切,她才能真正的开始?
磅礴大雨冲刷了一夜,大地一片清爽,两个月的燥热也退了下去,空气湿润香甜,天空湛蓝的好似镜湖,一眼望去,好似无尽的海面,让人心旷神怡,竹叶上雨露弹跳,调皮的像个小精灵,百花一夜之间绽放的美艳无比,香气浓郁。
甄月一早起来,便静静沐浴,神色平静,好似一切都未发生,所有的一切都葬送在昨夜,今日又是新的一天,她穿了件极素淡的白纱,头发随意的梳理在一侧,柔顺的宛如瀑布,清香幽鼻。
小离静静守在一边,心中却极其不安,太平静了,让人她觉得一切都不寻常,直到晌午时分,甄月让人将五月唤来了,五月走时,一脸的诧异,平日总是带笑的脸却震惊的严肃起来,脚步也有些悬乎。
夜色降临之后,甄月简单的用了膳,一直伫立在槐树下望着院外,不到片刻,五月手里提着长灯而来,灯火明媚,影影倬倬。
“姑娘。”
甄月刚刚往前走去,便被小离一脸担忧的拉着,她知道小离从昨夜就神经紧绷,现在见她要随五月离去,也怕如昨夜回来一样,满目凄楚。
“没事,放心吧。”
甄月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巧云居。
冷月如勾,一场暴雨后,天气渐渐转冷,微凉的风吹着她轻妙的纱裙,好似登天的仙人,发丝随意绾着,一束束随风飞扬,她目光黯淡,隐隐有着绝然,好似奔死的凛然之人。
五月将她送到地方,便弓着身体退了下去,连外面的侍女都遣了下去,嘴角虽然带着笑意,却与以往不同,笑得更为深沉。
夜色苍茫,空气中桑叶的香气飘溢满室,黑色的绸幔无风而动,上面猎鹰的细纹栩栩如生,做工精细,夜色越来越沉,好似永无止境。
不知过了多久,轻轻的开门声,瞬间在寂静的空间响起,带起一阵寒意,随即便是低缓的脚步声,茶器碰撞,盈盈水声飘入耳中,想来是在外厅喝茶,没过多久,里屋的门帐被掀起,脚步声突如而至,骤然停止,倒吸声无比清晰,显然是瞧见了她。
她静静茕立在宽大的床榻边,一身净白的锦绣长纱,脊背笔挺,即便是背对着,也难掩她身上的英姿,三千青丝用一根木簪子绾着,简洁清爽,青龙的烛台火焰明媚,照的室内一片旖旎,灯光洒在她身上,璀璨耀眼。
甄月从他进屋再到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