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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后是断崖,六娘太凶了,差点逼得八娘掉下去……”
“有这种事?”任荣生大吃一惊。
“是。”任召硬着头皮点头。
提起这件事,他也觉得很尴尬。
当时他和桓十三郎离的远,他虽难堪,还可以自己欺骗自己,“离得这么远,桓十三郎又不认识她们,或许看不清楚,以为女郎们是在嬉戏。”他当时也确实是干笑两声,拿这个说法搪塞桓十三郎的,桓十三郎少言寡语,不置可否,他以为这件事便算过去了。
谁知道数月之后,初到京城,会因为这件小事而全家倒霉,被青云巷拒之门外,直接拉到杏花巷老宅了。
任召瞅瞅眼前这笼罩在夜色中的古老、陈旧的宅院,脸上愁云密布。
这样的地方怎么住人啊,这得费上一番大力气修整收拾,就算收拾好了也只是勉强能住人而已,不会多么舒适安宁的。
收拾这样的破房子就像打扮一位已经年迈的老人,再费力气,她也不可能恢复青春韶光了。
“六娘怎地会做下这样的事?”任荣生想来想去,勃然大怒。
怪不得他的三弟久久不来接他,来接他之后脸色又不对,原来是因为六娘害过八娘!
任荣生又是气恼,又觉冤枉,要害八娘的是六娘一个人罢了,为什么他的三弟不分青红皂白,将二房的人全部拒之门外?
“六娘,全是你做的好事!你明天便滚到青云巷向八娘赔礼道歉,八娘不原谅你,你就别回来了!”任荣生指着他的好女儿,没好气的喝道。
他这一喝,王氏连装晕也忘了,腾的坐起来,杏眼圆睁,“姐妹之间玩玩闹闹罢了,是什么大事,八娘年龄小不懂事,三弟和三弟妹一味溺爱女儿,不识大体,连你也糊涂起来了?”
第074章()
等范瑗睡熟了之后,任平生轻手轻脚披衣起床,悄没声息的出去了。
他独自站在屋檐下,夜凉如水,满身孤寂。
“我到刺史府的时候已是深夜,不想惊动你祖父,便逾墙而入,直接找你去了……我忧心如焚,又连夜出了城,没来得及和你祖父见面。”他今晚告诉任江城的话,仿佛又回响在他耳边。
沉沉暗夜中,任平生嘴角轻扬,泛起无奈又廖落的笑意。阿令,我确实没有见到你祖父,不过,我听到他的声音了,听到他向辛氏暴燥怒吼的声音了……
以他的人生阅历,怎么可能只听信侍女的几句言语,就轻信了,就直接出城追赶乐康公主去了?他并不是直接出城的,而是知道任刺史在辛氏那里,悄悄潜到了墙外,听到了任刺史和辛氏激烈的争吵。
听到那夫妻二人的争吵之后,他才确定任江城确实是搭乐康公主的船奔京城去了,忧心爱女无依无靠,寄人篱下,也顾不上和任刺史见面详谈,连夜出城而去。
多年没回宣州,好容易回去了,父子二人竟然没有见面。
阿令这些年在宣州……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任平生眉头微皱。
他信步向台阶下走去。
值夜的仆妇看到他出来,连瞌睡也吓没了,忙过来问安,任平生摆摆手,“我出去走走,你们警醒些,不许睡磁实了。”仆妇曲膝答应,任平生脚下不停,出了庭院。
他从西边一个小门出去,一路疾奔,去了杏花巷。
到了杏花巷之后,他逾墙而入,顺利摸到了任荣生和王氏居住的上房,伏在房顶,轻轻取下几个瓦片,侧耳倾听。
他估计着任荣生和王氏这晚不会安安生生入睡,果然,如今夜已深了,这夫妻二人还在吵架,吵了个不亦乐乎。任荣生气呼呼的,“你还有脸抱怨?咱们能到今天这个惨状,还不全是因为你?不是你宠着六娘,把她惯的无法无天,她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肆无忌惮逼迫自己的堂妹么?她不逼迫八娘,三弟和三弟妹也不至于恼成这样,将咱们凉在码头大半天不说,还将咱们一家人拒之门外,拉到这荒凉偏僻之处!”王氏委屈了,说话带了哭音,一把鼻涕一把泪,“六娘又没做什么过份的事,就是和八娘开个玩笑、嬉戏笑闹而已。别人不明白她,你这做阿父的还不懂得咱们六娘么?她温柔善良,贤淑坚贞,说话行事是很有分寸的啊。退一步说,就算她真做了不应该的事,那不是还有三娘在场么?大娘和二娘出阁了,三娘才是姐姐,应该主持大局的人,六娘若果真行事不妥,她怎么不拦着六娘呢,只会在一边看热闹?我可怜的六娘,她心直口快,性情单纯,这是被人利用了啊。”
“她怎么被人利用了?三娘四娘五娘还有七娘都在,为什么冒出头来逼迫八娘的只有她?你到现在还在袒护她,她就是被你惯成这样的。”任荣生没好气。
王氏恼了,尖声道:“她是我一个人的女儿么?不是你亲生的么?平时你什么都不管,出了事只知道责怪我,我要去告诉夫人,让她来给我评评这个理!”
任荣生气乐了,“你以为这还是在宣州呢?你想向夫人告状,好啊,这便动身回宣州去吧,我不拦着你。”
王氏直喘粗气。
她才从宣州拖儿带女的来到京城,受尽奔波之苦,怎么可能再回宣州去呢?任荣生说的这些,纯属风凉话。
第075章()
王静之很快吩咐送客。
任荣生从王丞相府出来之后,不知不觉背上全是冷汗。
虽然是盛夏天气,迎着风一吹,也觉寒意入骨。
他很快便乘牛车离开了。坐到车上,他心有余悸,暗暗抱怨起王氏,“真是妇人之见,若听了你的话到衙署逢人便讲家丑,我这尚书都令史大概也做不长了。没见识的妇人,最耽误事的便是你了,从前和六娘一起害苦我还不够,现在还要继续害我。哼,看我回到杏花巷之后,如何和你算帐!”
任荣生走了之后,一位中等身材、眼神精明的老者进来向王静之笑道:“恭喜大公子,为丞相大人除去一桩隐患。”王静之含笑站起身,“庄公请坐。这还要多谢庄公。若非庄公提醒,我也不知道这任荣生和他三弟任平生有恩怨,急于在衙署生事,也就不能防患于未然了。”被王静之称为庄公的老者微微一笑,“任荣生可是经由丞相府方才能担任都令史一职的,他若生事,不明内情的人还以为丞相府欲向陵江王发难,丞相府岂不冤枉。”王静之点头笑道:“就是这个道理。”两人感慨过这件事,又闲谈几句,庄公方告辞去了。
这庄公是王丞相府的门客,本来就颇受器重,经过这件事,王静之更是高看他一眼,凡事倚重。
王静之可不愿意他阿父王丞相才向吏部曹推荐了一位都令史,这位都令史甫一上任便向陵江王麾下第一爱将发难,到时候丞相府毫无防备的被牵涉其中,不尴不尬,鬼鬼祟祟。
任平生不为高官厚禄所动,推辞了皇帝的任命,士族名流纷纷称赞他品性高洁、不慕富贵,这个时候,丞相府何苦没来由的去招惹他。
任荣生匆匆回到杏花巷,跳下牛车,一直冲到了王氏房里。
王氏和任淑贞这天兴致很好,让任召陪着出去到街市上转了转,算是开了眼界,“京城果然是京城,与众不同,这也太繁华了啊。”母女二人看到鲜亮的丝绸、别致的首饰等都是眼睛放光,真想一股脑买回家里去,无奈王氏本就没有什么私房,任淑贞又曾经输了一大笔钱给任江城,所以王氏和任淑贞母女二人手头更加拮据,看的眼花缭乱,只是买不起。
既然买不起,眼前这些繁华热闹一下子就变的没意思了,母女二人没有多逛,催着任召回了杏花巷。回去之后,王氏和任淑贞梳洗了,一起坐在窗下对镜理妆,又转怒为喜,开始兴滴滴的盘算,“六娘,现在虽然简陋了些,可是别下气,过两天便好了。过两天啊,我拉着你三叔母出来逛街市,她有钱,你看中了什么,便让她给你买。”任淑贞一脸贪婪,“对,三叔母有钱。阿母,方才咱们逛绸缎庄时,吴郡和钱唐来了好几样新纱,轻薄的像雾一样,好看极了,店伙计让人送到五味巷,说是范家小娘子定下来的。阿母,范家这么讲究,三叔母肯定也是一样的……”想到自己见过的如云雾似锦霞般的上好绢绫,怦然心动。
“对,你三叔母讲究,爱美,到时候让她带着你。”王氏笑道。
母女二人正说到高兴处,本就不结实的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一声巨响,木屑横飞,把这母女二人吓了一跳。
“谁?是谁如此大胆?”王氏呆了片刻,霍的站起身,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我!”任荣生大喝一声,怒气冲冲走进来。
“阿父。”任淑贞忙站起身。
王氏看看被踹掉的门,看看半屋子的碎屑,再看看黑着脸的任荣生,气不打一处来,“你无缘无故把门踹掉做什么?若是咱们立即要搬到青云巷,你踹掉了也没事,现在咱们不是还住着的么?你踹掉了便要命人修理,既费人力,又费功夫……”
她自从嫁给任荣生的第一天起,因为有辛氏做依靠,便养成了跋扈的性子,在任荣生面前一向是趾高气扬的。现在到了京城,没有了辛氏的庇护,若是聪明人便会暂时收敛一些,可她并不是聪明人,还和过去一样张扬,又觉得任荣生没理,她自己占理,更是喋喋不休啰啰嗦嗦,一张红唇张了合,合了张,越数落越高兴,没完没了,无休无止。
“是啊,阿父,您有话好好说,何必动粗。”任淑贞也帮着王氏抱怨责怪。
这门坏了就要修,修门就要花钱,本来钱就不够花,这么闹下去岂不是越来越穷了么?
任淑贞对她阿父踹门这件事非常不满。
任荣生才从外面受了窝囊气回来,见王氏和任淑贞这样,如何不恼。他没有骂惯王氏,可任淑贞是他女儿,他对任淑贞却是不必客气的,指着任淑贞一声怒吼,“六娘立即给我滚出去!滚!”
他这真是怒吼,又气又急,响遏行云,把整个院子的人全都惊动了。
任召本来是在外头书房的,这时也听到声响,匆匆忙忙的过来了。
任淑贞当着众人的面被她阿父这般怒吼训斥,羞忿欲死,双手捂脸,哭着跑了。
任召正好迎面遇上她,忙拉着她问长问短,“六娘,这是怎么了?”任淑贞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顿足道:“我也不知道,你去问阿父。”奋力挣开任召,掩面而去。
屋里面,任荣生和王氏已经针尖对麦芒的吵上了,一个比一个声音大。
任召脑仁儿都是疼的。
这都是什么事啊。
有几个仆人、婢女在院子里探头探脸,脸上都有幸灾乐祸的笑意。这几个人昨天没挤上车,是在地上走着回来的,累的半死,直到后半夜才回来,回来之后又被王氏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心里憋着一股气,巴不得王氏、任荣生这家人倒霉呢。
任召沉下脸,“贼眉鼠目的看什么?还不快出去!”
仆人和婢女被他呼喝着,不敢久留,纷纷低头退出去了。
任召叹口气,伸手揉揉眉心,硬着头皮进屋,给任荣生和王氏劝架。
王氏责怪任荣生没出息,没让妻儿过上好日子,任荣生骂王氏妇人愚见,净给他出馊主意,差点害了他,两人各执一词,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