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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氏已是这样的喜怒形于色,王氏还不如她有涵养呢,脸登时拉得比马脸还长。
她对有夫人之称的范氏一向嫉妒,她的女儿任淑贞又和任江城同龄,可是无论相貌、才华都和任江城差着一大截,因此她对任江城不满已久。从前还好,看着任江城做出没羞耻的事情来,她便可以嘲笑刻薄一通撒撒气,心里舒服不少。今天任江城居然没闹笑话,这让她情何以堪。
来报告这消息的是辛氏的心腹婢女阿泉,阿泉很是伶俐,见辛氏、王氏都是面色不喜,担心主母迁怒于她,忙陪笑说道:“今天来了好几位贵客呢,除了庾家郎君、章家郎君,还有桓大将军的公子,也和二郎一道来了……”
“果真?”辛氏脸上有了欢喜之色。
“桓家的公子么?”王氏也转怒为喜。
如今的南朝,桓大将军手握重兵,权倾朝野,连辛氏、王氏这样的内宅妇人也是久闻大名,如雷灌耳。辛刺史年纪渐渐大了,任冬生和任荣生却只做了第九品的小官,任安生还是白身,要说辛氏和王氏心里不着急那是假的。这姨甥二人都巴不得能结交上哪家的贵人,好提拨提拨任荣生、任安生呢。
阿泉见辛氏、王氏都换了张脸,便知道自己说话说对了,笑盈盈的说道:“正是桓家的公子。他是公务在身途经本地,顺路来拜望他的姨母乐康公主殿下的。”
桓大将军和安东将军庾明一样尚了公主,他妻子是寿康公主,乐康公主的姐姐。那么,他的儿子自然便称呼乐康公主为姨母了,路过宣州,没有不来拜见长辈的道理。
至于桓家的郎君为何会和二郎一起来了任家,辛氏和王氏暂时猜不出来。不过,稍后叫来任召问上一问,也就知道了。
辛氏和王氏笑了好一阵子,才确信任家果然来了贵客。
王氏便激动起来,和辛氏商量着要请桓公子到内宅坐坐,辛氏比她老成多了,问阿泉,“来的是桓家第几位公子?”阿泉呆了呆,“婢子只听到女郎们呼他为桓郎君,庾郎君呼他为广阳,应该是他的字,至于他是第几位公子,却是不知道的……”王氏沉下脸来,“还不快去打听!”阿泉陪笑答应着,却不动弹,只看辛氏的脸色,见辛氏冲她点点头,忙行了个礼,“婢子去去便回。”急忙提着裙子出门,打探消息去了。
过了许久方才返回,道:“是桓家的十三郎。”
十三郎?辛氏和王氏都疑惑起来,“桓十三郎?没听说过啊。”
正在纳闷,婢女来报,“二郎陪桓郎君来了,要拜见夫人。”辛氏精神一振,“快请!”王氏又是高兴,又觉遗憾,“六娘还没回来。唉,可惜了……”辛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桓大将军是辅政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桓家的儿郎高不可攀,你莫要想得太多了。”王氏被她说中心事,脸上不觉微微一红。
任家二郎任召含笑陪着位年约二十岁上下的青年公子进来,神色很是殷勤。
这青年公子峨冠博带,大袖翩翩,衣衫是月白色,皎洁素雅中又微微带着悦目的淡蓝,优雅飘逸。南朝不论男女均以白为美,他的肤色便很白,如冰雪一般,他进来之后,辛氏和王氏都觉得眼前一亮。
任召也是一位美男子,可是和这青年人站在一起马上就被比下去了,暗淡无光。
“祖母,这位是桓大将军膝下第二位公子,桓家十三郎。”任召笑着介绍。
辛氏这才想明白了这十三郎是怎么回事。
桓大将军有三个弟弟,因桓太夫人尚在,并没分家。故此,四房子弟是在一起排行的。
这青年郎君是桓大将军次子,却在桓家排到了第十三,显然桓大将军的弟弟们很能生儿子……
那青年男子行了个揖礼,既不见得如何恭敬,也不见得如何倨傲,简短道:“桓广阳。”
方才辛氏等羡慕他风姿过人,俊美无俦,这时却觉得他虽年轻而沉静,却自有一股慑人的贵气,不由的生出畏惧之心。辛氏满脸是笑的说了几句客气话,大意是欢迎桓广阳光临任家,不胜荣幸,王氏本来打算好生结交这位桓郎君的,可是瞧着桓广阳那略带冷淡的面庞,她鼓了好几回勇气,硬是没敢开口。
任召笑着告诉辛氏和王氏,“桓郎君是奉命至蜀中办事,归途中经过嘉州,受陵江王和三叔父的委托,给八娘带来了一封亲笔信。桓郎君此来,便是来交付这封信的。”
第006章()
辛氏知道了桓郎君的来意,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失望,“怎么又是和这个任平生有关?若是没有任平生,桓郎君是不是根本不会来到任家?任家是不是根本没有机会接待桓郎君这样的贵客?”见桓广阳将书信交给了任召,任召快步向自己走过来,辛氏忙堆起一脸笑,“有劳桓郎君了。”接过书信,本想随手交给王氏的,快要递出去了却又觉得不对,思忖片刻,将书信袖入自己怀中,“我亲自转交八娘。”
任召笑道:“桓郎君遗忘了件重要之物在嘉州,会差心腹去取回来。既然顺路,便让八娘写好回信,还请桓郎君带回嘉州吧。祖母,您转交给八娘之时,让她即刻写了回信交给我,咱们再麻烦桓郎君一回。”
辛氏不由的呆了呆,“即刻写回信?”
这封信里写的是什么她还不知道,还没决定给不给任江城看呢……
辛氏不过略一犹豫,时间并不长,任召便有些着急了,飞快的扫了桓广阳一眼,笑着催促,“当然要即刻写回信了,桓郎君说不定明天便会差人去嘉州呢。”一边说,一边冲辛氏使眼色。
辛氏忙道:“好,好,即刻写回信。或是今晚,或是明早,回信便交了给你。”
任召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自然多了,朗声道:“多谢祖母。”
桓广阳一直沉默不语,见任召和辛氏把事情说明白了、说好了,便不多停留,起身一揖。任召忙笑道:“祖母,我送送桓郎君。”辛氏惊讶,“这便走了么?”正想挽留,却见任召一边陪着桓广阳往外走,一边暗中冲她摆了摆手,意思是让她不要多说话,辛氏心中郁闷,却不敢多说多话,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这难得一见的桓家子弟翩然远去。
王氏和她一起瞪大了眼睛。
他……他……他这就这么走了?
一直到桓广阳和任召的身影已经消失了,看不见了,王氏方才回过神来,一声哀叹,“天呢,我见了桓郎君,竟一句话也没说!”想到自己错失了这样的大好机会,后悔不已。
却不想想,方才她看到桓广阳的时候,心里对他是很有害怕的,以至于根本不敢冒然开口。
辛氏也慢慢的回过味儿来了,“这位桓十三郎,他统共只说了三个字啊。”
从头到尾,他只在最初见礼的时候说过“桓广阳”这三个字,之后,便再也不曾开口。
王氏艳羡,啧啧称赞,“这才是贵人呢!话金贵,不轻易开口的!”
王氏一边夸奖着桓广阳,一边已迅速的在心里打起小算盘,“外人只知道我见过桓郎君,可不知道他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我呀,这些时日若是见着人,务必要把桓郎君这冰雪之姿好生讲一讲,也让李氏、赵氏她们知道,我认得什么样的贵人……”
辛氏喃喃,“只说过三个字,只说过三个字……”她眼前浮现出桓广阳那张精致隽美却没什么表情的面庞,觉出丝丝冷意。
王氏激动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一件事,“母亲,那封信……?”碍于有婢女等人在旁服侍,话不便说得太明白,十分含混。
辛氏却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任平生和范氏夫妇远在嘉州,任刺史又一向对内宅事务不管不问,对孙女漠不关心,故此任江城这孤身一人被养在任家的女孩儿对于辛氏来说简直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一般,可以随意处置。从嘉州寄过来的书信,一向是辛氏、王氏等人先拆开看过的,之后给不给任江城看,还在两可。王氏问话的意思,分明就是有些犹豫了,不知眼前的这封信是拆开看看好,还是直接给任江城为好。毕竟这是桓郎君亲自送过来的,且要马上回信,和以往的情形大不相同。
“大人回来了。”“大人安好。”外面响起婢女们恭敬又略带些慌乱的声音。
是任刺史回来了。
辛氏和王氏赶忙打起精神,起身迎接。
任刺史已是年过花甲之人,身着绯色官服,原本白皙的面庞上遍布老年斑,看上去颇有几分老态。不过,当他抬眼看人的时候,目光还是刀子般锐利。
辛氏和王氏要行礼问好,任刺史不耐烦的抬手制止她们,“听说桓家来人了?是什么事??”王氏见他神色难看,便知道他心绪不佳,知趣的往后退了几步,低头站着,不再说话,辛氏却是躲不得的,忙陪着笑脸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倒没别的事,就是受陵江王和平生的委托,给八娘带了封信。”
“受陵江王委托?”任刺史眼中闪过丝怒色,厉声喝问。
辛氏战战兢兢的点头,“是……是啊……”
任刺史眉毛跳了几跳,好像很生气似的。辛氏硬着头皮跟他解释,“二郎确是这么告诉我的。”任刺史更是暴怒,额头青筋直蹦,辛氏打了个寒战,觉得他眼中的光芒绿幽幽的,好不吓人。
事情……有什么不对么?
“信在哪里?”任刺史冷声问着,伸出了手。
辛氏忙将书信双手奉上,“桓家十三郎亲自带过来的,便是这一封了。”
任刺史接过信,袖入怀中,哼了一声,匆匆去了。
他走了好一会儿,辛氏还呆呆的站着,摸不着头脑。
王氏就更别提了,很是莫名其妙,不明白任刺史为什么会要这封信,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发了脾气。
不过,任刺史本来就是个脾气不好的人,这几年突然变脸更是常事,辛氏和王氏倒也没有多想。王氏还有点高兴呢,“这下子好了,书信被大人拿去,咱们便不必犯难了。”辛氏嗔怪的白了她一眼,“你倒想得开!”说着,她自己也是一笑。
“祖母,你要替我做主!”门忽然开了,任淑贞一阵风似的进来,扑到辛氏怀里,委屈的撒娇。
“这般没规矩。”王氏嗔怪。
辛氏却笑着揽住了任淑贞,“谁这么大胆,敢欺负我们六娘了?”
任淑贞撇撇嘴,想哭,“除了八娘,还有谁啊?我今天被她欺负得惨不可言……”眼圈不知不觉就红了,泫然欲泣。
辛氏心中一沉。以前任淑贞也气冲冲的来她跟前告过任江城的状,不过,那时候的任淑贞只是生气,可不委屈啊,更不会气得要哭。难道任淑贞是真的吃了亏不成?
王氏心疼女儿,催促道:“八娘怎么你了?别哭了,快说,说出来祖母和阿母替你出气!”
任淑贞眼泪叭哒叭哒往下掉,“她自己故伎重施,一步一步往断崖处退,故意让自己处于险境,要引得庾郎君怜惜她。可是,却害得我被大兄骂,骂得很凶……呜呜呜……虽然大兄骂我的时候庾郎君、桓郎君他们已经走了,不在场,可我还是很丢脸啊……”
王氏怒目圆睁,“这贱婢好不可恶!”想到女儿被人算计了,恨得咬碎银牙,真想命人立即去将任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