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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告辞,给瘐涵送信去了。
她出去之后,乐康公主胸口如波浪般起伏不已,眼中冒火,一套崭新的、“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施薄冰盛绿云”的珍贵瓷器,被她气恼的摔在地上,一声巨响之后,晶莹的瓷器碎片落了满地,看上去触目惊心……
瘐涵收到任江城的信倒是很高兴,“阿令还算有良心,总算知道写信过来了。”谢过瘐清,把任江城的信仔细收好,“晚上再写回信。”瘐清勉强笑了笑,“阿敏不拘写什么,总是喜欢晚上。”瘐涵笑,“晚上清清静静的,心也静啊。”瘐清点头称是。
平时她是很愿意陪着瘐涵的,不过今天她没情没绪,无精打采,坐了没多久便要告辞。
瘐涵苦着小脸拉住她,“阿姐,我今天要去看杜大夫……”眼巴巴的看着瘐清,满脸央求之色。
瘐清不解,“在船上的时候,咱们不是和杜大夫共用膳食,很和睦的么?”她知道瘐涵一向有些怕杜大夫,不过,在船上不是好多了么?怎么又这样了。
瘐涵垂头丧气,“我也不知道,杜大夫这几天又板起脸了。”
瘐清打起精神,“这是为什么呢?阿敏,会不会是……”她想起船上的情形,灵机一动,“阿敏,杜大夫脾气怪,但是贪口腹之享,对不对?你搜罗些美味送给他,他脸色便好了。你想想,杜大夫吃卷饼喝虾粥的时候,多高兴啊。”
瘐涵凝神想了想,高兴了,“嗯,我给阿令写信的时候,求她替我弄几样鲜美吃食,好送给杜大夫。”
就这么件事也要求助任八娘啊。瘐清无语。
她陪着瘐涵去看杜大夫。杜大夫正埋头在秘室亲自熬制什么药丸,瘐涵来了之后他被打断了,从秘室里被叫出来,一脸的不耐烦。瘐涵见他脸色不发,便想往瘐清身后躲,瘐清福至心灵,微笑道:“不知杜大夫这两天想吃什么?我和阿妹正要跟任八娘讨教烹饪之道呢。”杜大夫脸上的戾气便没那么浓,捋起胡子想了想,道:“有新鲜没吃过的吃食当然好,若没有,上回的饼和粥也凑合。”瘐清一迭声答应,“肯定有新鲜的,比上回更好吃,您就放心吧。”杜大夫大悦。
他很耐心的替瘐涵看病,好声好气的交待了一堆话。
瘐涵一一答应。
出了杜大夫的院子,瘐涵回头望了望,吐舌笑道:“原来杜大夫和饕餮一样啊。”瘐清也笑,“敢情只要有好吃的,他便开心了。唉,早知如此,便好办了。”瘐涵挽起她的胳臂,笑盈盈,“早知道也不好办呀。阿姐,我阿父阿母对杜大夫的供养很丰厚,就差把他供起来了。有什么珍馐美味不舍得给他啊?可是他都没露过笑脸。阿姐,杜大夫之所以高兴,是因为阿令煮出来的餐饭与众不同,又新鲜又好吃。”
瘐清心中一阵烦恶。
“或许吧。”她勉强笑了笑。
瘐涵亲亲热热的挽着她往回走,“不等晚上了,我现在便写回信。阿姐顺便替我送走好不好?阿姐,我等得,杜大夫等不得啊。”瘐清嗔怪的笑,“你呀,我真是拿你没办法。”陪她一起回去,等她写好信,封好了,微笑将信接过来,“我回府的时候绕个路,送到范家。”瘐涵伸手抱了抱她,开心的谢了又谢。
“阿敏,寿康公主府的嘉苑雅集……?”瘐清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问道。
她是瘐家的女郎不错,可她的阿父是瘐家庶子,而且没什么本事,人到中年只做了第九品的小官,在瘐家实在太不显眼了。寿康公主府的请贴,未必有她的份。
“阿姐放心,我亲自跟姨母说。”瘐涵答应她。
瘐清这才算放心了,再三道谢,“阿敏,你对阿姐太好了。”瘐涵笑,“姐妹之间,原是应当的。”瘐清今天虽有种种不如意处,得到瘐涵这个许诺还是很欣慰的,知道瘐涵惦记信函的事,便告辞了,“我早点走,也好早点把信送到范家。”瘐涵眉眼弯弯,“有劳阿姐了。”
出门坐上牛车,瘐清从袖中取出信函看了看,气呼呼的。
她不只“顺便”替任江城送了封给瘐涵,还要“顺路”再送回信给任江城,这个感觉真是很不好,太不好了……
她到了范家门前,命婢女阿桔将信送进去,“你去送信,亲自送到任八娘面前,之后你自己走路回去。”命令过后,便即驱车离开。
送完信之后走路回去……很远的,腿会不会走断了……婢女呆了呆。
牛车已经离开了,那倒霉的婢女只好独自进了范家。
她被带到了一个幽静清凉的院子外面。
院子里有人说话,她忍不住探头往里面看了看。
有两名布衣短褐的男子拘谨的低头站着,一名紫衫女郎正在侃侃而谈,“……豆浆煮沸之后,表面会形成一层油膜,我要你们将之挑起来晾干,做成豆皮,这个便叫做油豆皮;另外有一种,和豆腐干相似,不过要压得很薄很薄,比纸略厚一些便可,这个也叫豆皮,是鲜豆皮。暂且不要别的,油豆皮和鲜豆皮你们每天试着做,做的有些样子了,拿来给我。”
这婢女便明白了,原来这两名布衣短褐的男子是范家豆腐坊的。
范静讲究吃是出了名的,他家有羊乳喂成的小猪,有自家专用的豆腐坊,尽人皆知。
等那两名男子出去之后,婢女被叫了进去。她伏下行礼,恭恭敬敬的将信呈上,“这是四娘子命奴送过来的,九娘子给您的回信。”任江城命能红将信接过来,笑着问道:“你家四娘子特地命你来送信的么?”婢女有些迷茫的道:“四娘子到了范家门前,命奴进来送信,她先行离开了。”任江城不禁抬头看了看她,“那你呢?你怎么回瘐家?”婢女鼻子一酸,声音低低的道:“四娘子命奴走路回去。”
任江城伸手摸了摸鼻子。
瘐家离范家可是不近啊。
她看了看那伏在地上的婢女,见她身子单薄,生了怜悯之心,命令能红,“把咱们才做好的截饼装些给她。”能红忙答应,“是,八娘。”答应过后,抿嘴笑了笑,“从这里回到瘐家路很远,八娘是担心这婢女体力不支吧?八娘就是这般心地良善啊。”说着话,从屋里取了一个盘子出来,将盘中的截饼用一个朴素的布袋子装了,递给那伏在地上的婢女,“八娘赏你的。”
婢女捧着满满一袋截饼,惊讶的看了又看,眼中有了泪水,“多,多谢八娘。”她结结巴巴的道。
任江城笑了笑。
截饼是用牛奶加蜂蜜调水和面制成的薄饼,下油锅炸成,入口即碎,脆如凌雪。这个截饼有点像后世的奶油饼干,在这个时代还是很珍贵的,皇室、达官贵人家中才会食用,平民百姓很少能见着。眼前这婢女在瘐清身边大概不重要,很少能吃着这样的东西,于是便激动了。
应该是不受重视的。要不然,瘐清也不会赶她下车来送信,之后让她自己走回去。
婢女千恩万谢,小心翼翼捧着一袋截饼出去了。
出去之后,她一个人走在林荫小道上,伸袖子抹起眼泪。
“八娘心肠太好了。”能红和能白热烈夸奖起任江城。
任江城一笑,“能红,能白,你俩拍马屁的功夫越好越好了。”
院子里响起一阵开怀的笑声。
任江城拆开瘐涵的信看过,“我才想折腾鲜豆皮和油豆皮,阿敏便替杜大夫索要新鲜菜品来了。杜大夫,你老人家有口福啊。”
豆腐坊的庸工连夜回去做,真的按任江城要求的做出了鲜豆皮和油豆皮。任江城便将油豆皮用极细的葱丝凉拌了,油豆皮却是先卷成结,接着下油锅略炸了炸,捞出,然后另起一油锅下白糖慢慢翻炒,白糖完全融化下排骨、姜片,排骨上色均匀之后倒入热水和酒,快炖好的时候把炸过的豆腐卷放过去炖,浓香扑鼻。
这两道菜品做出来之后,任江城写信向瘐涵、杜大夫炫耀了一通,却不命人把菜送过去。
杜大夫气得哇哇乱叫,“小丫头捣什么鬼!”本来想写信过来兴师问罪的,坐下来之后却是怎么写也觉得不解气,索性叫了童儿陪他出门,气势汹汹,找任江城算帐去了。
第036章()
范家属高门朱户的人家,住处不难打听,杜大夫和童儿顺顺当当的便找到了范家门前。
才到门口,看门的老仆人便弯着腰满脸谦恭的过来迎接,“您老人家里面请。”杜大夫不以不异,大摇大摆的跟着老仆往里走,童儿悄悄拽了拽他,小声嘀咕,“咱们都没有自报家门,他便领着咱们进来了,会不会有诈?”杜大夫嗤之以鼻,“我老人家英名满天下,谁不认识我?”童儿憋的小脸通红,顿足道:“咱们也没说要来找谁啊。”杜大夫想想也是,扬声问那名老仆人,“这是哪位大人的府上?”老仆人笑道:“这是谒台仆射范大人的宅邸。您老人家放心吧,没错。”杜大夫便说童儿,“听见没有?是范仆射府上,没走错。”童儿勉强点了点头,闷声不语跟着杜大夫往前走。杜大夫多嘴啰嗦了一句,“也不知你怕的是啥,还会有人想把你卖了不成?”童儿小脸发白,一路上惊慌不安牵着杜大夫的衣襟,时不时向四下里张望,好像真的怕有人想把他卖了似的。
老仆人到他们到了一道月亮门前,便不往前走了,将他们交付给两位中年仆妇,“这两人自会为您老人家带路。”杜大夫知道大户人家往往如此,没说什么,童儿却是看到眼前的道路越来越窄,树木花草越来越多,心里害怕,把杜大夫拉得更紧了。
两名仆妇把他们带到了一个院子前面,“您老人家请。”自己却停步不前了。
想来这个院子不是她们能进去的。
杜大夫高视阔步往里走,“小丫头,是你么?”他步子迈得太大了,童儿腿短跟不大,又不敢放开他,只好一溜小跑紧紧跟在他身边,看起来真是可怜巴巴的。
才进院子,便闻到一股怡人的香气。
不是花香、果香,而是饭菜香。
这院子莳花置石,布置的很清雅,院中间有一个由鲜花围成的花墙,花墙上方搭有棚子,棚子上也遍布鲜花,迎风怒放,鲜艳夺目,棚子下置有高足木桌、胡椅,木桌上放着杯盘碗盏,和两双筷子。
饭菜香正是由这里散发出来的。
杜大夫本是一腔气愤来找任江城算帐的,走到近前一看,只见桌子上有绿油油的青菜,红艳艳的糖烧小排骨,白生生的鱼汤等,每一样看上去都是色香味俱全,不由的馋涎欲滴。他方才的气早丢到爪洼国了,伸手便要拿筷子,童儿牵着他的衣襟,踮起脚尖往桌上看,一脸艳羡。
“杜大夫来了。”任江城笑咪咪从花墙后走出来。
杜大夫瞪了她一眼,“小丫头半分小排骨也不送过去,害得我老人家特地跑这一趟。”任江城嘻嘻笑,“我不这么做,也见不着您啊,对不对?我这不是想您了么。您最有风度最有器量了,一定不会跟我计较的。您看看,我做了这么多菜呢,看在菜肴的面子上您也不能真跟我生气了啊,您说是不是?”杜大夫哼了一声,“小丫头惯会花言巧语。”脸上却有了笑模样。
能红和能白一人拿着脸盆架,一人拿着洗脸盆过来了,杜大夫用很快的速度洗了手、脸,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