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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任凭她喊的多卖力,孩子仍然留恋母亲的怀抱,迟迟没有出来,全身无力的周怀锦已经再没有多余的力气了,他虚弱的歪过头去,看着面前依然丰神俊朗的丈夫,动动干涸的嘴唇,伤心的哭泣道:
“师弟,我可能不行了,我死后如果你另娶了他人,一定要好好对待我们的棠儿,毕竟他也是你的儿子。”
叶长青原本就红红的眼睛,在听她说完丧气的话,眼泪已是忍不住流了出来,又怕她放弃了希望,只得拼命的忍住了眼泪,匍匐在她的耳边狠狠的说道:
“师姐你不能死,如果你死了我就立马娶了别人,把棠棠送到周大人那里去。”
“不,娘,我不要离开你们,我不要做没有爹娘的孩子。”这时候不知从何时衬人不注意偷偷溜进来的叶景棠也是很配合的大叫起来,边哭便流眼泪,看起来真是万分凄凉。
听到这话,周怀锦的心都紧紧纠缠了起来了,叶长青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从来都知道他对她很好,百依百顺,然后他从来都没有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属于爱情的情谊,他就是这样的人吧,不管娶的是谁都会对那个人很好的,她死后他也一样会娶了别人,只是她走了棠棠要怎么办?他会不会被后娘欺负,她虚弱的伸出双手就在空中虚划着,像是想抓住什么?
这时候叶景棠就已经很聪明的连忙奔到了他身边,急切的把手放进她的手里,三只手紧紧相握在一起,面前一大一小的男人,看着她不停垂泪,周怀锦终是明白她不能没有他们,她要再坚强一点,一定要平安的生出孩子来。
正当她改变心意的时候,外面却响起一声激动的大叫道:
“宫里面的太医来了,快让他看看!”
叶长青通体仿佛一阵电流涌过,全身立马来了精神,擦擦眼泪就迎了大夫进来,一看正是当年周大人请的那个宫中的妇科圣手李御医,他此刻也有没有时间问他为何会突然来到他的府上了,只有连忙让他先看产妇的情况。
叶长青和身旁的叶景棠紧张的全神贯注的看着李御医,就怕从他嘴里吐出不好的字眼,一直注视着他的神情变化,好在最后没事,李御医只是感叹一声,幸亏他来的及时。
叶长青和叶景棠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一点,然而周怀锦没有平安产下孩子来,他们的心终究还是悬着的。
好在,最后的最后随着产婆狠狠的一拍小肉球的屁股,新生儿一声响亮的啼哭,所有人才放下心来,叶长青拼命抱着昏死过去的周怀锦,拼命的掉眼泪,没想到这一次生产会这么凶险,他差一点就失去她了,如果早知如此,他一定不会同意她生的。
他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流到了周怀锦泛白的嘴唇上,咸咸的引起她的一阵不适,微微动了下嘴皮,叶长青看着他动了动才终于无声的笑了起来,脸上的泪花在空气中肆意绽放。
好在一切都是有惊无险,多亏了李御医的及时到来,想到这里他连忙命人准备了红封赶上了正准备离开的李御医。
“多亏了李御医您来的这么及时,谢谢您救了我妻儿的性命。”叶长青把红封递了过去后,就是深深一拜,此时没人能体会他的心情,真的是劫后余生,是老天垂怜!
李御医本是推迟不受,只是听到叶长青说也是图个喜庆后才勉强收了红封道:
“老夫也是受人之托当不得你如此大礼,你要谢还是谢谢叶大人吧,老头子我可是被他赶着鸭架子给拖过来。”
叶长青听到他的话后也是愣了许久才明白这个叶大人是谁了?在京中能请的动李御医又姓叶的官员,也就只有叶明净一人了,这些年来他一路升迁,左都御使江大人致仕后,他就接替了他的官职,一跃成为朝中最年轻的正二品大员,皇帝上边的红人,多人人巴结都巴结不过来,怎么会突然管起他府上的事情?
这些年叶长青依然一直待在他的翰林院和他的交集很少,只是偶尔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他的消息,没想到这次他却主动帮了他,他还记得那天他大婚时,他坐在马车上出城时看向他的眼神。
他们之前的恩怨,到最后还是他欠了他的。
叶长青抱着新出生的小女儿,在周怀锦身边照顾了几日,等她情况渐好的时候,就携着王氏当年得到的紫玉镯来到了叶明净的府邸。
叶明净虽然贵为正二品的大员,但是叶家却仍然只有一个三进的小院子,这在京城也是少见,叶长青跟在小厮的后面,沿着青石板小路往前走,却觉这里面太过安静冷清了,一路走来空中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檀香味,正屋里面还有供了佛堂的,走得近了仿佛还能听到一声声的敲木鱼声,他不记得叶家有人信佛的,于是好奇的问道:
“你们大人信佛吗?这里怎么还设置了佛堂。”
“不是我们大人信佛,是我们老夫人她信佛,常年茹素念经。”那小厮大概也觉得这不是个什么秘密,说起来也是毫无顾忌的。
叶长青的心里却只是轻轻笑过,叶李氏这样的人居然也有信佛的一天。
一阵冷风吹来,叶长青走到了书房门前,看着那一片郁郁青青的竹林,在初冬的寒风中,依然亭直玉立,竹叶嘶嘶作响,却没有一丝弯了脊骨。
他居然觉得这一片竹林像极了初见叶明净挺直脊背的样子,这些年他当了御使,站在金銮殿当中也是铁骨铮铮,没有放过哪一个贪官污吏。
他晃晃思绪挥开了脑海的胡思乱想,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简陋,叶明净躺在榻子上,头上包了一层白色的纱布,手上还拿了一本书在看,看到叶长青走了进来,嘴角挤出一个微笑的弧度道:
“你来了?”他仍然只是一句简单的话,仿佛是一直在等他似的。
“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叶长青问道。
“没什么事,前几天受了点风寒而已。”说完还低咳了一声。
“你这咳嗽怎么还没好?”叶长青忍不住走近了问道,当年他的一碗药下去,原本只是为了看一看他的狼狈的模样,其实还是为了治好他这咳嗽,没想到他竟然误会的在寒冬腊月的站了一宿大病一场,最后连乡试也没有参加,看来这咳嗽不但没有治好,反而倒是越来越严重了。
叶明净轻轻动了下手指,缓缓合上书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老毛病了而已,不提也罢。听说你又喜得千金,真是要恭喜你了。”
叶长青看着他白净的手指比八年前要苍白纤瘦多了,即使是说恭喜的话也透着一股苦涩的味道,这么多年来他依然孑然一身,身边也没有个贴心人照顾着,听说有很多达官贵人想把女儿嫁给他,他都推辞不受。
目光加深,叶长青才注意到他手边放的那本书赫然是一本道德经,这个家里究竟是怎么了,一个念经,一个学道。
“明净,谢谢你救了我的妻女。”叶长青说完就把手中的礼物递到了叶明净的面前。
叶明净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赫然躺着的是紫色光芒的极品紫玉镯,轻笑了一声:“没想到这个镯子最后还是回到我的手中了,当年终究是我们错了。”
“当年的事情都过去了,如今对我也没有什么影响了,你救了我的妻女,比什么都重要,现在换我欠你的了,若你以后有什么困难,我一定竭尽所能。”
“好!”叶明净低声道。
叶长青背转过身离开,推开门的那一刻似乎还听到背后有一个声音在喊“哥”,只是当他转过身的时候,却只看到叶明净闭上了双眼,安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是他幻觉了,他轻唤了一声“明净”却没有听到任何回答,他挥挥脑袋就径直出了门去。
然而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一直紧闭双眼的叶明净才缓缓睁开了双眼,内心久久不能平息,都过去了吗?对于你来说是都过去了,然而对于他来说却一辈子都过去不了。
他还记得十五岁的那个春天,他在堂哥的屋子里得知他用的药膏里面居然多了一味桃花粉,急急忙忙的跑到李氏的屋子里去,问她是不是改了药方还是换了药?没想到得到的却是一个惊天的阴谋,那一味桃花粉会毁掉堂哥的右臂,从而断掉他的科举之路,那样他才能得到天下读书人求而不得的潇湘书院入学的名额。
他几乎是痛哭流涕的嘶吼着质问李氏为何背着他这么做,为何要用他的名义这么做,他什么都不要,他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一样可以进入潇湘书院,为何她要自作主张的帮他做决定,他气愤的一摔门就往外跑。
风驰电挚的背后,却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是李氏不要命的撞向了前面的柱子,血流如注的抓着向他奔来的叶明净哭求道:“儿啊,你若从这里走出去将事情告诉他们,娘就死在这里给你看了,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走了,你要告诉他们让官府把我带走吗?有个这样的娘你以后科举怎么办?想想你爹的期望,我们叶家的期望,你没有回头路走了,你只能向前,我的儿啊,你就听娘一次吧,等你以后进了潇湘书院当了大官再来报答他们不是一样的吗?”
叶明净沉默的捏紧了拳头狠狠的砸下地面,“啊!”的大叫一声,就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身后还传来李氏轻蔑的声音:“叶长青你不能怪我们,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没有这个命。”
只怪十五岁时候的他还是太年轻了,信了母亲的那番话,惟一一次胆小怯弱,使得离别时前往书院的时候,即使在他门外的雨帘中徘徊了一宿,却仍然没有抬手推开门的勇气,就这样带着遗憾和愧疚狼狈的离开了。
想想那时候的他还是太弱了,承担不起责任,以至于在以后的日子里,他都学会了谨言慎行做一个有担当的人,做一个好官,为朝廷清明,为老百姓谋福祉的好官。
只是时至今日哪怕拥有了如此权势,年轻时候心中的那道伤痕却始终如影随行,特意路过他的府邸听到里面紧张惨烈的尖叫后,就能急不可耐的拉着李御医就往这里跑。
对于他来说,他是一辈子欠了他的。
再过三年,叶景棠已经七岁了,叶家的小团子也有三岁了,叶长青终于收到了周大人的回信,给他取名:“叶景荷”,听到了她的新名字,叶景荷也是歪在叶长青的怀里咯咯笑着:“爹爹,荷荷好喜欢这个名字,好喜欢爹爹,还想骑小马。”
“哼,爹爹,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只有你是重女轻男,荷花你快到哥哥这里来,哥哥给你小樱桃吃。”不知道从何时起,叶景棠又转性了,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嘴甜的小豆丁了,反倒是妹妹继承来了他的性格越来越甜了。
叶景荷听到哥哥说的小樱桃后,差点就流口水了,连忙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叶景棠的怀里,香了一口道:“荷荷也最喜欢哥哥了。”
叶长青看着这一对兄妹真是有点头疼了,大的性格多变,完全摸不准,小的就是个墙头草,怎么掏心掏肺都没有用。
“让你抄的书都抄完了?”叶长青板起脸来对叶景棠道。
“都抄完了,给你。”显然他是有备而来,当叶长青问完这句话后,他已经很合时机的递上了这几天抄的书本。
叶长青:低咳几声来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