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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周怀锦只是虚弱的躺着,泛白的嘴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傻瓜”,就缓缓闭上眼昏睡了过去。
叶长青这时才走了出来,小心翼翼的从周夫人和王氏的手中接过小团子,仔细的端详了许久才才露出了喜悦的笑容,而站在身边的周家人一个个看着叶长青的眼神都似有不同,仿佛比之前更亲了一层。
就连周大人下衙回来看见刚出生的小外孙健康肉乎的模样,也是生平第一次外放了自己的情绪,抱起小团子就是“哈哈哈”大笑三声。
然而他的笑却没有维持多久,随着襄阳王自请撤销王府军队,减少食邑时起,圣上赐了一块亲笔御提的“襄阳王府”的牌匾给他,又加封了他几个儿子为列侯之后,朝野为之震动,群臣哗然,周大人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常常早出晚归,外表看起来是他一贯的镇定自若,只有在深夜无人的时候,他才会忧心的睡不着觉。
属于周家的荣誉怕是要结束了,他该何去何从?
等到其它三王都效仿襄阳王一样作出裁掉私军的决定后,朝中的声音彻底静了下来,然而早朝时,作为潇湘书院山长最为得意的弟子,左都御使江大人还是站了出来,奏请圣上对曾经被四位藩王连累的臣子重新启用,年轻的帝王坐在至高无上的宝座上,看着底下臣子一个个小心翼翼的模样,握了握拳,满意的道:“准!”
金銮殿上鸦雀无声,众位大臣各怀心思,纷纷回想着自己的哪位弟子又可以回到这权利的中心,自己的哪个对头又要回来了,纷纷在心里权衡着这一建议给自己带来的得与失。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尖声叫道。
然而就在这时,站在群臣之首的周大人却一挥衣袍站了出来道:
“臣有本奏,臣年事已高,不堪为陛下分忧,恳请告老还乡!”其实周大人的折子早就递到新帝那了,然而新帝却迟迟未批,假意挽留了他几遭,目的就是等着他在早朝上提出来,然后他再发表一些令人感动涕泪的话后,表示朝廷感恩他作出的贡献之类,拒不批准他告老还乡的决定。
果然高坐在上的新帝,一番慷慨陈词后,周大人立马配合演戏,擦擦眼泪,放低声音道:“臣感念陛下圣恩,然臣实在年事已高”,如此一方挽留,一方坚持,如此再三,周大人终于如愿的辞官成功,新帝赏赐了一大堆的金银珠宝外加宅子、字画之类的,周大人便打道回府了。
晚上听闻消息的叶长青就立马过来了,看着一直在静坐的岳丈大人,硬是陪着一动不动的坐了一个时辰才开口问道:
“岳父大人您怎么突然就辞官了?”
周大人只是双眼炯炯的审视着面前一向老老实实待在翰林院写书的女婿,半笑道:“真的突然吗?难道你就没有料到有今天?”
叶长青和周大人相处了这四年怎么会不明白周大人的性子,精怪的比秦先生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他只有诚实道:
“实不相瞒,小婿确实想过会有那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您老也没有和我通个气?”叶长青的声音似是还有点委屈的味道。
“通个气?为何要通气?和你说了难道会有什么不同吗?再过段时间你那两个哥哥也会相继辞官,但你是叶家人终究不是我们周家人,而且你在翰林院这四年一直循规蹈矩,与人友善,不结党营私,圣上就是看在我们周家这么识抬举的份上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就安安静静的在里面写书吧。”周大人语重心长的道。
然而叶长青却微微有点愣神,削藩之后新帝身边有一大堆的功臣要等着加官进爵呢,他想过周大人会辞官身退,但是却没想到他会退的那么彻底,不但是他就连他的两个辛苦培养起来的嫡子也要退,没有一丝眷念,这就是他与人不同的地方,就是他被人称之为阳明先生之后第二个“完人”的原因吧,进的时候毫不含糊,退的时候即使是激流也会潇洒转身,片叶不沾身。
“多些岳父大人指点,小婿明白了。”叶长青对着身前这个了不起的周大人,由衷的深深一拜。
周大人满意的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又继续道:
“我看这几年你的左手书法也进步了不少,有你老师的风骨,将来定会传承他的衣钵的。”
叶长青就暗暗捏了捏右手,把岳父大人的话记在了心里,这辈子他没能为秦先生争得脸面,但至少可以把他一手书创的书法发扬广大吧!
如此再过三月后,周大人一家就在一个春风和暖的艳阳天里,离开了京城,前往荷花府的老家。
城门口,叶长青和周怀锦抱着才半岁的小团子去给他们践行,此一去他们再见恐怕不知是何时,春风环过双眼,迷住了眼睛,周夫人抱着女儿忍不住放声大哭,周怀锦也不禁跟着低低的哭泣。
周大人看着抱着小团子的叶长青,又看着不远处种满海棠的园子,最后才把目光落在白嫩可爱的小团子身上,开口道:
“上次你让我给他取名字,我迟迟未定下来,我看今日景色正好,海棠明媚,不如他就叫叶景棠吧?”
“叶景棠”叶长青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也觉得甚是喜爱这个名字,拍拍胸前的小团子就道:“叶景棠,你以后就叫叶景棠了。”
周大人看着面前这个身为翰林老爷的女婿,豪不在乎读书人的风骨一副傻笑的哄着怀里的宝宝,不禁眼睛有点抽,他早就跟他说过“抱孙不抱子”的话,然他什么都听他的,只有这一件他是什么都不听的,就连帮孩子换尿布、把尿的事情他都干,真正是一个居家好男人。
他刚想到这里,小小的叶景棠果然很配合外公的想法,“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后,淋淋淅淅的真的撒了一包大尿,淋了叶长青的一身。
而叶长青完全不在乎身上淋湿的衣衫,还一副好脾气的哄着怀里的叶景棠,轻声细语的安慰道:“棠棠怎么了?棠棠不哭,棠棠乖了!”
周大人。撇过眼去,不看他这个丢人现眼的女婿。
败家子29()
周大人的车队驶出去后;叶长青一家三口就上了自家马车打道回府了。
而城门口一辆简陋的马车上;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后;才有一个稍显苍凉的年轻人走了下来;看着眼前高耸直立的南城门;眼神怅然;离开京城四年了历经沧桑;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然而叶明净此时的心境却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在贵州四年当知县的经历终究在心上形成了一道烙印;随着岁月慢慢沉淀积累,年轻时的锋芒毕露也渐渐收敛起来,尘封在那层层迷雾之中。
此次奉诏入京;他是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的翰林院了;不知道吏部会如何安排官职,贵州偏远穷困;这几年他一心扑在脱贫致富上;身上也没有几个钱可以拿来送情的;吏部这条路子是走不通的;他只有去师兄左都御使江大人的府邸看看情况了。
他这一遭还真是有效;不出半月叶明净的调令就下来了;直接是正四品的右佥都御史,要知道他之前的县令只是个从七品的官,他这一跃都不知道是几连跳了;连正在给棠棠换尿布的叶长青听到这消息时都有点惊讶;虽说叶明净在贵州干的不错,吏部考核也都是优等,但也没有这个升法啊,这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吗?
只是这些都已经与叶长青无关了,他仍然每日去翰林院点卯,虽然周大人已经辞官归乡了,但是叶长青向来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性子,不争功不冒头,和上司、同僚的关系都不错,是以他的日子倒是如旧的清闲,这样他正好可以在翰林院里面多抽时间练习书法,要不就写写诗赋来陶冶情操的,下了衙就回家陪着儿子躲猫猫,或是陪着妻子看话本子,相互商讨,日子也过得相当顺心,他也懒得去思考那些与他无关的事情了。
时光飞逝,一晃就是四年,随着叶景棠的慢慢长大,叶长青的左手书法和诗赋在翰林院已经小有名气了,他也一跃升为了从五品的待讲学士,也开始起草修订一些名人著书了,八年的时光能升到这个职位,叶长青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然而叶长青夫妇还是有所烦恼,明明棠棠都已经开始幼学的课程了,三字经、百家姓都会背了,周怀锦的肚子却仍然没个消息,叶长青虽然想这辈子多生几个,但是周怀锦没有怀上他也没有办法,他还特地请了妇科圣手来悄悄看过两人的身体,但是两人都很健康没什么问题。
貌似这辈子和上辈子他的子嗣缘都不是很好,他这边不介意,周怀锦倒是有点心急了,时不时的还被王氏踹戳着把京城的寺庙都拜了一个遍,就希望能早点再怀一胎,叶长青劝也劝不住,稍微多说几句,还会招致两人的一顿白眼。
叶长青无奈只得作罢了,尽他们两去折腾,只是惊喜常常藏在意外之中,这事还真被她们折腾出来了,半个月后周怀锦真的再次怀孕了,当听到大夫的诊断后,叶长青简直不知道怎么笑了,一直僵硬的抚摸着周怀锦的肚皮,直到旁边的棠棠推了推他道:
“爹爹,有喜了是什么意思?大夫说娘亲有喜了,那您有没有喜呢?”
孩子的童音还透露着丝丝天真,然而叶长青却直接被他的话噎得双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不知道从何时起棠棠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奇怪了,对什么都好奇,总是有十万个为什么等着问他,而且很多问题都是不答还好,越答越乱的。
“有喜就是有小孩了,娘亲肚子里还有你的小妹妹呢,爹爹跟你一样都是男人,是不会生孩子的。”叶长青这样解释完都觉得自己的嘴巴有点欠抽。
小小的叶景棠,抬起可爱的头颅也才到叶长青的膝盖高,撅撅嘴巴“嗯”了一声,长长的睫毛下那双灵动的眼睛,衬叶长青不注意的时候还偷偷的眨了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拉着周怀锦的手道:
“娘,有了小妹妹你会很辛苦的,那我这个哥哥会很听话的,不会让您操心的。”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捶捶自己的胸口保证道。
周怀锦就欣慰的笑笑,温柔的摸摸他的头道:“也不一定是个妹妹,也有可能是个弟弟。”
说完就注视着他的表情,就怕他这个聪明古怪的儿子又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不过这时候叶景棠倒是表现的很好,奶声奶气的道:
“娘,您放心要是个弟弟我就教他写字,如果是个妹妹我就教她画画,反正只要是娘生的,我都喜欢。”
真不知道他这一个男孩子怎么就长了一张甜嘴,还是个话痨的性子,叶长青和周怀锦双双对视一眼,终是无奈的收回了视线。
只是等到周怀锦生产的那一天,叶家这种简单温馨的画面就迅速切换为愁云满布的紧张不安的氛围里,因为周怀锦在产房待了一天,也惨叫了一天,却仍然没有生出来,叶长青在里面陪着她,看着她全身都汗湿的衣衫,和黏在脸上的湿发,还有因为用力而完全扭曲的面目,她一定是痛苦的要死了,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给她力量,然而情况却依然没有好转,接生的婆子仍然只是在下方紧张的叫着:“快出来了,太太再使点力,就要出来了。”
只是任凭她喊的多卖力,孩子仍然留恋母亲的怀抱,迟迟没有出来,全身无力的周怀锦已经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