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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半路居然遇到李海,这几年来,李海还是在府学学习,叶长青偶尔也和他有联络,只是他都不是太热络,叶长青也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了,渐渐的也就减少了联系。
“长青,允礼,你们最后那两道算术题做出来了吗?答案是不是等于一百三十二。”李海突然跳到他们面前紧张的问道,这么多年他还是那个性格,逢人就笑还自来熟。
叶长青的心里就咯噔一下,这个答案他最先也算到过,只是他当时怎么都不愿意相信乡试的考题会这么简单,虽然他知道他的算术很牛逼,但也不至于到了藐视乡试的地步。
于是他再仔细的审了一遍题,才发现忽视了一个细小的条件,而加上这一条件后,结果就是南辕北辙了,算出的答案也不是李海计算的这么多。
他还没有说话,王允礼就已经耿直的道:“不是,答案应该是一百五十七。”
“怎么可能?明明是一百三十二?”李海已经受不了刺激,语无伦次的道。
直到回了客栈,叶长青才问道:“李海这几年的学问怎么都没有长进,我记得他以前的算术不差,按说这样的题目只要再细想一下,就能发现里面的陷阱的。”
王允礼就忍不住敲了下他的头道:“这几年你一心扑在学习上,什么时候关心过别人的事了,他以前在府学的时候就没有静下来过,总是三五成群的出去吃喝玩乐,前年他家里好像是修房子挖到了宝,一夜暴富,以前还能因为没钱,压制压制好玩的习性,如今有了钱就更是放纵享乐了,能有多少心思在学问上呢。”
王允礼一板一眼的又道:“这做学问贵在心诚,心要是散了,肯定是不成的。”
叶长青听了就嗤笑道:“不知道是谁,以前上课都是闭着眼睛听课来忽悠夫子的。”
王允礼想到那时候坐在自己旁边的穷小子,明明是一个寒酸小豆丁,却硬是装出一副成年人成熟稳重的模样,忍不住裂开了嘴角。
农家子12(捉虫)()
九月十五正是秋闱放榜的日子;南漳郡城桂子花香十里;所谓蟾宫折桂;蟾宫是指考中进士;而折桂是指考中举人了;因这桂香十里;这举人榜又可称之为桂榜。
天才放亮;大家就围在贡院门口等待,叶长青和王允礼找了个阴凉的树下等着,一来看榜的人太多了压根挤不进去;二来他们俩的心情都太激动了,怕受不得那刺激。
叶长青此时就连站着,都感觉身体有点发抖;最后干脆在石墙边找了个地坐着等。
只是身旁的王允礼却站得笔直;像个雕塑似的,被叶长青一拽;站似一棵松的他就一屁股倒了下来。
叶长青就不禁在心里暗笑;这是比他还激动呢。
然而比两人更兴奋更激动的王贵;早已抛弃了他俩;一早就挥着两粗壮的圆膀子挤了进了看榜的人海。
看了榜单之后;有人喜笑颜开;有人则躲在角落抱头痛哭,有的年纪大的直接心肌哽塞当场晕了过去。
叶长青看着这一副众生百态的画卷,只觉得等待的这一刻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王贵一副狂喜左挤右挤的跑了出来;还一路高叫着“中了!中了!”
叶长青只觉得这一刻呼吸都是慢的;侧头看着王允礼,就见他露出了一个浅笑,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是一个少年的春风得意。
他是中了,然而他呢,王贵口中的中了,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他紧紧盯着叶富的表情,期望从他的嘴里再听到一句“都中了”的话语。
然而在这关键时刻王贵却因为太激动了,没有看路,被一个同样迎面走来健壮的家伙撞翻在地。
晕了!
叶长青看着王贵最后张大的嘴巴定格的样子,只觉得心里一阵躁动,忍不住就掀起了胳膊,挤进了人山人海。
他正奋力往里面挤,却莫名其妙的被一个大笑着疯癫的大叔拉住道:“不要挤,不要激动,这位学生,看你今年还没有弱冠吧,小小年纪就来考乡试,难得难得,不过这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待会儿看完榜可不要太过激动,像那边那个瘫倒在地的年轻人那样就不好了,毕竟我们读书人还是要讲究斯文的,怎么能和妇人一样大喊大叫。”他手指了指。
叶长青正准备骂这人有毛病吧,从哪个山沟沟里爬出来的,没见过少年英才,年轻举人的。
还没出口,那人继续自说自话道:“像我在你这个年龄也是考了三次不过的,也是到了如今不惑之龄才通过,前几次看榜单即使没过我都是一笑置之,这次过了我仍然是喜怒不形于色,这才是我们读书人的风骨啊!”
“我看年轻人和我有缘,定也是和我一样的。”
叶长青正急着看榜,却被这一整个神经病拉着脱不开身,真是毛病啊,明明得意成这个样子,急着四处显摆,却还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难道他屡试不中,别个就要跟他一样也屡试不中吗?
伪君子,真小人!
“这位老伯,是不是有人像你这个年龄还没生出孩子,你也要和别人一样呢?”叶长青被这人的低情商气傻了。
那位大叔愣愣的看着自己乌黑的头发,怎么就成了老伯了,再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人骂了有没有子嗣,这就刺痛了他的心脏,就想连忙拉住叶长青理论。
而叶长青早已经灵活的钻进了看榜的大军里。
他从榜单的头一名往后看,直到看到了最后一页,脸上已经开始冒汗了,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他的心里一阵透心凉,而那个讨厌的中年大叔还一路追了过来,叶长青青筋直跳,快速扫完最后一页榜单后。
“咚”
整个人都静住了,说不出话来,只有心跳声。
“年轻人,我就说你过不了吧,你还敢挖坑骂我,走,跟我去见官,我如今可是个举人老爷了,你一个小小秀才居然敢骂我。”
“哼!”他接着冷哼一声,就站在那里等着,叶长青卑躬屈膝的来道歉。
叶长青回魂,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的拂过袖子,挑眉道:
“对不起,老伯,我如今也是举人老爷了,要不我们一起去找纪大人评评理。”
那中年大叔看着叶长青得意的样子,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瞪了他一会儿才灰头土脸的溜走了。
临江码头,人流攒动,一叶小舟静静的停靠在岸头,两侧是绿油油的桂花树,嫩黄嫩黄的桂花点缀在上面,风一吹,丝丝香味就沁入鼻尖。
叶长青和王允礼站在岸边。
本次乡试一共录取七十二名,比往年多出两名,可能是今年南漳郡的赋税比往年高些,朝廷给的名额也多了些吧。
王允礼是第二十二名,而叶长青生平第一次幸运的考了个孙山,差一点就落到副榜了,他至今都不忍回想看榜时那后怕的心情,好在上天也终于眷顾他一次了。
“你真的不打算再往下考了吗?”王允礼蹙眉问道。
“不了,刚好明年吏部大挑,我想先递了名字排个号,早点授个官职。”
“你知道本朝官员最是讲究出身,‘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你一举人出身如何在官场有所建树,你见过哪个四品以上的大官是举人出身的?”
“呵呵”叶长青淡笑两声。
“你难道认为我若是中了进士,就能做到正四品以上的大官吗?你难道没有看见多少两榜进士熬白了头发还只是个翰林的。”
王允礼沉默一瞬后,还是苦口婆心的劝道:“就算不能当大官,但是官场文化可是比任何地方都讲究出身的,不说论资排辈就算是同年同科进士都要计较个名次顺序,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诗会,都要亮一亮自己的科举成绩,就连同进士都是要被轻笑,你以后终是会在出身上吃亏的,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不去搏一搏,以后也可以在自己的家门前立一块“进士及第”的石碑,岂不光宗耀祖。”
叶长青忍不住扯扯嘴角,哪个读书人不渴望中进士点翰林,簪花跑马在御街上,接受两旁百姓的羡慕与爱戴,只是人生不只有不想还有不能。
“光宗耀祖有吃饱喝足重要吗?每年这么多举子,能得中进士的不过那区区一百名而已,乡试的前十名能通过会试都没有几个,何况江浙一带和京中更是人才济济,我一屈屈孙山,等我考中进士,不知道是多少年后的事了,恐怕我身边早已堆满层层白骨了。我已经浪费足够多的时间了,我再等不起了,莲花村的人也已经等不起了。”
“我常常问自己这一生读书的目的是什么?孔子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我唯一的心愿只不过是“齐家”而已,把家里丢失的人都找回来。”
“我想在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生根发芽,我还想改变莲花县贫困落后的面貌,想让那些残缺的家庭有饭吃有衣穿,让渐渐老去的他们老有所依,我还想让你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莲花县,让你以作为莲花县人而骄傲。”
王允礼听到叶长青说完后,沉默了许久,终是闭紧了嘴巴,背着行囊上了去往京城的小船。
船越走越远,看着越来越小的影子,叶长青却情不自禁出口成诗:
“桂香江上飘万里,应是我送允礼情。”
再见,这个世界我唯一记挂的好友,愿你的科举之路一帆风顺!而我要失陪了,从此山高水长,不再同行。
直到叶长青转头离开,一身常服的纪大学士才从阴凉的桂花树下走出来,看着那年轻人挺直的脊背,含笑着轻扶了扶胡须,点了点头。
农家子13()
作为莲花县这十年来唯二的举人;叶长青回到家里;自然引起了一番轰动的;十里八乡沾不到边的亲戚都赶了过来;要见识文曲星的模样;沾沾喜气;更不用说那些最是精明会看风向的乡绅富户了;一个个都备了礼物来结交。
叶长青看着县里王老爷家送来的礼,在心里冷哼几声,但是脸上却丝毫看不出表情。
而毫不知情的叶富和叶李氏只觉得祖坟冒烟笑呵呵的几日停不下来;不停的念叨着这是祖宗保佑啊,是县太爷宅心仁厚!
一家三口去后山的坟头烧了些纸钱给祖宗汇报了喜事后,叶长青就拎着叶李氏准备的一揽子鸡蛋;几块腊肉去县太爷家当面致谢。
县太爷得知在自己的任期上出了两个这么年轻的举人;自然是红光满面,这在全国都是难得的事;少不得继续鼓励叶长青一番;争取再努力几年一举考过会试。
“你说什么?”县太爷明显诧异。
“大人;我不打算考进士了;我想当官。”叶长青坚定的说道。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不要被眼前的蝇头小利迷失了眼睛;要说战后那几年还有个别举人能得个知县的缺;不过就算是那样,同一治下,不同身份的知县也是不一样的。”
“你可记得一年前岳阳县一家十口的灭门惨案;明明是汝阳知县治下不力;倒置囚犯逃脱跨过县境灭了岳阳县的一家十口,按说这错主要还是汝阳知县,而背锅的却是岳阳知县,你可知这是为何?”
其实早在案件发生时,叶长青就猜晓里面的辛秘,此时他在心里斟酌一遍后就答道:
“因为岳阳知县是举人出身,而汝阳知县却是进士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