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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便上来四个健壮的婆子,就着原先的担架,将丁骏扔到了柴房。
小妾惦记着儿子,半夜三更偷偷跑去柴房,因安国公素日极宠丁骏,加上小妾使了银子,看守的婆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进去了。
小妾一摸丁骏的额头发烫,双手却是冰凉,衣服半湿不干地贴在身上,忙抖开带来的锦袍,让丫鬟给换上。
丫鬟给丁骏解开衣服,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丁骏虚弱得没有力气,可身下那玩意却雄风犹存,屹立不倒,新换上的中衣被顶得老高。
小妾见状大吃一惊,哭着跑到正房求安国公,安国公已醒过来了,正靠在炕上喝人参炖的鸡汤,闻言,生气归生气,可想着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无奈地挥挥手,“给他请个郎中。”
郎中把了半天脉,又瞧了许久面色,为难道:“令公子是内积邪气外感风寒,并有脱阳之症。”
小妾盯着丁骏的中衣,期期艾艾地问:“这,这怎么能是脱阳?”
郎中尴尬地说:“这是助兴的药力在支撑的,令公子可能一时性急,不当心用多了药,内火没发完又着了风寒。等助兴药性退去,症状就显出来了。”
小妾急问:“可有法子诊治?”
郎中捋着胡子琢磨半晌,拱拱手,“惭愧,老朽医术不精。”
小妾风韵犹存的脸霎时变得惨白,哆嗦着取出十两银子给了郎中,连披风都没顾上穿,顶着北风又跑到正房。
安国公总共就两个儿子,长子已近四十,性情随安国公夫人,古板木讷,丁骏却相反,自小爱玩也会玩,有了新奇玩意新奇玩法总不忘告诉亲爹一声,因此,安国公宠爱庶子更胜过嫡长子。
如今听说丁骏玩大发以致于引起脱阳之症,安国公气得脸都青了,怒气冲冲地道:“今儿是谁跟着的,赶紧叫过来。”
跟随丁骏的两个小厮从摘星楼回来后就提心吊胆地在二门转悠,如今一见到国公爷发问,就将提前商量好的措辞说了一遍,“最近这一个多月,郑三爷时不时找二爷喝酒,一喝就大半个时辰,每次都把小的打发在外面。今儿也是,二爷说郑三爷找他,不许小的跟着”
安国公骂道:“你们俩是死人,说不让跟就不跟,拉下去每人打二十大板。”
两个小厮暗地松了口气,来之前他们预料到要捱罚,事先已打点好了关系。冬天衣服穿得厚,打板子的人再放点水,估计小命能保住。
安国公越想越不对劲,自家儿子他清楚,虽然好色,但行事还算有分寸,平常就是玩玩戏子伶人,最多逼迫几个良家子,给点银钱就封了口,还从来没招惹过勋贵人家的子弟。这次怎么会如此不着调,单在这个日子搞出事儿来?
不对,丁骏之前说过,想在五爷跟前混个脸儿熟,日后搏个前程,他肯定是被人诱着下了药。顺义伯家三公子的事儿,他也多少听丁骏说过,也是个荤素不忌的主儿,定然是他作的套儿,就算不是,他也脱不开干系。
安国公想到做到,不顾夜深风寒,召集了门下的两个清客,让他们连夜写个弹劾顺义伯教子不严的折子。
清客虽觉欠妥,可看到安国公脸色不佳,没敢作声,琢磨着写了个措辞温和的折子。
顺义伯府也颇不平静。
郑德显倒没让人送,跟着顺义伯的马车回去的,不过进门时却是小厮卸了扇门板让他趴在上面抬进去的。
顺义伯拿出当年治军的强硬手段,没让进屋子,直接抬进祠堂亲手动了家法。
顺义伯下手重,三下就打断了一根竹条。郑德显本来就受了不少苦,又捱了重重的几下子,实在受不住晕了过去。
郑夫人被拦在门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听见儿子一声声惨叫,由强到弱,最后没了声息,急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嚷:“伯爷看他不顺眼,干脆一棍子把他打死,反正伦哥儿已经死了,要是显哥儿再有事,我也不活了我看以后谁给你承继香火。”
顺义伯闻言,手中的竹条颓然落地,一撩衣襟,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狠声道:“都是你惯的。”
郑夫人顾不得分辨,一头扎进祠堂,看见郑德显身上的中衣原本就沾了不少血痕污渍,如今更被血染了个精透,泪水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哗啦往下掉。
巳初在摘星楼发生的事儿,正午时分就传到了袁大奶奶郑德怡耳中。郑德怡不相信,急匆匆地回娘家求证。
郑夫人哭得双眼通红,“显哥儿自小身子弱,长这么大我没碰过他一指头,那个天杀的丁二,怎么这么没人性,丧尽天良,丧尽天良!”
郑德怡一听,什么都明白了,掏出帕子给郑夫人擦了擦泪,问道:“请太医了没有,三弟没事吧?”
郑夫人哽咽不止,“那么丢人的地方怎么找人看?就给擦了些跌打损伤的药,你爹的心也真狠,下手那么重”
郑德怡劝慰道:“爹是气急了,手下没数。这个时候就别管什么面子了,请个相熟的太医,多使点银子就是。”
郑夫人点点头,抽泣道:“也怪我,不该由着显哥儿的性子,他说不乐意就不乐意,现在闹出这档子事,再怎么说亲?唉,早知道,腊月前就该把修家的事儿定下来,显哥儿有个牵绊也不至于这么荒唐。”
郑德怡沉思片刻,开口:“娘,有句话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郑夫人擦把眼泪,抬头看着她,“在娘跟前,有什么不能当讲不当讲的?”
郑德怡犹犹豫豫地说:“其实,我一直觉得宋三娘那桩亲事不该退,别的且不说,三弟自打退了亲,挨过多少次板子受过多少皮肉苦?今天又遇到这事,看来以前那高僧说得没错,三弟身边就得有个属木的人护着。”
郑夫人想了想,不太情愿地说:“可宋家门户也太低了,她名声又不好,怎么配得上显哥儿?进门当个姨娘,也就罢了,三聘六礼地娶可不行。”
郑德怡不便多劝,温言软语说了些宽慰的话就回去了。
且说千玉在台上刚唱了一句,就见五爷带着一行人匆匆离开了,他是心知肚明,知道宋青葙那边动手了,可班主不清楚。
看着台下的人如潮水般散去,班主急得满后台绕圈,千家班头一次在贵人面前唱戏,才刚开头,人都散尽了,以后还怎么在京都混?
乐师们心里也着急,于是胡琴拉得更急,鼓点敲得更响,锣鼓打得更快,可台下压根没几个人。
千玉索性也不唱了,起范儿退场。
班主起先还担心,毕竟预先已收了定金,戏没唱完就下场怕人找碴,等了一个多时辰,根本没人理他们,只好把家什都收拾了。
千玉知道宋青葙在三圣庵,可记着宋青葙的话,不敢去找她,只借口散心到簪儿胡同转悠,不巧正遇到骑马归来的秦镇。
千玉认识秦镇。
早先跟千玉一起学艺的除了千云外还有一人,艺名叫千月。千玉唱花旦,千月唱青衣,长得是人如其名,宛若明月。
千家班是草台班子,穷苦潦倒,常年发不出工钱来。千月要养家糊口没办法就去楚馆唱曲儿,不想被丁骏看上了。
丁骏还是老一套,先砸银子,银子不好使就亮身份压人,无奈千月硬是不从,只卖艺不卖身,丁骏就下药将人劫到鸣翠馆给上了。
千月不甘心被豢养,又不愿以卵击石,就趁丁骏没注意卷了些金银珠宝想逃出去。可惜只跑到翠花胡同,就被丁骏追上,腿骨也被打断,好在他遇到了秦镇,于是发生了京都有名的风流韵事,就是秦镇与丁骏因抢夺一个小倌聚众斗殴。
千玉赶到时,正看到丁骏带着三四个随从被秦镇打得落荒而逃。
夕阳中,一袭灰衣的秦镇给千玉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只是,打那以后,两人再也不曾有机会相遇。
没想到,竟然在簪儿胡同遇到了秦镇,千玉内心热血沸腾,整整衣衫迎了上去
第32章 遥遥相望()
千玉清清嗓子,长揖道:“给世子爷请安。”
秦镇在扁担胡同没见到宋青葙,心里正郁闷,见是个不认识的人,没好气地“嗯”了声,下马就要叩门。
千玉紧走几步,大声道:“千玉想跟随世子爷。”
月色如水,洒下淡淡清辉,面前之人被月华映着,眉目如画貌美如花,秦镇打从心底厌恶,冷冷地问:“你会什么?”
千玉被秦镇的目光看得有点胆怯,却仍镇静地说:“会唱戏。”
秦镇转身,“我不爱听戏也不捧戏子”,紧接着又加上一句,“生平最讨厌戏子。”
千玉极快地回答:“千玉以后再不唱戏。”话音刚落,伸手拔下头上的玉簪,在脸上狠命一划,有血流出来,顺着脸颊滴滴答答落在鸦青色的棉袍上。
秦镇看他一眼,突然开口,“你会不会打理铺子?”
“会。”千玉毫不犹豫地答应。
“那好,三天后,卯正,就在这儿等着。”
什刹海灯火通明,两岸的柳枝上挂了无数灯笼,明月灯光交相辉映,映在水面上,河水泛起银白的光晕。微风吹过,涟漪层层荡开,搅碎了明月,扰乱了灯光。
年轻女子呼朋引伴地赏花灯猜灯谜,灯光照着一张张水灵灵的脸庞,像是刚发出的嫩藕。
千玉披散着头发晃晃悠悠地行在人群里,他想笑,可一笑就会牵动脸上的伤口,疼痛令他龇牙咧嘴,怪异的表情吓跑了身边经过的女子。
这几天,千玉想了很多,想千月、千云还有自己。他们都有世人羡慕的俊美容颜,可美貌带来的却是不幸与毁灭。千云走上为人不齿的路,千月以后再不能走路,而自己,堂堂男儿郎,却要借助一个闺阁弱女子才能摆脱困境。
宋青葙帮了他的大忙,他也要助她一臂之力。
摘星楼的事儿还没完,将来会是怎样的情况,谁也说不清楚。眼下宋青葙能躲到三圣庵,可以后呢?
靠着公侯望族捐助才能得以存活的三圣庵,能护得住她?
千玉想找个有能力的靠山,在靠山的羽翼下,自己能尽可能地为宋青葙做点事。
明月西移,赏灯的人群渐渐散去,短暂的沉寂过后,晨阳缓缓升起,京都迎来了又一个生机勃勃的清晨。
早朝过后,顺义伯应召到了皇上的内书房。
皇上五十有余,虽然保养得体,可脸上已显出老相。皇上没多言,直接拿出安国公的奏疏,“令郎给安国公的二子下药,可有此事?”
顺义伯粗粗看完奏疏,气得肺都炸了,安国公这老贼仗着曾是皇上伴读,竟敢倒打一耙。
昨天,他已问得清楚明白,郑德显是听说丁骏找他,才去了四号院。刚进正屋,头脑勺就捱了一闷棍,后来又被疼醒了,至于中间怎么脱的衣服,怎么上的床一概不知。
顺义伯一把年纪,从没这么丢人过,真想打死这个让他大失颜面的儿子。可转念一想,嫡长子已经死了,要是郑德显再有个好歹,顺义伯的爵位很可能会因无嫡子承继而革除。到时候,淑妃娘娘肚里的孩子该倚仗谁?
为了将来的大局着想,顺义伯明知道自己的儿子被丁骏欺辱了,却忍着没有去讨要说法,没想到安国公却恶人先告状。
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