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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葙捧着手炉,定了定心神,问:“见到褚先生了?”
碧柳欲言又止,错着牙道:“见了。”
方才她追赶褚先生,才走了几步就发现褚先生是练家子,她不敢懈怠,提着口气就追,没想到她的脚程快,褚先生也不慢,连追两个胡同,眼瞅着褚先生闪进街旁一处小楼,她紧跟着闯了进去。
屋内坐着个三十出头的少妇,柳眉杏眼,身上穿件腰身束得极紧的粉色短衫,短衫领口开得很低,露出半截胸脯,白花花的,看得人眼晕。
褚先生坐在少妇身旁,翘着二郎腿,白底黑沿的皂靴一点一点,见着碧柳,轻笑道:“你一路跟着我干什么?”
碧柳福了福,正色道:“请褚先生移步,我家姑娘想见您。”
少妇“噗嗤”一笑,下巴向上抬着,挑剔地上下打量碧柳一番,眼波横流看向褚先生。
褚先生笑得玩味,“要是京都每个想见我的女子我都得见,恐怕我连吃饭喝水的工夫都没有,哪还能到含香院寻点乐子?”折扇一甩,轻佻地勾起少妇的下巴。
少妇飞了个媚眼,也跟着笑,“你家姑娘想见褚先生也不难,让她到我这儿来,准保天天儿见得着。”
碧柳羞愤难当,将门一摔,退了出来。
宋青葙没办法,那种地方,去了就不可能囫囵个出来,打死她都不会去,可要怎样才能打听到二哥的下落?
那个挂件是二哥的,自己的又去了哪里?秀橙偷出去后,到底卖没卖,又是被谁买走了?
宋青葙心事重重地进了院子,迎面见到了玉姨娘。
上次碧柳当真按着原话说给玉姨娘听了,第二天玉姨娘就硬撑着去了厨房。
前几天宋青葙太忙,顾不得玉姨娘的事,今日恰巧遇到了就想问一问,谁知玉姨娘唯恐躲闪不及似的,匆忙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走。
回到西厢房,宋青葙忍着痛洗手上完药,碧柳端着饭菜进来,“方才秀橘又跟我诉苦,她不是偷懒耍奸,实在是姨娘姨娘寅正就起来捅炉子生火,等秀橘起身,姨娘已经把米粥熬上来。饭粒没咽下,姨娘又忙着洗碗洗菜,准备午饭,秀橘想插都插不上手。”
宋青葙叹道:“她想干就由着她去吧,回头叮嘱秀橘一声,要她看着姨娘多吃点,干那些活累不倒人,要是不吃饭可得出事。”
唉,姨娘也是,以前接触得少不了解,自打搬到扁担胡同,姨娘在她面前总是毕恭毕敬,比碧柳秋绫她们还要谨慎三分。
不管如何,姨娘总是父亲的妾,虽是半个奴才,可也算长辈,怎地把自己看得比奴才还奴才。
就是赎罪,也不是这么个赎法?况且,嫁给父亲做妾又不是她一个人的意思,不致于如此。
宋青葙心不在焉地用了点饭,慢慢将眼下要做的事情理顺,一一交代给碧柳,“五间倒座房,东头那间老苍头住着,让代荣把西头两间隔成个跨院,等他家里人来了就住在那里,还有让他抽空到车行看看马车,有合适的就买下来,以后出门也方便些;丁二还恋着那旦角,一时半会儿顾不得这边,暂且放放,倒是郑德显那里得抓点紧;赵掌柜说看中了三处地方,回头让阿全各处看看,铺子的地角位置、左邻右舍都什么人,先前是什么铺子,东家为什么出让,都问清楚着进了腊月,好多铺子关店,我寻思着咱们就腊月开张,一直做到小年,过了年正月初八就开业,那会走亲戚的人多,正是好时候。”
碧柳拿着纸笔将诸般琐事记好,就听到门外碧桃的声音,“姑娘,老苍头来回话,有个男人想见姨娘,说是姨娘以前的邻居。”
第22章 夜探深院()
碧柳扬声唤进碧桃。
宋青葙吩咐道:“既然是找姨娘,你直接回姨娘就行,姨娘见或不见,不用知会我。”
碧桃应声而去。
碧柳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去前面看看?”
宋青葙侧头,果不其然地看到她眼中掩饰不住的好奇与激动。
碧柳尴尬地解释,“我是怕姨娘吃亏,上次不是”索性撩开了,直接道:“我觉得这次来的就是上回秀橘她们在白家胡同遇到的那人,姑娘,你说那人会不会跟姨娘好过?”
宋青葙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就你聪明。”
碧柳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敢情姑娘心里明镜似的,难怪她说,不管姨娘见不见,都不用知会她。
可自己要不要去看看呢?
宋青葙看她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笑道:“留点神,要是那人有什么不规矩,拦着点儿。”
碧柳痛快地答应一声,飞奔着出了门,没多大工夫就回来了,“碧桃说姨娘生病,不能见客。”神情很是失望。
宋青葙心里倒松快了些,说实话,她不太情愿让自己父亲的妾室出去见外男。
碧柳惆怅片刻,突然直起身子,宋青葙吓了一跳,就看见门猛地被撞开,碧桃一头扎了进来,“姑娘,不好了,那人那人突然发了狂,对着垂花门磕头呢,说对不住姨娘,若姨娘不见他,他就不起来。”
宋青葙皱眉,这是什么话,他要见人家,人家就非得见?天王老子也没这样的。
正要发怒,转念想起自己不也是千方百计地找褚先生,想见他一面问个究竟。
满腔怒火强压下去,只淡淡地吩咐碧桃,“你去看看姨娘,若能劝就劝一句,话还是早点说开好。”又转头对碧柳道,“你让门口那人消停点,一个大男人还来这套?他要真不嫌丢人,就到小市街磕去,免得在这惹人心烦。”话语里很明显的不耐。
碧桃跟碧柳面面相觑,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宋青葙走到长案前,研好磨,一笔一划地抄着心经。
约莫一个多时辰,玉姨娘哭哭啼啼地进来,进门就跪在地上,语无伦次地说:“那人真是我家邻居,我们打小就认识,我娘嫌弃他家穷,瞒着我花钱使人把他弄进了大牢我月信没来,又找不到他,慌得没主意”
宋青葙一震,笔重重地落在纸上,留下个浓黑的墨点。
玉姨娘匍匐着,身子一抖一抖地,“我真的没办法,我娘说等月份大了被人看出来要沉塘,家里的妹妹也会被连累。我跟二表哥什么都没有,我就是脱了外衣躺在他身边,二表哥醉得人事不知我没想到二奶奶会投湖,要早知道,打死我都不会那么干。”
宋青葙脑子木木的,她做梦都没想到玉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父亲的,更没想到,父亲并不曾辜负母亲。
记得父亲病重,她与二哥在床前侍疾,父亲看着门外飞舞的黄叶喃喃低语,“我认识你娘的时候也是秋天,你娘穿着件宝蓝色长衫巡查铺子,我还以为她是个小郎君,说了句顽话,你娘就恼了,追着我不依不饶,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个女子。你娘很能干,一个人管着十间铺子,间间都赚钱。我跟你祖母说想娶你娘,你祖母先是不肯,说付家是商户,祖祖辈辈连个秀才都没出过。后来,不知为何就同意了你外祖亲自叫我去,当着你娘的面,我说此生只你娘一个,再无他人是我负了你娘。”
父亲缠绵病榻数月,睡得时候多,醒得时候少,可每次醒来都会念叨,“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娘。”
可是父亲并没错,他没有辜负母亲。
倘或不是玉姨娘,母亲不会投湖,父亲不会病逝,而她也不至于陷到这般窘迫的境地,无亲可依。
姨娘没办法,所以抓住父亲当救命稻草,可父亲何其无辜!
宋青葙紧握着拳头,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头腾腾升起。掌心被地面划破的地方嘶嘶地痛。
她悄悄松手,视线落到才刚抄好的经文上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她没有大智慧,她做不到五蕴皆空,她也不可能视一切为虚无
玉姨娘已止住了泪水,额头抵在薄薄的线毯上,凉意丝丝缕缕地漫上来。
说出刚才那番话的后果,她心里很清楚,但她并不后悔,事实上,早在四年前,她就该说出真相。
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好,几乎每天都在噩梦中醒来,梦里是付氏凄美的笑容,是二爷温文的面孔,还有她落地就死去的儿子。
孩子其实是死在她手上。
落了霜的青石板很滑,她不小心摔倒了,倒地那刻,她感到身下有热流涌出。
孩子是她一辈子的倚仗,她明白自己应该出声叫人,可她不想,她不愿孩子带着自己的罪孽活在世上,也不想借儿子来分二爷的家产。那是二少爷兄妹的,跟自己没关系。
她自虐般躺着,直至昏厥醒来后,发现孩子真的没了。
她一滴泪都没流,每天足不出户,不是抄经就是诵经,她替孩子超度,替二爷二奶奶超度,替宋家兄妹祈福。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她以为今生就这样了,守着青灯经书过一辈子。没想到,阴差阳错竟遇到了夺取她童贞的男人。
她不恨那个男人,毕竟当初自己也是情愿的,她只是失望,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男人却不见人影。
再次见到男人,当她得知事情的真相,当她知道男人为了找她所吃的诸般苦头,早已麻木的心像是枯树逢春,悄悄绽出了新芽。
她想过不告而别,趁着出门买菜的机会溜走,可思来想去,还是过不去自己的良心。
三姑娘没有敌视过她,也没把她当外人,她不能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男人也说,如果姑娘放人,他会堂堂正正地娶她过门,如果不放,他也不会另娶,就在附近赁处住所,不求日日相见,只要知道她安好就行。
所以,她不顾一切地来了。
暮色层层地笼罩下来,天色阴得厉害。火盆里的炭早已燃尽,寒意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宋青葙盯着面前这个佝偻蜷缩的身影,咬咬下唇,竭力平静地问:“那男人来找你干什么?”
玉姨娘晃了回神,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被发配到辽东服了两年苦役,出来后在一个戏班子打杂,上个月跟着戏班子到了京都,听说我嫁到宋家,没事的时候在白家胡同附近溜达。他说,他说”挣扎着,终于出口,“他说会三媒九聘地娶我。”
老太太当年只给了她家五十两银子就将玉娘留在了宋家,连纳妾文书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喜堂花烛。
穿大红嫁衣,堂堂正正地进门。
宋青葙明白,这对玉姨娘来说,是多大的诱惑。
可她凭什么要成全她?
自己的爹娘都因她而去世,她却要风风光光地嫁人。
不行,她不甘心!
宋青葙起身,慢慢走至窗前,窗上糊着厚的高丽纸,还是她刚搬来时碧柳跟玉姨娘一起糊的。
宋青葙又想起,自己在慈安堂昏倒后,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桔黄色的灯光和那张俏丽的脸庞。
那灯光,温暖又明亮,一直照在她心里。
她烦恼地摇摇头,问:“他答应娶你,找好媒人了?”
“嗯,是他戏班子的朋友。这两年,他攒了差不多五两银子,他朋友又借给他五两,租个偏僻点的院子安个家不成问题。”玉娘没有隐瞒,将男人说给她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高井胡同附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