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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德显还没从思绪里缓过神来,本能地否认,“还真没注意。”
“娘的,”丁骏惋惜道,“你不知道兄弟,那背影,真叫绝了,曼妙得就像澄心湖里的荷花,风一吹,摇摇晃晃的。还有那把青丝,乌黑柔亮,那小蛮腰,看上去软得不行,还有那青莲色怎么就那么好看”
郑德显心头一跳,想起适才见到的两个女子。
莫非丁二爷看中的就是没出声的那个?
宋三娘在京都举目无亲孤苦无依,她的丫鬟被丁骏看上了,丁骏的大名在京都无人不知,她定然会惊慌害怕。
到时候自己出面周旋一番,她岂不就感恩戴德?
嗯,什么时候出手好呢?
是逼迫她走投无路主动向自己求救,还是主动现身充当护花使者?
郑德显主意打定,笑着对丁骏道:“听二爷这么一说,我好像真看到这么一人”
第17章 狭路相逢()
刚过辰初,得月楼的孟掌柜放下竹箸,接过小二递过的茶水,喝了两口,鼓在嘴里咕噜咕噜漱了几下,“噗”吐在院子里,又拧了滚烫的棉帕,捂在脸上,揉搓两把,才慢慢起身,抖抖长衫,将前堂的门闩卸下。
门一开,迎面走进两个女子。
孟掌柜习惯性的铺开笑容,“哟,姑娘今儿可来得早。还是老规矩?”
“嗯,”碧柳捏着荷包倒出几枚大钱,“茶别泡得太重,点心还是两样,前两天吃过的就不要了。”
“好嘞。”孟掌柜痛快地应着,弯着腰将宋青葙与碧柳送到楼上,回头看见衣斜帽歪的小二,抬腿就是一脚,“快,赶紧到对面买点心去。”
茶点准备好,小市街也开始热闹起来,摊贩揽客的吆喝声,熟人相遇的招呼声以及行人还价的吵闹声真真切切地冲进了宋青葙耳中。
她捧着茶杯,闲闲地看着大街上的红男绿女。
窗棂半开,金黄色的阳光斜照在她脸上,她的面容便显得有几分凝重。
碧柳咬牙切齿地骂:“这姓郑的是不是心里有毛病,怎么就缠上姑娘了?他求娶,姑娘就非得嫁?天王老子也没这样的。”
宋青葙淡淡一笑,“人家是世子,身份高贵,又生得一副好相貌,京都哪个女子不喜欢?往常不是好几个看我不顺眼吗?与他相比,他是天上的白云,我就是地上的烂泥,得上赶着给他当妾姬。你说人家三番五次做小伏低地来求,我还不得麻溜溜地答应。”
碧柳恨道:“话虽如此,他见天在门口溜达,不知得惹出多少闲话来。”
宋青葙笑,“都已经到这份上了,名声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实在不行,我找个庵堂住进去。”
碧柳狐疑地看她一眼,没吭声。
宋青葙笑道:“我愁的不是郑公子,我是发愁铺子。看来这点心生意也不好做,咱们坐了小半个时辰了,对面才有四位客人上门,买的东西不超过一百文。”
碧柳往外一看,果然正对着就是李记点心铺,她恍然大悟,敢情这两天姑娘待在得月楼不是为了消愁,而是观察人家的生意。
宋青葙续道:“李记前头是店面后头住家,头一个省了房租,他家里是掌柜兼着白案,又省了一个人的花费,照这两天的收益推算,李记一个月也就三四两银子的利。若是咱们开店,得租店面,还得请个白案做常见的点心,咱们独有的,秋绫做,每天清早送到铺子里。账房不必请,秋绫可以兼着,可打杂的小伙计得雇一个,算来算去,这三两银子的利也赚不到,纯属赔本赚吆喝。”
碧柳一听也发了愁,“那怎么办?做什么买卖好?”
宋青葙慢慢道:“我倒是有个想法,咱们别求什么薄利多销了,就往精里做,往贵里做,要做成京都最精致最昂贵的点心铺子,李记的云片糕十文钱一斤,咱们卖十文钱二两回头你给杨二奶奶送个信儿,少不得再让她添点本钱。”
碧柳心里犯嘀咕,这小本生意都难做,姑娘还想做大的,做贵的,十文钱二两的云片糕,也得有人买才行啊?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吵闹声。
碧柳推开窗扇探下头去,见是两人为一筐柿子争执起来。抱着竹筐那人穿着件破旧的蓝色长衫,墨发整齐用根洗得发白的布条系着,看着很斯文,像是个书生。抢夺竹筐那人则是个中年壮汉,穿一身灰色裋褐,须发散乱,看上去极邋遢。
许是扭打过一阵,书生有些气喘,“这本是我家树上结的柿子,我特地摘来卖钱换点笔墨,你何故诬赖冒认,污我清白?”
壮汉恶声道:“放屁,这分明是我家树上的柿子,被你连夜偷摘下来,还不承认,识相的趁早还给我。”劈手又去夺竹筐,书生避之不及,束发的布条被扯下来,头发乱糟糟地散着。
路上行人看不过眼,纷纷指责壮汉,又要扭着壮汉去见官。
碧柳怒道:“这壮汉真不是人,专拣人家文弱书生欺负。”
宋青葙向窗外看了两眼,叹道:“世人大多以貌取人,我倒觉着,书生就是个斯文败类,偷了人家的柿子冒充自家的,壮汉才真正受了冤屈。”视线收回来,不经意地看到雅席的隔扇旁站着一名高大的男子。
隔扇是用来阻隔别人窥视的,可他就那么大喇喇地站在那里,一袭藏灰色的长衫衬着黑檀木的隔扇,丝毫没有突兀感,仿佛他理所当然就该在那里。
也仿佛,他就该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不管是宫廷深院还是青楼楚馆。
唯那双闃黑的双眸,千年寒潭般深邃,让人心悸。
宋青葙本能地低头,可内心却有种奇怪的感觉驱使着她再度望过去,那人已悄然离去,就像他无端出现一般,不可思议却又不觉突兀。
她不由地朝街面望去,正看到那抹高大的人影走出茶馆,分开人群,二话不说一拳捣向书生,书生捂着鼻子倒在地上,鲜血一滴滴落在破旧的长衫上。
这人,怎这般鲁莽,问都不问一声就打过去?
想到方才那双黑眸里蕴含的桀骜与冷厉,宋青葙摇摇头,这种人还是躲远点才好。
碧柳轻轻呼出一口气,喃喃低语:“这人习练内家功夫,必定是个高手。”
宋青葙好奇地问:“内家功夫很难学?”
碧柳点头,思量片刻,解释道:“内家功夫讲究根骨灵性,讲究童子功,而且很难找到能教你的师傅。外家功夫却不同,人人都能学,最多就是习练的程度不同。像我爹以前镖局的镖师,全都练的外家功夫。”
宋青葙暗叹,有这般身手,性子却如此粗野,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秦镇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来到街角,牵马的长随笑着迎上来递过马鞭,看到秦镇手背的血渍,惊问道:“怎么回事,爷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秦镇抬手将血渍抹掉,翻身上马,“看到个碍事的人,顺手给了他一拳。”
长随暗暗叫苦,赔着小心问:“那人没事吧?”
秦镇不耐地说:“爷手底下有数,轻轻捣了下,出不了人命。”
长随点头哈腰地笑:“那是,那是。”又想起什么般,道:“刚才看到丁家老二鬼鬼祟祟的,不知又是看上哪家小娘子了?”
秦镇轻蔑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随他去,只要他不惹到爷头上就不用管他。”说罢,扬鞭打马沿着正阳门外大街向北驰去。
天近正午,宋青葙笑着起身,“走,该回去了。”
碧柳不情愿地看看茶盅已泡得没有颜色的茶水,嘟哝道:“这李记太不争气,说是小市街生意最好的点心铺子,一上午也没多少人来。”
宋青葙无言,李记的东西口味不错,价格还最便宜,就这都没多少主顾,可见穷人的钱不好赚。
最好还是将铺子开在贡院那边,贡院的士子文人多,少不了联诗对句饮酒品茶,只要店面布置得清雅,点心做得精致,或许能打出个名堂来。
宋青葙一路盘算着一路往回走,刚走过头条胡同,就听碧柳不安地说:“姑娘,咱们得加紧点步子,后头好像有人跟着。”
有人跟着?
宋青葙尚未反应过来,碧柳已伸手扯住她撒腿就跑,眼瞅着扁担胡同就在眼前,旁边的巷子里突然跳出一个人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那人穿绯色长衫,带着玉冠,五官还算周正,可脸颊带着酒后的酡红,眼底有彻夜寻欢后的浑浊。
宋青葙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贴着墙边站着,碧柳稍侧身,挡在她前面。
丁骏不错眼地打量着宋青葙巴掌大的小脸,肌肤白嫩,吹弹可破,眉眼看着柔顺温婉,可眸子里却有明显的隐忍。
这不正是半个月前,他在马车里惊鸿一瞥的女子?
他最喜欢这种外柔内刚的女子,虽然驯服起来费劲,可得手后的销魂滋味却无与伦比。
丁骏越看越喜欢,语气也柔和起来,“小娘子叫爷找得好苦,自打上次一别,爷这心里牵肠挂肚的,吃饭也没什么滋味。如今好容易寻到了你,爷心里也就踏实了。告诉爷,你叫什么名字,爷寻你主家将你赎回来,以后就跟着爷过富贵日子。”
宋青葙低着头,目光一寸寸逡巡着,发现了丁骏脚旁的半块青砖。丁骏离她不过三尺,稍向前就能拿到。
丁骏见她不语,微微一笑,语气愈加温柔,“小娘子不必担心,爷在京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爷开口,你主家定不敢驳爷的面子。回头爷在史家胡同给你赁个院子,找两个人伺候着你,你单伺候爷就行,伺候好了,有你的好处。”说着,探身向前,伸手去勾宋青葙的下巴。
几乎同时,碧柳抬脚,恰恰踢在丁骏胯下,丁骏“嗷”一声,两手捂着裆部惨叫不止。宋青葙犹不解恨,捡起青砖,照着他的头砸了下去。
远远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巷口出现几道灰褐色的身影,碧柳不敢耽搁,催促着宋青葙往前跑。
宋青葙两手提着裙角,低低道:“别走扁担胡同,从角门回去。”
碧柳低声应了,回头看看有两人正朝这边追来,忙道:“姑娘从巷子拐过去,我引开他们。”将宋青葙一推,自己却慢下步子,打了个晃儿,朝二条胡同那边奔去。
宋青葙一溜小跑着到了高井胡同的角门处,刚拍了一下,角门应声而开,露出秋绫焦急的脸庞,“这么久才回来,舅老爷跟舅太太等了好一会了。”
第18章 主动出击()
“舅舅来了,什么时候到的?”宋青葙惊魂未定,颤着声问。
“巳时一刻进的门,现在前头喝茶。我打发碧桃到小市街去寻你们,你没见到她?”
“许是走岔了。”宋青葙心乱如麻,步子迈得飞快,直到走进西厢房看见熟悉的家具摆设才如释重负般长舒了口气。
秋绫这才注意到她的异样,忙问:“出了什么事?”
“遇到个惹不起的人。”宋青葙简短地讲了讲丁骏之事。
秋绫的脸立时变得煞白。
丁骏跟郑德显可不同。
顺义伯郑家在京都名声极好,从不行欺男霸女之事,郑德显虽死缠乱打,但他绝不会不会强着来。可丁骏纯粹就是个无赖,只要捅破了天,没有他做不出来的。
宋青葙重重地叹一声,打开衣柜胡乱翻着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