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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侯连忙跪下认错,“都是儿子的错,娘想去哪就去哪,儿子给您找两个侍卫陪着。”
老夫人仍不依不饶,从头数落清平侯的罪状,娶妻不贤,养儿不孝,数落完清平侯数落秦镇,说秦镇眼里就有媳妇,不去接秦钰回来住对月。
清平侯规规矩矩地跪着,一声也不吭。
过了几天,宫里传出消息,说皇上已经醒转,而且大有起色。
笼罩在京都上空的阴霾顿时散去,秦家人也松了口气。
正月二十四是皇后娘娘六十寿辰。
皇后娘娘为人低调,以往寿辰都只是召见了交好的几家夫人。这次或许因为六十是正寿,又加上皇上身子好转,皇后娘娘心里高兴,特地将公侯家一品及以上品阶的夫人都召了进去。
清平侯府里,老夫人、白香以及宋青葙也在其列。
老夫人因受了点风寒,怕过给皇后娘娘,白香早就去了贵州,不可能回来,清平侯就上了请罪折子,说明情况。
宋青葙却没有理由推拒,要是清平侯府有诰封的三个人都不出席,岂不是得罪了皇家?
秦镇驾车将宋青葙送到宫门口,慈宁宫的太监笑着迎上来,“皇后娘娘得知秦夫人有了身子,特赐了暖轿,请夫人上轿。”
宋青葙连忙道谢。
秦镇则不动声色地将个荷包塞进太监手里,“内人初次进宫不懂规矩,请公公照拂一二。”
太监捏捏荷包,笑道:“皇后娘娘最是和气不过,跟平常老太太一样,就喜欢乖巧温顺的。”
公公是在暗示她,要听话。
可要听什么话呢?
宋青葙心里骤然一动,下意识地掀开窗帘,叫住秦镇,叮嘱道:“你不用担心我,我一定会心存恭敬遵守礼节。倒是你,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你回去好好管着家就行了。”
秦镇皱了皱眉,便瞧见暖轿已经走开了。
轿子走了足有两刻钟,才缓缓停在一座宫殿前。
太监尖声道:“慈宁宫到了,秦夫人请下轿。”
碧柳托着宋青葙的手臂,小心地把她扶下来。
有宫女在门口等着,面无表情地上来行了个礼,引着宋青葙往里走,拐了一个弯,宫女停下,“皇后娘娘在正殿,秦夫人请进这位姐姐先到偏厅喝茶。”指了指正殿一旁的小屋子。
宋青葙朝碧柳点点头,跟在宫女身后进了正殿。
殿里已经来了不少人,衣香鬓影,暗香浮动。
皇后娘娘穿着件丁香色的妆花褙子坐在大殿正中的椅子上,斑白的头发拢在脑后,梳成个简单的圆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眼底却带着浓重的倦色。
想必是最近为皇上操心累得。
“妾秦宋氏拜见皇后娘娘。”宋青葙上前一步,正要跪下,有宫女扶住了她,就听到皇后娘娘缓慢而低沉的声音道,“你有孕在身,免礼。”又吩咐宫女看座。
宋青葙福了福,小心地坐下,就看到顺义伯郑夫人身后站着的宋青艾
第113章()
一年多没见,宋青艾瘦了很多,下巴越发地尖,眼睛更加地大,身子孱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走似的,可头上却偏偏插着好几只亮闪闪的金步摇。
宋青葙很担心她纤细的脖颈是否能支撑得住满头的金银珠翠。
宋青艾也看到了宋青葙,看到她隆起的腹部,目光一下子变得怨恨、嫉妒,甚至还有深深的绝望。
宋青艾现在是真的绝望了,林氏上门跟她说,没见到宋青葙,甚至连清平侯府的大门都没有进去过。
这边没人给她撑腰和离,而那头郑夫人但凡出去做客访友,必定会让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地一同去。
而且为了儿子的体面,还特地让顺义伯上书给宋青艾求了诰封。
很多人都羡慕她,说她婆婆对她好。
可宋青艾知道,自己就是块遮羞布,是遮挡郑德显丑事的那块布。
郑德显挨过两次家法之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原先召唤小厮还遮遮掩掩的,现在则是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只可惜,小厮们害怕顺义伯的威力,上次那个被活埋的就是前车之鉴,他们哪敢再往前凑,见到郑德显老远就躲开。
关键时刻还得靠阿美,郑德显让她抓谁,她就扑上去抓,然后在旁边乐呵呵地看男人打架。
时间一久,顺义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总不能活生生地将自己的儿子打死。
郑德显行事越发肆意,兴致上来,连场合都不分,就在他们住的小院里颠鸾倒凤。
郑德显如此倒也罢了,郑夫人对她也没有好脸色,
在外头还好些,偶尔也能有个笑模样,可回到家就横加指责,不是骂她嘴笨不会说话,就是训她呆傻不会来事,还有说她连个男人都笼络不住。
宋青艾被骂得面红耳赤,脑子像是魔怔了一般,别人看她一眼,她以为人家看不起自己;别人笑一笑,她觉得人家在嘲笑。
宋青艾变得神经兮兮的,身边的丫鬟可遭了秧,首当其冲的就是蔷薇跟紫藤,不知道被骂过被打过多少回。
好几次,宋青艾觉得没法活了,簪子对准了喉咙,可就是狠不下心来刺进去。
她才十六岁,真不想死
如今又看到宋青葙,她并没穿着一品夫人品级的礼服,而是穿了件样式简单天水碧的褙子,头上戴着珠钗,中间那颗东珠差不多有龙眼那么多,耳边则缀着同样的珍珠耳钉,上下的珠光辉映着她的脸色白里透红莹润光洁。
尤其,她灿烂的笑容,高高隆起的腹部,就像夏日正午的太阳,刺得她眼痛。
宋青艾紧咬着双唇,心里波澜起伏。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在顺义伯府过得生不如死,她却活得那么滋润?
她参加过的那些聚会,曾好几次听到别人提起清平侯世子,说他以前飞扬跋扈横行霸道,可自打成亲后,性子完全改了,目前在京都是有了名的体贴媳妇。
以前宋青葙最会装模作样、假惺惺的,经常说姐妹间要彼此帮衬,一家人应互相提携。
可她明知道自己嫁了个什么样的男人,却不告诉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往火坑里跳。
林氏上门找她好几次,她连门都不让进。
她就是这么帮衬自己提携自己?
宋青艾恨恨地盯着宋青葙,咬得牙根都疼了。
宋青葙没理会她,把头转向另一侧,跟武康侯世子夫人袁氏说话。
袁氏悄声问道:“怎么没穿礼服?”
宋青葙苦笑下,“先前做的穿不进去了,这次又来得急,府里针线上的熬夜赶都没赶出来,只能这么穿了。”
袁氏也道:“是急了点,听我婆婆说,以往宫里宴请都是提前一个月发诏书让人准备,这次可能是因为皇上”
宋青葙点头,皇上病重,谁敢大肆操办,等皇上好转再下诏书,可不就晚了?
宋青葙跟袁氏说着话,双眼却没闲着,骨碌碌地四下打量,发现京都里的勋贵夫人大都来了。
宋青葙心下略定,可右眼皮却在此时不合时宜地跳了下,让她顿时又紧张起来。
恰此时,耳边皇后的问话,“几个月了,男孩还是女孩?”
宋青葙连忙站起来,“回娘娘,八个月,是个闺女。”
皇后轻声道:“闺女好,闺女贴心,先生个贴心小棉袄,再生个儿子。”
皇后只生过一个闺女,第二个听说七八个月的时候动了胎气,生下来半天不到就死了。
宋青葙猜不透皇后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能傻乎乎地微笑。
少顷,皇后对女官道:“去请郑贵妃过来一道热闹热闹,正好郑夫人也在,母女俩说会体己话。”
郑夫人连忙谢恩。
女官很快回来,“回娘娘,贵妃娘娘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给娘娘,不便过来。”
皇后笑道:“她早起请安时说过,我倒是忘了这茬。那就把皇子抱过来,生下来没见过什么人,也得经经世面。”
女官应着出去。
不久,一个年轻美妇牵着一个男童出现在门口。
想必这就是顺义伯的长女郑贵妃了?
宋青葙不由侧头看了两眼。
郑贵妃年纪二十六七岁,穿着绯色刻丝小袄,肌肤白净细嫩,模样长得跟郑德怡有七八成相似,眼神却呆滞刻板得多,只有在看向男童时,才有光彩迸发出来。
反观男童倒极精神,穿着大红刻丝十样锦氅衣,眼珠子乌黑闪亮,嵌在雪白的脸庞上,如同两粒黑曜石。
见到两人,皇后就问:“身子不爽利,不好好歇着,强撑着过来干什么?”
郑贵妃给皇后行礼,“旻哥儿太调皮,怕扰了娘娘千秋,我带他来坐会就回去。”
皇后嗔道:“小孩子哪有不调皮的,越调皮的孩子越有出息而且这么多宫女太监,还伺候不了他?你回去歇着吧。”
郑贵妃犹犹豫豫地,却是没有走,在皇后脚前的矮杌子上坐了。
皇后也不理会她,径自逗着皇子,“早起吃什么饭了?吃了几碗?”
皇子知道的就回答,不知道的就看向郑贵妃。
郑贵妃尴尬地笑笑,起身对皇子道:“母后还有要紧事,旻儿别尽缠着母后,咱们回去。”
皇子不太悦意。
郑贵妃拽着他的腕,柔和地说:“旻儿不是说要听话吗?旻儿听话,就能去看父皇了。”
皇子便从皇后膝头下来,恭敬地行礼:“母后,旻儿能去见父皇吗?”
皇后摸摸他的脸,“待会母后带你去,”又看向郑贵妃,脸色有些沉,“旻儿留在这,你先回去。”
郑贵妃还欲求肯,皇后已吩咐女官,“扶贵妃下去歇息。”毫无转圜余地。
这场景太过诡异。
有几人也瞧出不对劲来,先前热络的气氛,顿时变得沉寂起来。
宋青葙屏息想了想,低声问旁边的宫女,“不知净房在何处?”
有身子的人,往往会尿频。
宫女走到皇后身边说了句,皇后看过来,点点头。
宫女便笑道:“秦夫人跟我来。”
走出正殿,宋青葙朝宫女笑笑,为难地说:“我身子笨,起坐不方便,可否让我的丫鬟过来。”
宫女寻思片刻,跟殿外的另一个宫女说了声,那人便走进旁边的偏厅。
没一会儿,碧柳慌慌张张地走了出来。
宋青葙淡淡地说:“我要去净房,让你来服侍。”
碧柳便有些讶异,在府里,宋青葙可从来没让她们服侍过。
到了净房门口,宫女挑开帘子让她们进去。
宋青葙坐在马桶上,急急地问:“你哪里怎么样,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碧柳低语,“我没看出来,不过听进过宫的人说,以前没有这么多人看守。”
“看守的人很多?”宋青葙低问。
“嗯,屋子里有六个宫女,外面还站着好几个太监。”
宋青葙嘱咐道:“小心点,看着别人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别乱说乱问。”
碧柳紧张地点点头,问道:“出了什么事?”
宋青葙茫然地摇了摇头。
出了净房,两人照样被分开,宋青葙仍随宫女进了正殿。
皇后与皇子均已不在殿中,只有三十几位命妇或站或坐,三三五五地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