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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畅快地看着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小妾,恶狠狠地说:“挣吧,挣吧,挣跑了拿你闺女顶数。”
小妾顿时瘫倒在地上,被婆子麻利地架了出去。
外面的鸡飞狗跳声传到正房,宋大老爷探身看了看,终是懒得管,悄没声地又躺下了。
卖完了两个小妾又卖四个丫鬟,终于家里清静了。
宋宁远写好卖身契给了人牙子,林氏手里掂着几个银元宝对三个庶子女说:“以后洗衣做饭打扫屋子的事都归你们干,有谁不愿意的趁早说出来,人牙子还没走远。”
庶子女中最大的也才十岁,小的刚六岁,三人蜷在一起不住地点头。
林氏腰杆挺得很直,终于能理直气壮地做回当家主母了,可见人必须得强,她强悍起来,宋大老爷不也没吭声么?
领悟到人生精神的林氏先后又到清平侯府去了好几趟,开头门房看在她是个年纪不小的女人份上,好言劝她离开,没想到林氏竟似豁出去一般,不但不走,反而坐在门口泼妇般又喊又叫。
门房便不客气了,叫出两个小厮,将林氏架到胡同口,手一松,将人扔在地上。
再后来,只要林氏在胡同里露面,小厮就跳出来赶人,丝毫不留情面。
林氏又蔫了,她在家里可以撒泼,说一不二,可在清平侯府,人家根本不理她,连小厮都能把她推来推去。
宋青葙对门外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正守着冰盆吃西瓜,看炕桌前的秦镇研墨。
墨研好了,秦镇问:“都写什么?”
宋青葙嗔他一眼,“就跟平常说话一样,你想什么就写什么。”
秦镇将笔往笔架上一放,“我没话说。”任性的孩子般。
宋青葙就笑,“好,好,我说,你写。”一边拿着银叉挑了块西瓜送到秦镇嘴边。
秦镇张口吃了,看看她手中琉璃碟子已经见底的西瓜,温声地劝,“冰镇过的还是凉,少吃点。”
宋青葙听话地放下碟子,推到秦镇面前,“我够了,这些给你吃。”温温柔柔地朝他一笑,秦镇的心便如盘子底的冰块,尽数化成了水。
怀孕中的宋青葙跟以前很是不同,以前的她不管大事小事,什么都要亲力亲为,什么都要问个清楚明白,一天到晚不闲着。
现在倒是想得开了,有人来回事她就听着,没人来,她也不过问。就连秦钰的嫁妆,她交给陈姨娘后就再也没管过。
每天就琢磨着哪样东西好吃,哪样东西好玩,然后跟秦镇说点悄悄话,日子过得比神仙都逍遥。
相比之下秦镇就辛苦了许多,可他乐在其中,本来嘛,男人就该养着女人,女人就该靠着男人。而且,看着宋青葙的小脸一天比一天圆润,看着她的腰身一天比一天丰腴,秦镇觉得很幸福,很有成就感。
秦镇三口两口吃完西瓜,摊开一张澄心纸,用玛瑙镇纸压着,提笔蘸了墨,“说吧。”
宋青葙凑到他身边,笑了笑,“昨儿吃得红烧鲤鱼,是世子爷亲自在月湖钓的,才养了半年,就有一斤多重了,还有两条鲫鱼,留着炖豆腐。”
秦镇停笔,迟疑着问:“这些琐碎的小事也写?一天到晚这么多事得写几页?”
宋青葙反问道:“驿站送一封信的费用,跟信是厚是薄有关系吗?”
秦镇想一想,答道:“这倒不是,都是同样的费用,不过这也写得太啰嗦了,不如拣着要紧的写上?”
宋青葙娇嗔地掐他一下,“让你写,你说没话说。我来写,你又嫌啰嗦,真难伺候。算了,我不管了。”撅着嘴佯装生气。
秦镇拿笔杆点点她的鼻头,软语哄她,“好,是我不好,我听你的,你接着说。”
宋青葙徐徐地道:“早晨喝了一大碗油茶,西兰煮的,我现在习惯喝油茶了,不过,西兰说这里的油茶味道不正,不如贵州那边的好。娘回来的时候,带点正宗的油茶过来吧?”
秦镇笔尖一顿,纸上留了个小小的墨点。
“你说娘会回来吗?”秦镇放下笔问。
宋青葙犹豫半天,摇了摇头,“我心里没底娘将近三十年才回去一次,肯定要多住些日子,而且贵州不是还有外祖父跟外祖母,总得在膝下孝敬几年。”
秦镇蓦地叹口气,“我有种预感,老觉得这次娘回去就不打算回来了。”
宋青葙也是这样认为,尤其想起送别那天,白香从秦镇手里夺过马鞭,头也不回地离开白香是个决绝的人,打定了主意就很难再更改。
可这话,她不想对秦镇说。
秦镇外表粗犷,行为粗放,可他的心,并不粗。若他知道白香再不回来,还不知会怎么难受。
遥远的土家寨。
白香对着油灯铺开信纸,轻轻地念,“太医说月份还小,要等到四五个月时,才能看出是男还是女。我想头胎最好是个男孩,这样以后就没压力了,可世子爷喜欢女儿。父亲倒无所谓,说不管男孙还是女孙,都是秦家的后人。娘喜欢要个孙子还是孙女”
白香娘咧开没有牙齿的嘴,含混道:“是镇儿的信?有孩子了?”
白香笑笑,“字是镇儿的,不过应该是镇儿媳妇说的,他写的。镇儿媳妇有了身子,六月初怀上的,这会不到三个月。差不多明年三月才能生。”
白香娘扳着手指头数,“嗯,得三月中,三月挺好,天不冷不热,坐月子不受罪。”顿了顿,又问,“他们催你回去了?要是那边事多,你就回吧,到时看着镇儿媳妇生产,你在,她也有个主心骨。”
白香沉默片刻,才道:“娘不用担心,镇儿媳妇有主见,生产的事肯定安排得滴水不漏。我想在家多陪陪你们,一时半会儿不走。”
白香娘就问:“你是不是跟镇儿他爹吵架了?当初我们没看好这个人,觉着汉人跟咱们土家人不同,吃的穿的,脑子里想得都不一样,可你死活非得跟着去,只能依着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个铁石心肠,一封信没往家里写,都是镇儿他爹每年写信,时不时还捎点东西。我跟你爹说,这个姑爷,咱就是不悦意也得认了。”
白香梗住,生活有时候就这么捉弄人。当初爹娘不愿意,她却爱得要死要活;如今,她要放弃了,可爹娘却说认了。
默默地叹口气,白香答道:“我们没吵架,就像娘说得那样,汉人跟咱们的习俗不同,我们两人的想法不一样。我回来就是想看看爹娘,而且,京都地方小人太多,住着憋屈,连撒着欢儿骑马都不行。”
白香娘“呵呵”地笑,“都快当祖母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是没出阁的女儿家,整天惦记着骑马。”
白香笑道:“就是当了祖母也是您的闺女,您可不能把我赶出去。”
白香娘瞪着她叹气,“你这脾气上来我赶,你就走了?宠着你顺着你大半辈子了,也不在乎多顺着你几年,你随便住,住得几时都行。可得有一条,时不时往京都家里写封信,别跟以前似的,一走就没了音讯。”
白香点点头,把信纸沿着折痕仔细地叠好,走了出去。
月色正好,圆盘似的银月高高地挂在墨蓝色的天际,洒下清辉无数。
白香习惯性地走到马厩,将马牵出来,刚走几步,前面老树的黑影里闪出一人,挡在她的面前,“白香姐。”
又是贵根!
这阵子,她已经好几次有意无意地“偶遇”他了。
白香皱眉,淡淡地问道:“有事?”
“有几句话想说给白香姐听。”贵根直视着她。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眼窝凹陷,鼻梁挺直,他的黑眸映着明月,光彩莹然。
白香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静静地站在原地,满脸无奈。
贵根目光烁烁,声音却有些颤抖,“听说白香姐是大归回来的?”
已出嫁的女子回到娘家后不再回夫家了,叫做大归。
白香极快地否认,“不是,”牵着马想绕过他身边。
贵根身子一转,再度拦在她面前,“不管白香姐是不是大归,我想以后跟白香姐一起生活。”
白香双眼微闭了下,抬头冷冷地看着他,“我有夫君有儿子,过几个月就当祖母了,怎么可能跟你一起生活?记得当年我出嫁时,贵根刚十一二岁,什么都不懂贵根别是一时糊涂了,寨子里没出阁的女子多得是,听说仰慕贵根品行的就有好几个,贵根找她们去吧。”
说罢,翻身上马,右手扬鞭,飞奔在崎岖的山路上。
贵根呆呆地看着那道矫健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在月色里,不由攥紧了拳头
第107章()
八月十五中秋节,秦家人又难得地凑到一起吃饭,老夫人这才知道白香回了贵州,脸当即沉了下来,“她当秦家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
老夫人虽然对白香很不满,可当着儿孙的面数落她还是头一次。
宋青葙不由探头向屏风那边望去,果然,看到秦镇脸色深沉冷漠,似乎隐藏着无尽的怒意。
宋青葙刚要开口,就听清平侯道:“岳父最近身体不好,惦记着闺女,所以我让她回娘家尽尽孝。快三十年没回去了,多住些日子也使得,等过一阵子,我去把她接回来。”
老夫人“哼”一声,“走前也不知道说一声,她眼里还有我这个婆婆吗?”
屋里顿时一片静寂。
片刻之后,清平侯沉重的声音才从屏风那边传过来,却是对秦钰说的,“咱家虽不是书香门第,可我也读过几年圣贤书。咱家怎么对待别人家的闺女,就得怎么对待嫁出去的女儿,你成亲后,不要回来了,等过上三十年再说。”
秦钰吓得脸色惨白,泪珠瞬时滑了下来。
老夫人正夹菜,听到此言,“啪”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怒道:“我家的孙女儿,谁敢不让回来?”
屋里再无人说话,只有秦钰轻轻的抽泣声。
中秋宴不欢而散。
宋青葙跟在秦镇身后慢慢往望海堂走,突然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惆怅地说:“要不以后还是各吃个的,别在一起吃饭了。每次都不痛快。”
“嗯,”秦镇淡淡地应着,停下步子,牵起她的手,问,“冷不冷?”
宋青葙抿嘴一笑,“穿着披风呢,不冷。”
秦镇便道:“去蓼花亭坐会吧?”
宋青葙看他一眼,轻轻点头,“好。”
皓月当空,夜空幽蓝,月光水银般倾泻下来,月湖的湖面泛起银白色的光晕。秋风徐来,湖水荡起层层涟漪,搅碎了银光。
宋青葙依偎在秦镇怀里,柔声地问:“世子爷还记得去年此时,咱们在干什么?”
去年的中秋?
秦镇凝眉想了想,去年他们刚成亲两个月,正好得蜜里调油。那天,他们在院子里赏月吃酒,宋青葙酒量浅,才吃两杯便有些醉意,甜蜜蜜地冲着他笑。他按捺不住就把她抱进屋里。
那天是在大炕上,月光透过糊着绡纱的窗户柔柔地照进来,宋青葙沐浴在月色里,肌肤如玉,滑腻润洁。
借着月色,他将她的身子看了个清楚,也把自己完全地展示在她面前
想起那夜的风光与疯狂,秦镇绮思荡漾,苦苦压抑两个多月的某处不受控制般昂扬起来。
宋青葙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