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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时代的局限,古代的文人做学问,写立论,并不像现代,尤其后世中国讲究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讲究严密的论证和逻辑,以及科学的实验验证……种种手段,使每一个论点都能够数据化。
就像司马光第一个论点。
‘今介甫从政始期年,而士大夫在朝廷及自四方来者,莫不非议介甫,如出一口,至闾阎细民小吏走卒,亦窃窃怨叹,人人归咎于介甫……’
这话大概意思就是你王安石变法才一年,所有的士大夫,朝廷人士,四面八方的来人,都在讲你变法不对,就算民间贩夫走卒,小吏,老百姓也全部私下怨言,都认为是你王安石的错。
这话放在现代,被严谨的人看到,不怦击得体无完肤才怪。
现代即便是什么不懂的人也知道要想得到类似这样的一个结论,都必须搞民调,而后才能拿出真实的数据。调查了多少人,都是什么职业,身份,财富,民族……调查的方法。其中百分之几的人持何种看法,百分之几的人又恃何种看法……一系列详实的数据。
可是这话放在这时代,谁都不会认为司马光这样说有什么不对……但是越是研究《工具论》透彻,理解深入的就越觉得这是不对的。
偏偏司马光一封信中这样‘信口开河’,随意下定论的话比比皆是,如果说有什么辅证。无非就是孔子说,小人喻于利,孔老先生很瞧不起这种人,有人种庄稼,孔子都鄙视。你王安石居然讲商贾之利,这是很不对的……然后老子说‘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你那样做也是不对的,孟子又如何说‘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你王安石这里又违背了。
《与王介甫书》这样的文风,这样的自下定论,以圣贤口吻教训人放在文言文中,放在当时时代。在中无疑是光芒四射。
可是拿到现代。
一篇真正的非性质的论文,要及格至少也要达到*的《农民运动考察报告》这样模样。
而这篇文章显然作者是拼了命不理会司马光权威的名声,只要找得到漏洞便是一通死批。狠批……
放在现代可能众人看了后会点头。
毕竟是事实。
可是这个时代,照你这么批……你找出一篇合格的来试试?
司马光越看呼吸便越粗重,脑袋里一片嗡嗡然。
他司马光这一篇《与王介甫书》在十多年前熙宁年间写时也许还不算什么,可是随着时间流逝,变法的好坏对错越来越明显,里面很多劝告王安石的。越来越证明都是正确的,是至理名言。
可是在这篇文章中
“竖子。根本不可能!”
“完全胡说八道,倘若照这样写。那成什么样子啦,自古圣贤写文章都是那样写的,我司马光这样写就不行?”
“荒唐,荒之大谬……”
……
司马光看了一会,微微眯了下眼,长吸一口气,又继续看,过了一会,再次眯着眼……
一旁老仆人不由皱起眉。
“相爷今日看报怎么……”司马光向来是温文君子,所谓三岁看老,司马光才六岁,遇到有人落水掉进缸里,其他小伙伴们都惊慌失措,奔走叫大人,唯有司马光能够冷静下来,思索对策,进而找到最合适的办法砸缸救人,司马光自小冷静老成,长大后更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改色,这一次却是……
老仆人心中叹息。
不久司马光面色开始缓缓恢复正常。
“老了,总沉不住气,这篇文章看似处处道理,真和他论理,还真说不过,可是……照他这样来规定,天下真正论到了实处的哪篇文章没错误?”
“我司马光也真是,居然……居然起了无名火。”
“秦仙傲不过是一后辈而已,他这样写,荒谬透顶,这么荒谬的文章,我与他置什么气,无端的掉了身份。”
司马光再次往下看,脸色已是恢复平静自然,又看了一会报,便稍稍抬起头。
“相爷,这文章中可是说了您一些坏话?”老仆人连询问。
司马光微微一笑。
“在他们看来,确实是在说我司马光的坏话,当然也说了王介甫的坏话,不过……”司马光眉一挑,神采飞扬,“在我看来,这是秦仙傲等人自曝其短,自曝其短呀。”
“哦?”老仆人瞪着眼。
“老爷不是一直都说秦仙傲很聪明?这一次怎么……”
“再聪明的人也有糊涂时。”司马光淡淡一笑,转身走向书房。
“吕公著曾说‘不善加己,直为受之’,别人的批评,若是正确的,我司马光岂会不接受。”
“可是这秦仙傲明显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呀!”司马光轻轻叹息着,对秦朝,他还是抱着很大的期望,可是这一次……
“如月她好像就在秦仙傲身边,秦仙傲做出这么明显的错误,为何她不阻止?难道这一次刊文之事,另有内情?”
……
江宁王安石隐居的半山院。
室内煮着茶。
一僧人饮着茶。目光却落在对面的王安石身上,王安石正读着刚刚出炉的报纸。
“那秦仙傲当真是大胆,将司马君实和王介甫都批得个体无完肤。”觉海禅师目光疑惑落在王安石脸上,王安石看报已经很久,一开始倒是脸色极为精彩。可是现在却极为平静,这种平静已经持续很久了,久到那篇文章能够看两遍。
这时王安石放下报纸。
“如何?”觉海禅师开口。
王安石轻轻一叹:“好,报上这篇文章写得极好,很好。”
觉海禅师一愣。
“介甫,你不会是说反话吧?”
“不是。我是真的觉得很好。”王安石眼神极为平静,“虽然我一开始以为秦仙傲是借我与司马君实的名声上位,把我们当他成名的踏脚石与终南捷径,可是他这篇文章我反复思量,梳理。发现当真写得没一条错误,都是对的。”
“呃……”
“那你怎么还这么平静?”
“为什么不平静?”王安石疑惑看向觉海禅师。
“他是对的,你王介甫就是错的,难道介甫当真到了万事不萦于心的境界?”觉海禅师怪异道。
“万事不萦于心?”王安石微微一叹,端起茶饮了一口,“这种境界你觉海大师还有可能,但我王介甫怕是终身也达不到了,我之所以无动于衷。在于这文章虽然我认为他说的一切都是对的,但是我并没有错,司马君实写的信也没有错。”
“哦?”觉海禅师双眉微微一挑。“介甫不会是与我在打禅机吧?”
王安石再次饮了口茶,才放下茶杯,指着报纸道:“这上面是就辩论言语而写,其宗旨无非是‘言必有据,论必合理,不得随意以简单的经验来枉言’。对于合理这一词抓到了极致,是以才事事盘根究底。不追到尽头不罢休。如此作为,谁也说不出不对来。所以我说此文是正确的,也是对的,我对秦仙傲此子,确实也有些许佩服。”
“然而佩服他这种精神,偌若我大宋子民,人人如此,那我王安石变法,早已成功,大宋也不再是这个大宋,秦仙傲的《神仙国游记》虽然荒谬,但朝着那个方向走,未必不行。”
“只是黎民百姓做事需得像秦仙傲所提倡,但我等却又不同。”
“我与司马君实,皆是朝廷要员,国家政策,语少而事多,往往一事,嘴里说出来只一二词便能概括,可究到细处,无穷无尽。因此,做大事,领头羊,需得抓大处。我与司马君实写这信亦是如此,大处得了,小处不必细究,倘若真照这文章所写去做,就这四封信,便能让人脱不开身,你想想,一国之相,为了一封信,便要穷数月之工,这何等可怕?”
“所以,我与司马君实这样写信是对的,这四封信,必能千古名扬。而这篇文章所说也是对的,只是在朝与在野,一国之相与布衣小民各处角度不同而已,我相信这一点司马君实也能看到。”
觉海禅师眼睛闪着光。
“王大人,你变了。”
“变法教训尤在眼前,岂能不变。我王安石当年变法,错就错在太细了。司马君实在那封信中不是说‘观介甫之意,必欲力战天下之人,与之一决胜负’,说我要以一人之力战天下。”
王安石脑中浮想起一本书。
那是几年前苏轼寄来的,高天籁抄录的秦朝论带队伍一书。
“真正的上位者,便如秦仙傲西湖边所写的文章,办事第一要义是‘建班子,定战略,带队伍’,这话放在以前,我王安石虽然不认为错,可也不会重视,现在看来诚至理名言,我王安石当年若是……”王安石眼中有些唏吁。
以一人之力决斗天下,何其壮哉,可结果……
觉海禅师也很有些感慨,他与王安石向来是好友,可是王安石入朝为相,觉海禅师感觉王安石变了个人,便断绝关系,躲避王安石,直到王安石退位,隐居这江宁钟山,觉海禅师发现王安石再次改变,这才继续交往。
“王大人,这文章中的奥妙虽然你我能看透,可是于小民,于天下……”觉海禅师道。
王安石也不由皱起眉。
司马光、王安石虽然认为文章道理说得过去,却不认同,可是他们自己可以不认同,天下读者,普通的市民又会如何?
恍惚间王安石似感觉到了秦朝的用意,可仔细一想,却又有些模糊不清。(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仙玉婷的预感()
司马光也罢,王安石、程颐、吕公着、文彦博……这些一个个身份超然的大儒们对这篇文章第一时间关注的是自己有没有错,自己先前所下的定义,如何解释?如何圆过来,文章的冲击和触动暂时并没有让他们想到太多,可外界的变化却不因他们没想到而停止。●⌒,。
洛阳。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大街上,一女子淡然而行。
“那是……”
凡是看到这女子的往往神色一肃,收起轻佻动作,露出恭敬敬畏的神色,说话声音也小了半分,无一例外。
没人认识这女子,但是凡见过的都有一种感觉,这走来的女子不是人,而是仙,只有菩萨下凡,天仙降世才会钟集了天下所有的灵秀之气,偏偏又凛然不可侵犯。
这女子身材高挑,面容冷艳。
“慈航静斋的魅惑之术当真是……”女子身后一丈远,秦朝摇着折扇,眼里露出感慨,仙玉婷的圣洁高雅气质,连秦朝都受到影响,目光落过去,便有些移不开,更不用说别人。
“秦公子。”
仙玉婷淡雅的声音响起,她此时眼里有一丝忧郁和恼怒,“你非要选那篇文章登报,将司马光和王安石从神位上拉下来,如今目的达到,这下你可得意了?”这一次有奖征文来稿甚多,虽然秦朝在报上说是最后选出的合格者,再通过抓阄选择最后的中奖者,可事实并非如此,而是择最优者上。
在最终的文章选择上秦朝和仙玉婷有了争执。
当然最后仙玉婷还是随了秦朝,也就是选择了这对司马光、王安石四封信批判得最为厉害的一篇。
“得意什么?”秦朝笑道。
“你又何必故作不知。”仙玉婷轻轻一叹,目光落在左前方一处货铺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