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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忙磕了几个响头,战战兢兢的请罪:“父皇息怒,父皇犯不着和这常恪生气,直接罢官撵他出京就是了。”
常恪作为太子太傅,在朝中素有声望,太子这么做,当真是有些让人寒心。
成元帝也知道,眼瞅着就到了万寿节,这当口,他即便对太子不喜,也不好让人看了笑话。
既然太子这么轻易就舍了那常恪,那么他便给他这个恩旨。
依着常恪在朝中的威望,用他来杀鸡儆猴,看日后谁还敢往刀刃上撞,成元帝这么想着,看太子的目光也不再那般犀利了。
这边,高宁大长公主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定国公府。
殷衡已在门口候着了,见她一下马车,忙上前道:“母亲,乾清宫又传了旨意,太子太傅常恪被革职离京。”
高宁大长公主叹口气:“常恪任太子太傅多年,圣上这是在杀鸡儆猴呢。太子连多年的恩师都护不了,这落在外人眼中,就别有深意了。”
殷衡点点头,微微眯了眯眼睛,“儿子刚听说常家已经派人往许府去了,许二爷怎么说都是内阁首辅,这个时候,常家应该是想让许二爷帮忙看看是否还有回旋的余地。”
高宁大长公主冷哼一声:“圣上雷霆之怒,太子为了保住自己,连常恪都给舍了,这会儿,谁还会蹚这浑水。我原以为,太子大了,也该有点儿担当,可现在看看,当真是半点儿长进都没。”
殷衡附和着,“是啊,哪怕是致仕,也该给常恪留些体面,可太子倒好,一句辩解都没。常恪这些年谁不知道是东宫嫡系,就因为上折子建议今年万寿节简办,就栽了这跟头。”
朝堂那些人,哪个不是人精,大家这会儿心里怕已经是一片清明,圣上厌恶东宫,他们纵是有心支持太子,如今怕是心也凉了。
再说圣上今年的万寿节,入冬以来接连几月的暴雪,辽东那边,灾、害连连。圣上还有心大肆做寿。
如今虽离万寿节还有半个多月,可自京西的畅春园到西直门,一路彩坊早已挂起来了,沿街彩墙、彩廊、灯坊、灯楼、路径的寺观,已经设了庆祝经坛。
不用想,等真到了万寿节那日,京城内外,必定是金碧相辉,锦绮相错。
要说成元帝能在当年的储位之争中顺利登上皇位,他糊涂吗?不,他不糊涂。可这才多少年,就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成日的就沉、迷于丹、药,就差把朝堂也弄的乌烟瘴气了。
其实,瞅着成元帝这几个月的动静,朝中已经有人揣测,太子怕是要倒了。也有人,想着暗中倒戈。
可殷衡却有些吃不准,宫里就那么几位皇子,大皇子又不得成元帝的眼,那就只剩下淑贵妃所出的三皇子和贤妃娘娘所出的四皇子了。可他瞧着,三皇子似乎心思根本不在储位上。
倒是爱研究些戏剧、歌舞,这不,前几年刚出宫开府,就在府邸后院偷偷搭了戏台,养着些戏子。
而且三皇子书法绘画上也颇有建树,那幅竹溪秋水图,画中浓浓秋意,真真是美极了。而那一手瘦金体,也被天下文人效仿。
殷衡不认为,三皇子能堪大任。
至于四皇子,他私心觉着,有点莽撞,也有点愚钝,也不见得真的适合那个位子。
同一时间的许府,虽不说人心惶惶,气氛却也有些压抑。
大奶奶宁氏,一闻着消息,早已红了眼眶。好的是,太子这次只折了太子太傅常恪一人。总归太子现在是安全了,这也意味着,宁家也是安全的。
“大少爷回府了没,若是回府了,就请爷直接过来一趟。”
宁氏吩咐着身边的丫鬟桃荷。
知道大奶奶担心了一整日,桃荷忙打发人往二门去看,却听当值的婆子说,大少爷一回来,就随大爷往二老爷书房去了。
宁氏知道,自家公公就在翰林院领个闲职,府邸有什么事儿,还是得靠二叔的。有二叔在旁提点,自家爷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这才放下心来。
宁氏这么担心,其实也不是没有缘由的,自小爷就和常家二公子给太子当了伴读,想想,当初圣上对太子殿下真是极其用心。身边侍奉的人,哪个不是精挑细选。
哎,现在竟然有些恍如昨日了。
宁氏不过一内宅妇人,朝堂之事,她自然管不了,可自家爷和常家二公子的交情,少不得这个当口想法子替常家奔走。这若是不小心惹了麻烦,可如何是好。
宁氏不愧是许青玄的枕边人,许青玄虽然心中忐忑,还是开口求了自个儿二叔。
闻言,许晟阳差点没摔了手中的杯子。
许青玄也不是愚笨之人,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可他又不能至常家二公子和他的交情于不顾。
这会儿,见二叔急了,他知道,是自己鲁莽了。
看侄子依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许晟阳深深叹口气,沉声道:“你还没看明白吗?圣上这是在杀鸡儆猴。这个时候,谁敢出头,就太没眼色了。”
对待这个侄子,许晟阳向来慈爱。可此刻,他满是严肃,尤其是那双幽深的眸子直看的许青玄低下了头。
见许青玄这副神色,许晟阳又道:“常大人虽被革职,好在是没有问罪,这已经圣上宽容了。若不是眼瞅着就到万寿节了,常家想平平安安的离京,怕也难。”
“你别看叔父身为内阁首辅,可也不是只手摭天。朝堂哪个大臣不是揣测圣上心思行事。圣上听信谗言,愈发不待见太子,越是这般,我们许家,越是危险。毕竟在外人眼里,我们许家已经是太子一党。”
“所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授之以柄。你当知道轻重的。”
一旁的许家大爷许晟平见二弟这般谨慎,拿着杯子的手也不由的紧了紧:“二弟,此事真有这么严重?”
相比许晟阳的城府,许晟平虽说长许晟阳几岁,却不比这弟弟敏、锐。
思询片刻之后,他不免有些忐忑道:“那我们许家这些年谁不知道我们是,若圣上真有那意思,我们许家可如何是好。”
许晟阳冷哼一声:“我早就告诉过你,让顾家收敛一些。他们这些年,为太子做了什么,你当圣上不知。”
“我再问你,这些年,太子从顾家拿了多少银子?江宁织造兼两淮巡盐监察御使,这里面能捞多少油水,你们当圣上是傻子?可为什么,这么多油水,还有人递秘折入京举报江宁织造的亏空?”
许晟平被弟弟问的一阵面色苍白,可他还是忍不住低声解释道:“圣上自打登基,已是三次南巡,哪一次不得建行宫,哪一次不是大肆铺张,顾家只能寅吃卯粮,明年的钱今年花,明年就接着花后年的钱,就这样拆东墙补西墙,洞越捅越大,这不也是没办法吗?”
许晟平说的没错,可这些许晟阳能理解,可圣上呢?他只会觉得你暗中把银子孝敬给了东宫。
到时候,你如何辩解?
没脸()
从天佑寺回来之后;许姝一直都在内室抄经书。
知道太子跪在御书房外一个多时辰都不得见圣颜;许姝深吸几口气才让笔不那么颤抖。
“郡主;奴婢看您脸色不好;不会是今个儿在山上着凉了吧。奴婢要不让膳房做碗姜汤来。”
琥珀侍奉在许姝身边多年;如何看不出主子自回府之后;就心神不宁的。
方才;拿着笔的手都忍不住在颤抖。
从重生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多天了,许姝以为自己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却没想到;得知太子被罚跪,她还是抑制不住上一世的阴影。
许姝是绝对不允许自己走上一世的老路了,可还是不免心惊胆战。上一世;她也随太子在御书房外请罪;内宫那么大,从东宫到御书房;怎么着也该有顶软轿的。可那时候;她哪敢。
寒冬腊月的跪在地上;跪不到几分钟就觉得一阵阵的刺、痛袭来。之后他们被圈禁禁宫;地龙坏了也没人修;每到入冬;她的膝盖更是疼痛难忍。
墙倒众人推,太子二次被废,众人都知道;太子再没起复的可能了。禁宫那些奴才未必真有胆子去故意作、践他们;可于她和太子而言,已和活在地、狱差不多了。
半晌,许姝轻轻放下手中的笔,“也好。”
许姝还记得,半个月之后的万寿节,成元帝就因为一件事,下旨灭了户部侍郎赵家满门。
一切都是源于赵家给成元帝的万寿节贺礼,嵌玉人祝寿盆景。
这盆景为紫檀木垂云纹八足随形座,座边缘设铜镀金镂“万”字纹栏杆。座中设天然木山,古意盎然。山中以白玉作灵芝、仙桃,山腰置一座蓝顶圆亭,7位仙翁或立于山腰,或对坐亭间畅谈。玉鹤口衔仙草飞悬在山顶,玉鹿则伏卧于山腰亭旁,仰望上方的灵草,真真是盆景中的精品。
可惜,谁都没想到,那白玉仙桃竟然掉了下来。户部侍郎赵康顿时就傻眼了,可再怎么请罪,成元帝眼中如何能容得了沙子。何况,成元帝本就猜忌心重,他不会觉得这纯属偶然,只会揣测赵家别有寓意。
赵家落得如此境地,难免引人唏嘘。而许家,也受了些牵连。
朝堂谁人不知,父亲对赵康曾有提携之恩。
可惜父亲虽对赵康有提携之恩,可赵康野心极大,早就暗中投靠了司礼监掌印兼禀笔太监冯振。这样趋炎附势之人,最后遭此劫难,也算咎由自取。
隔了几个院落的翠微院,孟姨娘对朝堂这些变故,并没和府邸其他人一般敏锐。太子被罚又如何,圣上还能废了太子不成?即便圣上真的废了太子,大皇子,三皇子不管哪个被立为储君,许家不过是失去些许的影响力,还能真的坍塌了不成?
今个儿一大早,她便见新来的丫鬟白冬欲言又止的,自打老爷那次震怒,她这翠微院的丫鬟里里外外都换了人。因为遭了老爷厌弃,这些丫鬟们虽说面上倒也算恭顺,背地里却并不把她当做主子。
而这丫鬟白冬,今年才不过十二岁,孟姨娘在这后宅这么多年,自然是几句话连哄带骗的就哄的她道出了实情。
“你说什么?老夫人要给老爷续弦?”
孟姨娘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心里瞬间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一般。
也难怪,这几日老夫人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说是让她好好养着身子。没想到,转了几个弯,老夫人是这番用意。
许蕙也被惊到了,她眉头一皱,一把抓着那丫鬟的胳膊,声音忿忿道:“你确定,这事儿是真的?”
白冬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一脸惊惧道:“姨娘,五小姐,您就是给奴婢借个胆奴婢也不敢在这事儿上编造啊。奴婢和大夫人那边茶房侍奉的杏蓉姐姐是同乡,今个儿去膳房点膳时赶巧遇到了杏蓉姐姐。”
白冬初入府没几日,杏蓉得知她和自己是同乡之后,就免不了提点她一些。一来二去的,小姑娘家私底下难免嘀咕些主子们的事儿。何况,老夫人已经请了媒人往萧家去了,其实并没有故意瞒着孟姨娘。只是新来的丫鬟们谁都知道孟姨娘是遭了二老爷的厌弃,又有先前被撵出府的丫鬟做前车之鉴,自然也不敢在孟姨娘面前嚼舌根。
孟姨娘一怔,神色有些茫然。
眼前仿若一片黑暗,孟姨娘觉得脑嗡嗡作响,浑、身都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