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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无端五十弦-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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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噬心蛊虫一旦进入宿主体内,噬心神木所制的佛珠手链便不再是蛊虫载体,而会变成抑制蛊虫迅速繁殖的利器,因有手链束缚,蛊虫平日只是静伏于宿主体内,只在施蛊者『操』纵的时候起作用,不会立即危及宿主的身体,然而,若是现在就将手链取下,蛊虫便会迅速泛滥猖獗,发展之快,甚至连施蛊者亦不能掌控,不足半月,宿主的身体便会被蛊虫彻底反噬,尸骨无存,因此,若想继续活命,手链就不能轻易取下,除非宿主体内的蛊虫被俱数清除。”

    顿了顿,柳夫人又续道:“至于我为何知晓此事,那还得益于丁零国主詹葛之功,沈显当年纳我入宫前,以韩泽自称的詹昱便假借定情信物之名,将这串带有蛊虫的佛珠手链赠予了我,而后他『操』控蛊虫,让我只爱慕他一人,即便多年身处深宫囹圄,亦对他不能忘怀。遭遇沈显之祸后,由父亲做主,詹昱与我行了简单的成婚之礼,之后我们乔装改饰,匆忙地离开宛城前往青州,詹昱以为我莅遭变故,满身疮痍,情心俱疲,现经他安抚并接纳,不管是精神上还是情感上,都会格外地依赖他和倾慕他,而彼时的我的确对他一心一意,对此,詹昱了然于心,出于自信,他逐渐放松了对蛊虫的『操』控,在我怀孕的那段时日,出于对胎儿安危的考虑,他更是终止了对蛊虫的『操』纵。由于蛊虫的影响力渐渐减小,我的情感便不再完全被詹昱掌控,而且还在不知不觉中,有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好景不长,在一次跟踪中,我意外地发现了詹昱的真面目,在晓知事情真相的那一刻,我的人生再次从光明跌回地狱,整个人浑浑噩噩,虚幻无力,在历经了皇宫巨变之后,我整个人仿若惊弓之鸟,再也无能承受如此的伤害和痛苦,因此我下定决心,决定离开詹昱。”

    随着讲述,柳夫人脸上的讥讽之『色』越来越明显:“詹昱娶我,本就别有意图,他见自己的身份暴『露』,便又开始『操』纵蛊虫,因我当时怨怒攻心,意志坚强,所以当他再次『操』纵我的情感时,已无任何成效,因此,在无计可施下,詹昱遂开始『操』控我的心神,这一『操』控,我便变成了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所以,我之前的人生并不完整,记忆中总有大片大片的空白,无法拼接圆满,不过我却知道,在那段没有记忆的日子里,在詹昱的控制下,我做了一些永远俱无法挽回的事情,伤害了许多本不该伤害的人。”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房一阵一阵地揪着疼痛:“……后来呢?”

    柳夫人仔细地想了想,才继续陈述道:“再后来,詹昱带我到了丁零,彼时太子詹葛虽还年幼,却已养成恶习,贪好女『色』,乍一见我,便开始心生不轨,不过碍于父亲詹昱的权势和威严,他一直规规矩矩,努力克制,不让自己行差踏错。不过,随着詹葛年岁的逐渐增大,日益膨胀的利欲之心让他不再满足于在太子之位上一直等待,他渴求权势,渴求能早日登上皇位主持朝政,但詹昱却正值盛年,短时间内根本不会传位于他,因此,对父亲心生不满的詹葛遂买通詹昱的近身宫人和宠信医官,开始在詹昱的日常饮食中下毒,由于布置精密,筹划万全,加之又有皇室医师为其作掩,詹昱不曾防备,遂中了膳食中被下的□□。随着身体内毒素的日益累加,詹昱的健康状况开始走下坡路,一日不如一日,到了后期,整日缠绵病榻,甚至连床都下不来,而彼时詹葛已将军权俱数掌控在自己手中,只待詹昱薨殁后,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詹昱重病后,对蛊虫的控制力减弱,我得以渐渐恢复神智,而詹葛因胜券在握,便再亦没有了忌讳,开始肆无忌惮地纠缠于我,也许是他太过自信,更也许是为了赢得我的倾心,詹葛不仅将丁零皇室的蛊术秘事告知了我,而且还让宫廷医师配备了专门的汤『药』替我压制蛊毒。”

    言及于此,情绪激动的柳夫人又连连咳嗽了数声:“在知晓詹昱真实身份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对他彻底失望,更何况又知晓了自己对詹昱的爱慕之情竟不是出自真心,完全乃蛊术使然,因此,我的意识每清醒一分,便越恨詹昱一分,加之有感于他行事的卑劣手段,我愈发恨他入骨。詹昱离世之前,曾留诏让我殉葬于他,詹葛闻听后大惊,为防事态扩大,自己无力挽回,遂狠下心肠,提前秘密地将詹昱诛杀。詹葛登上皇位后,立即篡改了詹昱让我殉葬的圣旨,且打算以丁零的传统,纳我为妃,但我在经历了多番变故后,早已身心疲惫,哪里还愿意在皇宫内继续生存?詹葛之所以帮我,究其缘由,不过乃美『色』使然,所以为了杜绝詹葛的念头,我便决绝地自毁了容貌,继而又以詹昱溘逝,自己作为宠妃,无能接受为由装疯,詹葛见我毁容发疯,终于厌弃,本欲杀掉我以绝后患,但是詹昱死后,曾受过我恩泽的宫人在丁零皇城内到处放出风声,言称柳夫人在先主薨后,悲不自已,不愿遵循丁零风俗成为詹葛妃嫔,只愿以天阙旧人自居,因而自毁容貌,并坚持落发出家为詹昱守节,丁零子民见我如此决然,皆赞我大义,在这种形势下,詹葛若杀我灭口,便难脱求取不成,遂痛下杀心的嫌疑。詹葛将我送到庵寺后,起初还派遣重兵包围庵寺对我进行监视,以防我散布对他不利的言词,后来他见我疯癫病弱,神志不清,根本不会将其弑父夺位的真相道出,加之他的皇位逐渐坐稳,谁亦无能再和其争夺抗衡,遂撤了兵,不再继续对我进行监视。”

第56章 困境情暖() 
柳夫人强撑着病重孱弱的身体,艰难地对我言讲着关于蛊虫的来龙去脉,虽然中途因气息不调,多次停歇休憩,但是长时间的陈述仍然耗费了她过多的精力,随着她的讲述,她的声音愈来愈低缓无力,脸『色』亦如白纸般透明无血,额头和脸颊处更是布满了层层虚汗,汗『液』蜿蜒汇流,浸湿了她的鬓发。

    见状,我将绢帕从袖端取出,顺着汗『液』的流向在柳夫人的脸上轻轻擦试,旋后,我看了看她明显有些干涩起皮的嘴唇,遂出声询道:“前辈口渴否,要不要喝水,我去给您斟来?”

    柳夫人微微颔首答道:“好。”

    喝毕水,我重新伺候柳夫人躺下,见其病情繁重,体力不支,我不忍心再继续叨扰于她,遂打算告辞离开:“前辈劳累了,还是好生歇息吧,明日我再过来看您。”

    柳夫人却一直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眼中满是恳切期盼之『色』:“你能不能…再陪我待一会?”

    闻言,我有些诧异,不过却没有拒绝:“……好。”

    “看你一脸凝重,是不是对我的话仍有怀疑?”停顿了片刻,柳夫人审视着我的脸『色』,又论起了之前的话题。

    听完柳夫人的讲述,我的心情的确沉闷,关于蛊虫的情状,她解释的很细,我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质疑和反驳的漏洞,只好如实答出心中的想法:“我亦不知道。”

    “我想,此刻你应该很难过,难过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难过你与爱慕之人的情意也许只是蛊虫使然,并非源自真心,亦难过自己识人不清,居然会被信任之人施以蛊术,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若更换另一种思维方式来评述此事,你是否应该感到幸运,幸运你只是被蒙蔽几载,而非一生,幸运你没有嫁之于他失去所有,幸运你还来得及去寻求驱离蛊虫的方法,从而改变你未来的命运。”

    见我依旧沉默不语,柳夫人遂换了一种略带安慰『性』的言辞:“你道你一直神志清明,己身与己思并不似被蛊虫控制,我猜想,可能他只『操』控了你的情感,『操』纵的频次亦不多,所以你才可以保持理智,凭此而论,他应该比詹昱良善,不算是行事不择手段之人。不过,即便他不『操』控蛊虫,蛊虫亦会产生蛊毒,蛊毒累积成量,会源源不断地侵蚀人体,后果亦甚是可畏,因此,你一定要遵从医嘱,按时定量服用汤『药』,来压制你体内的蛊毒,此外,你还要千万谨记,无论何时何地,佛珠手链都不能取下,否则,蛊虫便会迅速繁殖,形成反噬,进而影响你的生命安危。”

    詹昱已离世多年,但柳夫人却依然佩戴着其所赠予的那串佛珠手链,一直不曾取下,思及此点,我忍不住凝眉询道:“若是施蛊之人死亡,蛊虫会若何?”

    “此蛊术阴毒,至今无解,所以一直以来,丁零皇室之人只会施蛊术,不会解蛊术。噬心蛊虫以施蛊者之血饲养而成,所以具有唯一的认主『性』,只会为一人所控,因而,如若施蛊者提前死亡,宿主的情感和心神便会即刻恢复自由,不再为蛊虫所控,但是噬心蛊虫却不会随着施蛊者的死亡而消亡,它们依旧会存生于宿主体内,依旧…会产生蛊毒。”

    言及于此,柳夫人突然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更为完善的措辞:“噬心蛊虫虽然不会消失,但是自此之后却保持着一种相对静止的状态,不再继续活动,因而蛊虫不会再控制宿主的情感和心神。此外,蛊毒虽然亦还会继续产生,不过其量却会减少许多,故然,宿主的健康状况亦会得到较大程度的缓释,不过因为噬心神木之故,上述状态才可以一直维持。如若认为施蛊者离世,蛊术便会失效,那便大错特错,因为佛珠手链一旦离开宿主身体,蛊虫便会马上恢复本态,变得活跃,最终对宿主形成反噬,所以,即便施蛊者离世,佛珠手链亦不能取下,除非宿主体内的蛊虫被全部清除,然而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够解此蛊术。”

    韩子湛的清冽身姿一直不停地在我眼前浮现,我清楚地记得他凝睇着我的眼神,是那样地柔和与温暖,充满情意,我与他虽六载未见,但再次见面却无有生疏,记忆中的他洁若清风,行事光明,为人文雅重礼,根本不像惯会阴谋诡计之人,但柳夫人的蛊虫之论却言之凿凿,有理有据,让我无能反驳,一时间,我的心在煎熬与矛盾之中沉沉浮浮,挣扎左右,锐痛难安——

    如若我相信柳夫人所言,那么,我就必须得承认自己辨人不清,爱错了人,亦必须得承认一直以来,韩子湛都只是利用我,从未曾爱过我,如此残酷不堪的真相,于我而言,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反之,如若我不信柳夫人所语,那么,我就必须得寻觅到有力的论据来反驳柳夫人,但是我不仅无能找到,甚至近些年,我愈来愈为糟劣的身体状况似乎还反证了柳夫人所言的可信『性』。

    过往的许多片段蓦然间俱数袭入脑际,曾经的细微不察之处亦突然间变得清晰起来——

    陈氏变故之前,我的身体一直很康健,从未有过棘手的病症,身体状况开始变差,似乎的确是在佩戴了韩子湛所赠予的那串佛珠手链之后,不过当时我却未曾多想,只以为是自己为避追兵追捕,不慎跌落悬崖,重伤失血,伤筋动骨,又不曾得到及时疗治且大伤元气之故,因而,对于自己日益虚弱的身体情况,我从未憎恨过谁,亦从未怨怪过命运不公,即便几乎所有为我诊过病的医师都道我身心耗竭,无『药』可医,即便我多次遭遇过生命危机。

    然而现在,一直自以为是的平静释然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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