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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捎讯让我尽快离开天阙,但是,我又怎么能够安心离去,留你一人在宫廷之内受苦?因陈家所累,你已尝尽人间苦楚,无可言计,如此,我岂能再继续逃避,畏缩不前?”
“那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他喂我喝了些许清水:“你高烧不退,接连昏『迷』了两日,身子甚是虚弱,还是先食些东西再言吧!”
仿佛应声般,一侍仆模样的男子适时地端着食物进了门,此男子一直盯望着我,眼神奇怪,欲言又止,而陈明峻却浑然不意,理所当然地接过汤粥碗,而后一匙一匙喂我食就。
“传言,明轩帝为了自己的宠妃柳氏,曾遣能工巧匠开建了直通宫外的地下密道,密道开拓后不久,参与建造的百十工匠便全都离奇失踪,下落不明,虽然沈显极力掩饰宫内密道的秘密,但是消息终还是走漏了,为了安全隐秘地将你从宫内救出,我曾不止一次地研究宫内地形图的走向布设,寻找线索,再加之多番的查询试验,终于勘出了密道的端倪,发现你的那个宅院便是我去探寻的其中一个目标,不成想,却在那里遇到了你。你骤然出现在废弃之所,莫韧还以为你是于我有险之人,差点就将你杀死,幸亏你昏了过去,才逃此一劫,现下思来,甚是后怕惊恐,险些…就将你错杀。不过,为何你会在出现在那个宅院之内?难道,密道的入口真是在那里?”用过食膳,侍仆收拾毕离开,陈明峻温润地望着我,徐徐言谓,只是述到后来,看向我的目光愈发深邃如潭。
生怕他晓知宫内密道的秘密之后,入宫冒险,故而我并未实言相告:“皇帝现下中毒昏厥,宫人贵胄们为了皇帝的安危,应接不暇,于是便疏漏了我,后来有宫人见我悲怜,好心相助,遂秘密地放我出了宫,离宫之后,我茫无目的,亦是在无意当中,走入了那间宅院,甚巧,遇了你们。”
陈明峻笑得温文尔雅:“幸得他人所助,放你离了宫,省去了我不少周折,你再休整调养几日,我们便出发吧!”
“出发,去哪里?”
“丁零!”
我黯然片刻,沉闷回道:“虽然天阙愧对陈氏家族,然而若弃之投奔丁零,心中却甚是抵触,丁零者,野心勃勃,常年冒犯天阙边境,不断燃起双方战火,生灵涂炭,累及百姓,实非善族。”
“人生历程,并非事事顺遂,总会有不得不为之事,我知你心有不快,亦不愿让你为难,但是丁零之行,却要委屈你与我同行,因为,既然找到了你,我就不能再独留你一人在天阙内遭受未知的风险折磨。六年的时光,委实太长,令人煎熬难耐,我想,这些已经够了。”
我的心情很是别扭:“你容我考虑考虑再作决定吧!”
陈明峻抚了抚我额前的鬓发:“好。”
第49章 假面夫妻()
陈明峻之侍从,唤作莫韧,寡言少语,但有奇才,最擅长易容之术,故此,为了避人耳目,在离开宛城之前,陈明峻吩咐其为我特制了一副平庸无特的女子面具,于覆带乔装之后,我们一行人方才动身前往丁零。
考虑到我的身体孱弱,不堪忍受长时间的舟车劳顿,所以在出发前,陈明峻同莫韧一起备足了充分的水粮『药』材,以赏风观景的稳慢速度缓走时停,因而,真正赶达丁零王庭已是月余之后。
因我们几人都佩戴着不引人注意的平民面具,加之还持有窃得而来的真实凭帖,故而丁零之行较为平顺,一路走来,俱未曾遇到什么阻碍。
路途漫聊中,我明晰了六年前陈明峻逃离宫廷的事情经过,而关于此事,陈明峻诉述得甚是风清云淡:“世人都道父亲位高权重,于宫内布满线人死士,我方能逃出生天,其实不然,彼时,父亲与我的处境已十分被动,而我又乃一普通之人,怎可能视宫廷内的重重守卫为无物,化险为夷?当年,我之所以能顺利地离开海晏堂,逃出皇宫,那是因得宫内一贵人相助。”
“是何人相助?”
“天阙的当今皇太后王氏。”
“太后娘娘?”闻之,我极为讶然疑『惑』:“她,为何会帮助你?”
“那是父辈之间的久远事情,具体缘由若何,我亦不太清楚。”
“那后来呢,你是怎么离开京城的?”
“似今次这般,得莫韧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所助。”
愈往北,景『色』愈为单调荒凉,气候亦愈为干燥不适,我饮啜了一些清水,忽然思及陈氏族人的悲惨结局,心情攸地低落沉闷:“陈将军英明威赫一世,却死得屈辱潦草,每念及于此,皆无法真正释怀,因母亲之事,我一直恨他怨他,与他处处作对,甚至,连一声父亲都不曾喊唤过他,但是他却一直包容疼惜,以德报怨,从未言过我一字半句的不是。与念娉之间的矛盾争执,无论我对错与否,每次怒斥的都是念娉,责其娇蛮任『性』,不知礼数,殊不知,我才是那真正该罚该惩之人啊!”
陈明峻深深地叹了口气:“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你无须再胡思『乱』想,伤神费力,当心累及身体。”
我摇了摇头,语调变得有些激越:“我无法不想,亦不能不想,皇帝以谋逆之罪诛杀陈氏全族,是何等的冤屈武断!”
“傻丫头!”听闻,陈明峻不禁动容,疼惜地拥我入怀,极尽安抚之态:“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再常常劳神,我想,不光是我,父亲亦不愿你总是伤心自责,难过愁苦。”
“陆文航曾言,陈氏之冤屈是遭他人陷害所致,然而具体是何人策划,现今他还难以猜磨,于此事,你是如何思虑的?”我审视着陈明峻的表情,终还是道出了心中长期存就的疑问:“另外,我还有一事不明,当年,你为何要选择投奔丁零,如此作为,岂不授人以柄,且坐实了陈氏谋逆的罪名?”
他眸『色』如水,抿唇不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我失望不已,不甘心地又追问道:“陈明峻,你是否想过,搜集线索,找出那个设计陷害陈将军的暗人,继而为陈家洗脱谋逆不恭的污名?”
等了许久,他终于回话,其声音映着苍凉的大漠暮『色』,显得格外肃穆庄严:“陈氏族人之事,我心中自有计较,你无须再为此事烦忧牵挂。”
语毕,他凝重了神『色』,接续述道:“茗漪,丁零王庭近在咫尺,明日便可抵达,在到至之前,有一些话我要诉于你言听,希望你能谨记遵守,不要反对,可否?”
陈明峻以下臣之礼参拜了国主詹葛后,将立于后端的我拉移上前,恭谨地介绍道:“王上,此乃吾妻明氏,下臣之所以滞留于天阙多日,延期归至,便是为了寻她,因私情之故,下臣惹得王上无端担忧,还望王上责罚!”
我屏息敛首,故作怯懦紧张之状:“妾身见过王上!”
各种审视打量的目光俱向我投『射』而来,大殿之上一片静寂,我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殿上有人发出的唏嘘失望之声。
须臾,一位距离詹葛王位最近的将军模样的大臣忍不住出了声,其话语中满含讥讽嘲笑意味:“本阁还以为是怎样的美人,能让忠义侯甘冒生命危险出使天阙,原来,居然是此等普通平凡的女子,还真是让人感到无味无趣!”
念及到达丁零王庭前日陈明峻的特意嘱托,我的心中不由得一阵激扬动『荡』:“到了丁零,无论于何时何地,你都不能取下莫韧为你制作的这副面具,再者,在丁零王庭,你的身份并非我的妹妹,而是,我的妻子!”
始记得甫才听到他的嘱托之言,我大为惊异,良久方能言语:“为何?”
“丁零国大将军卫辽荒『淫』好『色』,但凡姿容出众的女子,一旦顾视中意,无论其嫁人与否,皆会强行掠为己有,所以,在丁零,为了安全起见,你千万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难道,国主詹葛亦纵容他如此荒羁跋扈?”
“卫辽功绩显赫,国主詹葛向来都很是纵容,因有国主撑腰,加之卫辽又位居将军高位,故而,丁零国内无人敢怒,亦无人敢管。”
“那,为何我要以你妻子的名义存在?”
陈明峻自嘲一笑:“我乃丁零降臣,身份尴尬,国主詹葛虽封我为‘忠义侯’,但却又时时猜忌,怕我是假意投诚,故此,若然他知晓你是我妹妹的身份,为了让我更忠于丁零,无论你相貌若何,他都会强纳你为妃,因而在丁零,你以我妻子身份存在最为安然妥当。再者,到了丁零,切记要谨言慎行,那些令人疑心的猜忌话题勿要再提,亦勿要再问,否则,如果被险恶之人断章取义,添枝加叶,将会于你我俱不利。”
陈明峻果不欺我,大将军卫辽乃一好『色』粗俗之人,傲慢跋扈,肆意妄为,于陈明峻携妻晚归一事,国主詹葛还尚未言论,卫辽便抢先下了评断,其话风还极尽讽刺轻视,丝毫都不曾顾及到他人的身份及颜面感受。
于卫辽的不敬行止,大殿上诸人皆见怪不怪,王位上的国主詹葛亦未有不快之『色』,只是研究『性』地望着我和陈明峻,眼神犀利。
陈明峻面朝卫辽,眉眼带笑,应对得不卑不亢:“女子之美,情思使然,也许于大将军而言,吾妻之面容算不得美,甚至可以道是平庸无奇,但是在我眼中,吾妻却美若星华,无人可及!”
“真是酸腐!”卫辽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女子相貌之美丑,一看便知,偏偏就你有不同的解释!”
国主詹葛笑道:“忠义侯终寻得妻子平安而归,也算是喜事一件,值得庆贺,来人啊,传寡人口谕,设宴于鹿台牙帐,举宫欢饮!”
到至陈明峻位于丁零王庭的府院后不久,我便因水土不服,病情加重,很长一段时间内皆『药』石无济,陈明峻焦急万分地在病榻旁为我前后奔走,多日来皆衣带不解地对我进行照顾,故而,待我的病体稍稍好转之时,忠义侯爱妻护妻的好名声便传遍了整个丁零王庭,人人称赞,亦人人称憾。
丁零国人俱盛传道,忠义侯陈明峻,风度翩然,气宇轩昂,乃世间难得一见的重情痴情之人,然而遗憾的却是,其妻相貌平庸,根本无能与之比肩,比翼双飞。
我甚少出府游观,一则因为身体孱弱,健康状况不允许,二则因为自己不熟悉丁零当地语言及风俗习惯,与他人沟通交流起来不甚便通,生怕一不小心犯了别人忌讳,进而惹祸上身,让陈明峻为难。
自我的病情有所好转,陈明峻便开始忙碌起来,整日里早出晚归,不见踪影,对我的关怀照顾亦不如甫至之时那样面面俱到,故此,忠义侯府内那些原本就对我存生不满情绪的女侍遂怠慢不敬起来,初始是少水少食,后来则变成了唤其不应,无人服侍的状态,因自己并非矫情计较之人,故而未将府中的一切变化告于陈明峻知晓,不过最终陈明峻还是明晰了,他当即脸『色』大变,将带头罢工的数十女侍全部责以杖刑,而后赶出忠义侯府,永不再用,素来温文尔雅的忠义侯竟盛怒至此,吓坏了府内众人,从此以后,下人们皆都恭顺起来,懈怠不恭的情况再亦没有出现过。
然而陈明峻还不放心,思虑一番后,他将可谓之其心腹的侍从莫韧为我所用,几乎时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