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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闲闲地斜倚在床榻上的靠枕上,轻抚手腕上韩子湛亲手为我系戴的枷楠香木佛珠手串,思念若洪荒般泛滥猖獗,且久久难以入眠,有担忧,更有恬淡……
菡若谷中,花香徐徐,惹人醉熏,他虔诚地执起我的手,小心翼翼地为我系戴这串佛珠,眼中有如璧的光华涌动,声音温柔如水,“家母在世之时,甚好佛法,此乃家母贴身所携之物,为其每日祝祷所用,现我转送于你,并诚心地换你一句应诺——待我助陈将军击退丁零凯旋归来,定会辞掉官职,大隐于野,远离红尘俗世,且看那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但裳儿,到了那时,你可愿追随我共隐于风景怡人处,共养那万顷的百合花圃,任它四季繁盛绽放,时时芬芳?”
我一阵恍惚,悸动惊愕,只疑错觉,待他复又再问,心房才渐渐回归正途,终在他殷殷地凝视下,浅笑应承——此乃含蓄的求亲之意,我又岂会不明?
韩子湛见状,含笑释然,映着雪光的洁瑜『色』泽,愈发显得面如古玉,眸若星辉,光采绚耀,他温和地凝睇于我,渐渐地,笑容凝住,双手却缓缓伸过来,稳稳地落在我的双肩上,我浑身僵住,微垂螓首,心笃如擂,不敢正视于他,空气中一片静寂。
片刻,只闻上方轻声一笑,眉心便触来一片轻吻,柔软而温热,却罢,他顺势揽我入怀,仿佛拥怀一枚至宝珍奇。
我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中,嗅闻着他身上那种清冽、干净、独特的冰雪气息,心跳渐渐回缓,静谧安详,思绪绵绵,只觉满心满肺皆是清甜的欢悦……
映着烛炬微弱的光泽,我凝看手腕上淡褐『色』“万”字花饰的枷楠香木珠串,其珠粒光滑圆润,嵌金精雕细琢,淡香清透微绕,更为奇巧的则是手串中央那枚镶缀的百合花形水绿『色』翠玉璞坠,莹莹清泽,灵转蕊润,我心中温婉苦楚——韩子湛深知我喜好百合,此枚玉坠定是他特意精心改饰穿就的。
其言语亦似还在耳边轻『吟』,“此去经里,多则三月,我必乘胜归来,裳儿,务请等我!”
三月的时光似乎漫长无涯,我日日忧心浅眠,等待仿若丝网桎梏,让人沉重阴翳无能顺畅呼吸——
我的父亲和我的心系之人现俱在烽火前线与敌周旋应对,我的父亲,旧伤痼疾,不耐酷寒,现正遭遇病痛;而我所牵之人,其政见军策虽精辟扼腕,但他洁瑜无瑕,从未亲阅指挥过战事,然,战争之残酷危险无处不在,若胜,则国土保全,荣耀无限,若败,则遭人唾弃,『性』命攸关,如此,他们的安危可否澄明无虞?
陆文航随韩子湛援军奔赴辛郡之日,我方才得知陆文航能随扈前行的合理缘由,陆文航乃前工部尚书陆燮之子,陆燮其人,『性』情刚正,敢于直谏,且清廉不阿,不畏权势,故然,在其任职期间,权贵皆有怨愤非议。
沈显当政后期,国力渐危,故其为笼络藩王,不得已便罢了陆燮的官职,但因念陆燮秉『性』耿直,忠良可嘉,遂加恩泽允其留住于宛城的原尚书府邸,修养静息,然而务须远离政事。
陆燮抱负不遂,心中郁结,便道:“朝政腐朽,蛀虫猖獗,沉疴难理,圣上却信谗言远忠良,燮深为不解,心中之痛竭俱无能言表,心既已成死灰,故而,燮于此立誓,吾之后裔务必淡出仕途,旦有违者,皆逐绝于陆氏族人矣!”
如此,陆文航自幼便不若寻常官宦子弟般以荣登仕途为毕生目标,而是在陆燮的循循善诱下全心地倾注于医术的研讨。
因其聪慧灵转,领悟力极强,故在陆文航十五岁时,当其以良策成功地制止了天阙泛滥不歇的瘟病后便一举成名,炙手可热。
再者,因其行迹洒脱,桀骜不逊,文采风流,便尽得闺中女儿之爱慕倾心,因此,陈念娉『迷』恋于他亦并非无有缘故。
陆燮虽不屑朝政官吏,却对陈沅江另眼相看,一直以和颜坦诚相待于陈沅江,而陆燮的高风亮节亦为陈沅江所欣赏,是然,陆陈两家盟好,陆文航自小便能在陈府自由出入,如此,其与陈明峻的关系日笃,非常语所能比拟。
此次,陈明峻不远千里,捎讯力请陆文航前赴辛郡为陈沅江医治,他当然无能拒绝。
只是,其行止颇为让人不解,韩子湛援军出发前,他自请为随扈军医,因其医术精湛,名声响彻远播,沈熙昊闻之大喜,着即赐其太医院医正一职,官封五品,可随军前赴辛郡。
陆文航此举一出,朝阁喧哗,陆燮却盛怒不堪,坚决声称欲与其断绝父子关系,陆老夫人闻讯则病疾日沉,处境渐忧。
如此境况,亦是雅卿告知于我的,陆文航因上次来访之时被我一贯的冷漠所寒,我与他之间的误解由此亦愈来愈为浓厚,现已到了相见无语的地步,故其前赴辛郡之前,我未曾相送于他。
然而,一直令我不解匪夷的是,陈明峻归京乃隐秘不可言之事,若非陆文航告知,我根本无从知晓,而韩子湛大军出行的场面却声势浩大,震彻朝野。
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我一惊,连忙敛起衣袖将佛珠藏匿,定了定神,冷声喝问道:“谁?”
“小姐,请速速起身盥洗,少公子派信使自宫中前来,现有要事禀告!”雅卿的声音自门外,尽带着恐慌无绪,我的心中赫然一凉,陈明峻?所为何事?
“变故横生,局势已变,上旨既定,陈氏凶险,夤夜离京,莫作耽搁,万千谨记!”夜『色』阴郁,菰凉如水,空气中氤氲着一种腥躁的暗压,桎梏如网,让人呼吸困难,我捏着信笺的指节渐渐泛白,全身冰凉,遂看向那送信之人,只见他脸上、额上纵横流转着不断的污血汗水,声音嘶哑低沉:“陈小姐还是快些收拾行李赶路吧,现下事态紧急,少公子嘱托小的务必夤夜护送小姐离京,具体详情小的会在路上细细禀告陈小姐。”
门外呼喊厮杀声遥遥骤起,似锐箭锵然划破长空,他脸『色』赫然一变,“陈小姐!来不及了,快走!”
……
我终究还是拒绝了蕊欣的提议——力请陆文航前来为己治疗,其理由似乎还颇为充分与妥贴:“既然陆公子已焚尽医薄宣称‘再不行医’,何必再前去叨扰絮絮惹其厌烦?我粗通医术,悉知自己的身体状况若何,今后我定会遵照医嘱,安心调养,想必定会了无大碍。如若再不济,待至宛城后,我们亲自前往陆府拜偈,力显拳拳诚意,如此,总比让陆公子来回奔波希望大些。”
蕊欣闻言颔首,却不语,若有所思,只不过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行事更是面面俱到,尽心体贴地照顾于我,毫无怨言,我则尽量回避错遇韩子湛的失落黯然之情,将希望和答案寄于再遇之后,病疾遂渐渐大好稳定,十日后,终于复从驿站启程。
由于蕊欣念我身体虚弱,马车行走缓慢,颠簸辘辘,将近一月有余,方至宛城近郊。
这日,晴风和煦,枫叶红盛,景『色』怡人,京畿郊外,“远宏”酒肆二楼,我立于客房窗口静静地遥望不远处连绵起伏的明汝山『色』,情绪涟涟,心有所感。
蕊欣边为我整理行囊床褥,边回望窗前静立的我,不解地问道:“姐姐,此地距京畿才不足十里地,为何要停驻于此?”
明汝山风姿逶迤,绿意尚浓,仿若一弯青郁有致的螺黛,待蕊欣问及,我方从往事中回神,不由地心『潮』澎涌,酸涩黯然,“欣儿,准备一下,明日我要去明汝山顶祭拜两人,并为他们封坟立碑。”
蕊欣神『色』一滞,似乎明晓了事情的缘故,脸『色』遂渐渐苍白透明,语气亦格外小心轻缓,“姐姐节哀,雅卿姐姐和秦磊大哥若看到姐姐如此记挂他们,定会泉下有知的!”
雅卿?秦磊?
我再次望视明汝山的明薇秀『色』,红枫槭叶葱葱,心思沉痛,眼前遂缓缓涌现出仁德三年三月十七日夜的场面。
其血风腥雨兮,不堪回首也!
仁德初年,皇帝荒『淫』无德,而大将军陈沅江则威名远播,心系社稷,况且其把持着朝中的重兵权胄,如此境况下,其完全可取缔皇帝而代之,从而君临天下,但合理的史实却并不赋予陈沅江。
皇帝羸懦,陈氏权重,朝纲已对此腹议切切,因此,若陈沅江取沈熙昊以代之,登基为帝,却罢,即使其再清明如水,再力挽狂澜,再减苛税利民生,他亦摆脱不了弑君夺位的骂名,何况他“好”名声,何况陈念娉还怀着皇长子这个对其谋权夺位大为不利的证据,更何况他真的是“志在家国,爱民如子”——这在其不顾身体安危,自请出征讨伐丁零的坚决与强势中可见一斑。
然而,他却的“为民之心,忠于社稷”却只是一个契机——沈熙昊赖以密谋夺权的契机,换而言之,亦是皇帝一举铲除陈氏家族的契机。
老谋深算且惜名如故如陈沅江,对沈熙昊突然以“犒赏”之名召请陈明峻回京这一举动必定断然生疑,但却不能明然抗旨,就在其艰难抉择之时,宫中密探的讯息恰如其时地到来,言称“念贵妃宠遇优渥,皇帝爱重,荒朝政,集珍奇,溺红颜娇香,实则无为之君耳,将军且可安故,京中仍平澜无恙矣”——如此之讯息让陈沅江安下心来,于是,他便为陈明峻做好万全的防备举措让其归京,一则挑选百名武艺精湛的亲兵扈从近身护卫,二则为掩人耳目,另劈幽径由陈明峻堂弟陈明屹亲帅精兵二千为陈明峻保驾护航,以防患于未然。
且不知,当他因疏忽轻信了密报上的言论让陈明峻归京之时,他便输了,以致于最后受人挟制,无计可施,一败涂地。
世上之物大都存生假象,以致于让人眼目缭『乱』,应接不暇,譬如,“荒诞懦弱”一贯是皇帝沈熙昊的伪装一般,已经让人形成了笃信无疑的认定,然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原来皇帝一直忍辱负重,以荒诞伪装自己的清明本『性』,是为了能费心思虑地来除掉威胁自己权威的最大障碍,此时的忌惮毫无疑问便是陈沅江——丁零入侵,陈沅江离京遂成了皇帝夺权最有利的时机。
因陈明峻乃秘密归京,故其行踪是为外人所不能晓也,于是,这便成了皇帝得以利用的最大之便。
因亲兵护卫,陈明峻归京路上乃至进宫途中一直安然平静,然而,当他放松警惕踏入宫阙大门之时,他便落入了皇帝早已精心布设好的陷阱之中——皇帝以疑制疑,下令一路上皆暗中观察,切忌轻举妄动,以疲惫彼之心神,而最终令陈明峻放松警惕的则是玉华门的守卫梁坤和朝元殿的守卫杨权恩。
梁坤和杨权恩俱曾得陈明峻大恩,立誓言曰必忠于陈氏,乃是陈沅江秘密安『插』于宫中的耳目,亦是为陈氏效忠的最得力之人,陈明峻次序见二人泰然立于殿阶之前,右手紧握腰间青铜剑之剑身,这乃宫中之事尽在掌握的约定姿势,然若事情有变,二人的右手则会换至离剑柄三寸之处,如此之约定不易被人察觉且隐秘非常。
卸甲见君乃天阙纲常,待陈明峻的亲随护从被阻,待他空手踏入朝臣议事之殿阁朝元殿,他便被突然窜出的几十名沈熙昊在暗中特命训练的死士袭击,因为猝不及防、寡不敌众,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