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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深-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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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寺里的早饭早没了,季明德端的是佛前贡品。几样各色点心,水果,并热腾腾的茶。

    宝如不看他则罢,一看见他进来,气的搁了盆子,抓过小猫来,握爪指着盆道:“乖猫,既是你爹自己造的孽,让你爹替咱们把铺盖洗了,好不好?”

    季明德替她兑了热水,见宝如临窗蒙着帕子,正在揉腰,两手轻轻掐上她的腰,问道:“酸否?”

    他两手强劲,一把掐上,身体里的记忆连酥带痒冲脑,宝如一把摘了帕子,本该烫红的脸,却煞时雪白,侧首盯着季明德望了半晌,轻轻摇头,抱过那只猫:“我不想吃茶,我舅舅哪里有糜子炒米,冲一碗来,我吃。”

    待季明德走了,宝如抓起牙擦一下下的擦着牙齿,默了半天,忽而扇自已一巴掌,暗道昨夜两回,就算一回不中,二回万一中了,怀上孩子可怎么办?

    小猫在桌子上甩尾走着,宝如指着它的鼻子道:“你也是,睡的那么早,怎么也不叫上两声,让我好清醒清醒?”

    小猫才不管这个,舔舔尾巴,轻轻喵一声。

    宝如又是自言:“万一怀了身孕,可怎么办?”

    原本每回弄完,她必要熬些药水清洗的,昨夜是在寺里,又醉的厉害,她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此时连点心也无心再吃,只盼着赶紧回洛阳,抓些药来熬洗,看能否避免怀上身孕。

    抬着半盆热水出门,泼洒到庭前砖地上,宝如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回头,便见李少源双眉压眼,双手抱剑,站在寮房门上。衣服还是昨日那身,但莫名的,脏了许多。

    她左顾右盼,上前便推:“你怎的又追到这儿来了?一会儿叫寺里僧人看笑话不是?”

    宝如还未见识过下油锅,但季明德一刀挥出去,肖景峰人头飞落,血从脖子里往天上冲的景象,她这辈子也忘不了,她是真怕季明德妒心冲昏了头,要悄悄的拿李少源下油锅去炸。

    李少源往侧退了两步,侧望着季明德离去的方向,低声道:“宝如,往后几天,我得一直跟着你们。”

    宝如以为他还是为了昨天的事情,伸着自己两只手腕道:“瞧瞧,都好了,一丝伤痕都没留下,昨天也不过个意外,你又何必追来?”

    她的体质唯这点好处,擦破皮肤的伤痕几乎不过夜,就会立刻复原。

    但李少源看的却不是她的手,而是她的脖颈,浅衽包不住的地方,白肤上紫红色如桑椹般大朵大朵的吻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季明德这分明是故意挑衅,李少源只看得一眼,抑着心底的不适,目光投向别处:“你早起大约还未照过镜子。”

    宝如不懂他所指,犹还记着昨天在地道里,季明德狰狞的笑,低声劝道:“快走吧,勿要叫明德瞧见你,他是土匪,做事不能拿章法论的。”

    杀人越祸,无法无天的土匪,做为他的乖乖小宝儿,宝如力争要像那只猫一样听话,既发了誓多看一眼便剜眼睛,当然就不敢看李少源,见他还不肯走,低声道:“你怎么就不明白了?虎毒不食子,我是他的妻子,便土匪,也不会吃自家的妻子。

    若叫他瞧见,我倒无事,他不会放过你的。”

    李少源一把摘了腰牌,亮给宝如:“有人传言,秦州举子在要放榜日闹事,本官奉荣亲王之命,前来彻查此事,所以从今天到放榜之日,本官得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宝如总算明白了。李代瑁不肯叫季明德走官途,偏明面上拿不住他的错,这是要让李少源盯着拿个错处,好赶尽杀绝。

    她甩着盆子,鼓气胸脯,恨恨道:“随你的便!”

    细白脖子青青紫紫的吻痕,亮在刺眼的日光之下,李少源心中一根长刺突了又平,平了又突:“宝如,回屋照面镜子照照,四月春风还寒,拿披帛罩罩脖子吧。”

天神() 
事实上寺里的寮房并不设铜镜;而且宝如也未带换洗衣服;身上衣服还沾着浓浓的酴醾酒香;混然不觉;就那么跟着季明德出了白马寺。

    王府的家丁们;至少一半都知道季明德是王爷的亲生儿子了。

    打杂的小厮里;最高兴的莫过于灵光。

    他早已找到季明德的大褐马;然后替他刷了个光亮,架上马鞍,只待季明德一出屋子便将马牵了过来;高声叫着:“大哥,请上马!”

    季明德并不上马,肘腋着将宝如抱上马侧坐着;一手牵缰;慢慢悠悠,这才准备要回洛阳城。

    他走的慢;李少源一行人又岂能走快?

    走到半途;李少源索性也下了马;将马拍给炎光;跟着走了起来。

    官道上;一个女子骑马,后面一群男子做跟班;其中一个还是大理寺的四品少卿,看着煞是可笑。

    宝如坐在马上;也是极不自然;毕竟李少源离的远,她低头问季明德:“你们秦州举子果真要闹事?

    季明德回头望一眼李少源,轻笑:“你瞧我可像闹事的人?”

    宝如点头:“像!”

    喂一朝大宦吃铁矢,当着一国亲王面前杀三品官,秦州来的小小地头蛇,生生搅的长安城不得安宁,宝如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季明德做不出来的。

    *

    回到义德堂,李少源亦不客气,大剌剌上了楼,在二楼厅室里瞻仰挂在中堂上的达摩图和周遭神态各异的十八罗汉。

    苦豆儿就在宝如的卧室里等着,见宝如进来,起身便叫:“嫂子!”

    后天就要放榜,赴洛阳游玩的仕子们也没了闲心,纷纷要奔赴长安,看能入殿试的名额中可有自己。

    宝如忙着换衣服,梳头时苦豆儿走了过来,笑道:“我替嫂子梳吧。”

    双手抚上宝如一头松蓬蓬的长发,苦豆儿梳了片刻,低声道:“嫂子,其实我去秦/王府,是季墨指使我去的。我跟大哥有仇,当时是想把您偷出王府,送给季墨的。

    季墨那个人,是个披着衣冠的禽兽。但我弟弟在他手里,我不得不从,还望你能懂我的苦处。”

    她为了自家弟弟,不肯咬出季墨。若非季明德当时早对季墨有戒备,在白马寺又有怀屿相帮,只怕就要死在白马寺。

    宝如道:“明德会救你弟弟,季墨也死了,往后,你不如跟着我?”

    苦豆儿随即就跪,伏在地上哭了起来:“嫂子,各人都有各人的难处,蒙你不弃,被我咬成那样,还肯给我吃茶,往后我一定会一颗忠心,只待你一个人的。”

    牙口如苦豆儿这般硬的女子,天下间也少见,宝如身边无人,久盼杨氏又盼不到,自此,便将个苦豆儿捡回去,做丫头使了。

    苦豆儿也是秦州来的丫头,会梳的发型并不多,但比之宝如却要好很多。

    梳罢头换好衣服,苦豆儿刻意挪了挪铜镜,宝如漫不经心扫了一眼,蓦的捂住脖子,心说难怪李少源一遍遍叫她照镜子,原来季明德竟在她脖子上种了这么多的幌子,方才一路招摇到洛阳城,沿途也不知有几人看见。

    她气的直跺脚,找条披帛捂上脖子,出门要找季明德问个究竟,一路转到二楼最里侧的一间,门儿半掩,缝隙里便能瞧见稻生和野狐两个在地上跪着。

    季明德负手面墙站着,两个小子昨天在大房着了道儿,虽不必扒皮,但显然少不了一顿打。他这是悄悄在跟两个小子算昨天的旧帐了。

    宝如刚欲推门劝两句,便听季明德道:“稻生亲自走趟成纪,一定叮嘱好霍爽,这个妻子不能吃,若敢吃掉,老子卸了他的琵琶骨。

    但也得管严,若跑了,老子一样卸他的大腿。”

    昨天听季明德怒中所言,宝如只当是他在吓唬胡兰茵,听他私下这般认真的叮嘱,才知他是真的把她嫁给了一个会吃妻子的男人。

    吃妻子这种事情,既前面已有过五六个先例,又岂是能戒得掉的?

    霍爽其人,在秦州城,人们是用来吓唬小儿的。在秦州时,宝如见过多少回,有那顽皮小儿哭着闹糖闹饼,大人只要说一句:再闹,把你送给霍爽。

    立刻,孩子糖也不要了,饼也不吃了,爬起来乖乖儿的就跟大人走了。

    她如今是他的乖乖小宝儿,若万一哪一天不是了,会不会也被他这样无情卖掉?

    宝如暗吞了几口口水,也不知自己还能怎样做的更好,才不至于像胡兰茵一样,被季明德给卖掉。

    越发头痛的是,胡兰茵走了,他那一身火气没了别的发处,往后夜里若兴起,她到底该怎么拒绝?

    悄悄退回卧室,刚换好衣服,便听楼梯上一阵脚步声,还伴随着一群人的吵嚷。

    “哥哥,你竟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李少瑜两只分外圆的眼睛鼓胀着,叫李少源揍过的脸上淤青还未退去,一把搂上季明德便是两把狠拍:“怪道我回回见了你,都觉得分外亲热。”

    原本,季明德的身世还是悄悄流传,随着昨日老太妃的公开,现在满长安城的权贵们,都知道季明德这个人了。

    别人犹还罢了,李少瑜的脑子与旁人囧异,他竟觉得这是件很光彩的事情,所以一大清早的,吆五喝六,约了同玩的七八个纨绔子弟们,将季明德围在中央,大肆瞻仰,并将当初在草堂寺那一回大水冲了龙王庙被揍的事情,也原原本本托出。

    这下倒好,待回长安的时候,宝如和季明德身后跟了七八架马车,十几匹马。

    李少瑜带着一群纨绔,风尘朴朴中也是步行。季明德停,他们便停,季明德走,他们便走,在李少瑜的带领下,唯季明德马首是瞻。

    不过一袭布直裰,也不过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便生的俊些,确实与荣亲王绝肖,当然,比荣亲王更年青,但也不过一个人而已,这些人瞻仰他,那目光仿佛瞻仰天神一般。

    季明德两肩薄薄的黄尘,走在最前面,颇有些宠辱不惊的淡定。

    身后一群锦衣招摇的纨绔们听说他还要在长安城闹事,议论纷纷,七猜八猜。都想知道他究竟打算闹什么事。

    毕竟李代瑁太过严厉,最讨厌的,就是他们这帮纨绔,大家便见了李代瑁的车驾远远经过,都要贴着墙根儿窜,头一回听说有人不怕李代瑁,还大张旗鼓要在他的治下闹事。

    恰似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李代瑁居然拿他没辙。

    这就很有意思了。

    *

    黄尘踏过,尹玉卿和婆婆顾氏同车,远远看着一群锦衣少年跟在季明德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中,唯独宝如高高坐在马上。

    偏她自来虽憨,却不是哪等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家妇人,便一群男子跟在身后,也没什么怯意,圆圆的小脸儿叫春风吹着,正红色的通袖袄长长,白裙如莲随风。

    李少瑜连比带划,不知在说些什么,她一双圆圆的眸子就紧盯着李少瑜,显然听的极为出神。时不时李少瑜一笑,她也抿唇跟着笑。

    世间女子羞于见外男,为礼节故,便出门,也要戴方幂篱以遮颜面。尹玉卿咬着帕子,气哼哼道:“自幼儿还曾跟我们一处玩到大的伙伴了,母亲你瞧瞧,赵宝如混在男子堆中,竟连方幂篱也不遮,就哪么任人看着,恬不知耻,我们长安贵女的脸要叫她给丢光了。”

    其实她心中酸的要死,毕竟怎么瞧着,宝如都是一幅众星拱月的样子。

    顾氏本捧着本书,颤手将书扔在轿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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