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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深-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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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四和黄五一直跟着宝如,但上了朱圉山后,事情发生的太快,两个女人两个男人,事情发生的太快,他们是从另一侧绕山而上,也不知道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季明德全然不知当时山上发生了什么。噩梦一般,他也不相信宝如这双软绵绵的小手会打人,他觉得她只怕连架都不会吵,遇到嘴快些的,大概就只会哭哭啼啼,更遑论打人。

    她能活着,季明德觉得只是侥幸,是上天前世对她太过苛刻,今生补给的眷顾。

    他道:“我早晨曾说过,叫你无论如何都不要出门。因为今日季墨要到陇南书院,我得应付他,腾不开手来照顾你。”

    宝如满脸挂泪,圆碌碌两只大眼睛里满是愧疚:“我错了!对不起。”

    责又责不得,骂又不能骂,季明德抵她两只手在自己额间轻敲着,问道:“宝如,你可知咱们家外面有多少人?”

    宝如掐指算了算,道:“后巷口上那卖桔子的是土匪,前门上时不时有几个蹲着闲聊的,我瞧着路子也野,再加上黄四黄五,大概有五个。”

    季明德双手轻轻搓着,缓缓伸出两指:“后巷里头第一家还有十几个随时待命,只要外面的人一声喊,就会冲进来,保护你。”

    虽说季白已经被治服了,可胡兰茵背后有个秦州知府,若她为了王定疆还想生抢,这将近二十个人足以顶到季明德带着大批的土匪回来。

    这世间除了季明德,只怕没有人会为了她这么一个家世凋零,祸难缠身的女人投入这么多的人力物力,以秦州解元之身,随时准备好暴露自己土匪头子的身份,连断送大好的前程也在所不惜。

    宝如由衷道:“谢谢你!”

    季明德双手仍轻轻搓着,那燥而温暖的沙沙声,搓的宝如喉头也燥烘烘的,竟想叫他那两只外细内燥,温暖干净的大手替自己揉揉喉头。

    “季白曾说我季明德是条毒蛇,可我再毒,也不过一条地头蛇。胡兰茵却是条竹叶青,面善心黑,见血封喉。”季明德缓悠悠的说着,两只眼睛里方才焦急时迸出的那层淡红还未褪去,忽而两颊肌肉微抽,似乎是打了个痛苦的冷颤:“早晨我分明就说过,让你无论如何,都不要跟她出去,你倒好,直接跟着她进了书院。

    庄思飞和胡安,那是两个败类,万一叫他们得了手,我便将他们碎尸万断又如何?宝如,那种亏,咱们吃不起的。”

    他气的不是她打了胡兰茵,而是她跟着胡兰茵出门,去书院,将自己置入危险之中。

    宝如长舒了口气,做了三个多月的夫妻,到此时才算真正明白,徜若两房妻子起了冲突,季明德是不论对错,都护着自己的。

    他对于胡兰茵似乎有种特别的厌恶,应该是因为胡兰茵那种极强的控制欲。

    秦州男子自来大男子主义,妇人于他们来说,不过装饰,生子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但胡兰茵不同,她看上了季明德的人才,想拿他做个进阶长安的梯子,一双柔腕似蛇,欲要他卧服到她石榴裙下,只做她的小哈叭狗儿。

    但真正胸怀涛略,野心勃勃的男人们,又怎会甘愿臣服于一个总是勒着他喘不过气来的女人?

    宝如将那绣着双凤呈祥面的被子往上拉着,将自己罩了个严实,只露张小脸儿出来,笑的颇为讨好:“黄四黄五一直跟着的,真有危险,他们会保护我的。再说,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吗。”

    她都笑了,算是讨好献媚。季明德却轻轻别过了眼,语气仍旧严厉生硬:“你能活着回来,不过是侥幸。若庄思飞未钻进自己下的索套里,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三个人对付你,你觉得你还能活着下山?”

    若说宝如当时呈强,非得要亲手拾掇胡兰茵,恰是因为一回又一回,胡兰茵招惹她招惹的太狠了。而且黄四黄五也一直紧随其后,所以她才敢冒那个险。

    宝如记得自己小时候与尹玉卿常常起冲突,无论惹了多大的祸,躺在被窝里柔柔一笑装个乖巧,祖父那怕本来气的吹胡子瞪眼,也会立刻破恼为笑,拍着她的小脸颊儿叫乖乖。

    锦被那雪白的包边衬着少女白里透粉的小脸蛋儿,一头顺溜溜的乌发整个儿披洒在枕头上,如缎一般滑在灯下闪着光泽。

    她笑的唇儿弯弯,眉儿弯弯眼儿弯弯,两点卧蚕暖暖,三分灵动七分媚意,一张小脸儿甜的让人恨不能咬上两口才能解心头那点痒意。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往后再也不敢了。”从刚来时惊惴惴像只受了伤的小兔子,到现在会吃醋会撒娇,宝如一点点的软化,锦被裹着身儿纤纤的轮廓缓缓扭动,惹得季明德心猿意马,恨不能伸手进去,捏她哀哀讨回饶,才好解今日险险被吓死的恼意。

    季明德眼中浮过一丝笑意,随即敛于无形:“有一点你没有做错,若胡兰茵再起那种心思,只要你有力气,就照准了往死里打,一次给她长足教训。”

    上辈子宝和和胡兰茵算是和平共处,而且他很早就跟季白撕破脸,把宝如带到了成纪,两个女人之间也不曾起过太多龃龉。

    现在回想,也许上辈子宝如就吃过胡兰茵很多暗亏,只是碍于他内忧外患,为了她而父子反目,好好的秦州解元落草为匪,心中对他有愧,才会一直容忍胡兰茵。

    无论如何,她果真有利齿是件好事。

    宝如伸了只手出来,小心翼翼提醒季明德:“是庄思飞打的大嫂,不是我。”

    季明德头一回在宝如面前板脸,欲要叫她长个教训,怕自己多看一眼又要软了心肠,索性也不看她,忽听窗外冷刮刮两声猫头鹰叫,硬板着脸道:“我还有事要出去,今夜就睡在刘家当铺,你无故不准乱跑,知道否?”

    宝如以为以季明德的气势,今夜必定要圆房。

    本还暗暗担心自己身上碎花儿棉布面的肚兜亵裤太过素气,不及胡兰茵里里外外的绫罗绸缎,怕季明德看了要在心里嫌弃自己,那知他把她脱了个光净,竟又要回当铺睡了。

    她趴在枕头上挨了半天,不吭气儿也不答应,忽听外面两声猫头鹰似小儿啼的惨厉叫声,却等不到季明德上床,翻身一看,那厮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

    十月冷风烈烈的刮着,树上残零几片孤零零的叶子,在风中歘歘作响,像是被寒风冻狠了的鬼叫一般。

    出了屋子,正房灯瞎火暗,杨氏自来舍不得点灯的人,洗完碗就睡了。

    季明德惯常撩前摆,顺顺将直裰前摆掖到腰上,后退两步,鹞子一般轻巧,两脚连窜上了院子中心那颗直挺挺高的大杏树,头顶星河倒映,寒冽冽,冷刮刮的冬夜。

    他在树上一眼望过去,隔壁季白家的院子一丝灯火也无,院外大街上,穿着夜行衣,自秦州八县而来的土匪肩顶肩,个顶个,无声无息的,将整个季家大宅从前到后围了个水泄不通。

    前天若无胡兰茵诳宝如出府,若无季白上关山道,今夜才是季明德备好杀他的日子。

    可惜季白那老贼寻死寻的皮痒痒,连两天舒服日子都不肯过,非得逼着他早出手。

    杀亲爹这种事儿,无论道义,还是礼仪廉耻,他早都不顾了。季明德唯独怕宝如心里过不了那道坎儿,本来就怕他怕的要死,再看他亲眼杀了自己的爹,虽唯唯懦懦,但一颗心却会离他更远。

    被季白劫过一回,便杀,在宝如这儿也顺理成章了。

    下树,季明德跃自家墙头如履平地。

    一群土匪在墙外等着,为首那学猫头鹰叫的,正是黄四,见季明德跃下墙,率众围了上来,悄声道:“一撮子扮土蕃人的兄弟在胡魁家放了一把火,已经把州府的驻兵全引到城外去了。”

    这便是季明德所说的,土蕃马匪入秦州城,还在州知府后院里放火了。

    季明德问道:“胡贯来了否?”胡贯是胡兰茵的大哥,这些年跟着季白,一直在永昌道上经商,昨儿才回家,按理来说家里夫人小妾真热炕头,不该大冷寒天出来偷情的。

    但是家叫土蕃人给烧了,老爹去捉匪,他嫌女人们哭哭糟糟,为躲个清静,忽而想起莲姨娘那个相好来了之后还没在一起热乎过,遂三更半夜,跑到季白家来幽会了。

    黄四指着隔巷一处青砖砌成高墙,里头却无人住的大宅子道:“胡贯和莲姨娘那对狗男女已经进去了,季墨也早就通知好了,他和胡老爷想必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到,您这儿是怎么打算的?”

    季明吩咐道:“全部散开,小心隐蔽,若用到你们,我自会给暗号。”

    默了片刻,他又道:“黄五翻趟墙,小声儿叫醒你嫂子,把她带到地库里来。她正在睡觉,嘴上软溜些,勿要惊了她,若她进地库时脸上有丁点儿的毛色,我剥你的皮!”

    黄五嬉皮笑脸一颗头从黑暗中钻了出来:“大哥,瞧您说的,宝如嫂子那样好的人,我每回跟她说话,都得先拍拍身上的脏土。惊吓她,也得小弟我舍得不是?”

    季明德瞪了黄五一眼,转身离去。

恶鬼() 
宝如睡的眯眯糊糊;叫个黄五隔窗唤了起来;穿上自己那半长的小棉袄儿;还不敢出门;得黄五隔着窗子再三保证是季明德叫她;才敢出来。

    黄五和黄四平日跟在宝如身后;是她的两条小尾巴;这些日子熟络了,对这嫂子很是上心。虽黑天暗夜什么也看不清,还生怕自己那歪瓜裂枣的丑样要惊吓到大嫂;躬腰哈背,不停拿口水抿着自己脑袋上乱糟糟的毛子。

    他带着宝如绕到后巷,走完季白家大宅子的青砖高墙;一直到一处蓬蒿连天;乌鸦乱叫的荒宅处,带宝如进了那荒宅;沿一条马车压的平平展展的路走着;边走边说:“秦州人有钱都爱起大宅;盖钱仓;但咱们季大爷与那些人不一样。他是个深藏不露的人;钱全藏在地下,这便是他进金银的老路;瞧见没?拉银子的车能把荒地压成平路,可见进了多少银子。”

    季白家有地库的事情;宝如早就听杨氏说过。他后院有处石榴园;据说那石榴园子下面整个是空的,这些年挣来的上万金银,都锁在那地库里。

    但是除了他,能进出那金银库的不超过三个人。这些年总有个姨娘替他管帐,但一般管不过三年,就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而死了,死了就再换一个聪明伶俐的进来。如今管金银库的,恰就是那莲姨娘。

    进了一处柱歪檐斜的烂棚子,有一处门敞着。宝如跟着黄五进门,下楼梯,两旁灯火昏昏,往下走了约有两三丈,这地库才算见了底。

    接着便是一条弥漫着潮腥之气,窄而长的通道。道中似乎那里漏了水,一声声不停的嘀嗒嘀哄作响。

    黄五不是第一回进这地库,却也不敢大声儿,见宝如四处张望着,悄声道:“嫂子,笑一个!”

    宝如还不知季明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黄五干嘛要带自己进季白家的地库,一颗小心肝儿悬的老高,那能笑的出来?

    只她向来性子和善待人和气,不好拗这整日跟着自己的小土匪,遂抿着唇使劲儿一笑。

    黄五长舒了口气:“千万记得一会儿进去一定要带着笑,否则三更半夜的,大哥一瞧我没把你哄高兴,会剥我的皮。”

    宝如噗嗤一声,这下是真笑了。

    她本两只眼儿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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